一品女仵作

第三零八章 耿直姜尚書

池時撇了撇嘴,還真叫池瑛說準了。

剛剛她不就才看了沈觀瀾的一出好戲么?

“哥哥是中了狀元,又不是去廟里隨了老和尚念經,怎地越發的嘮叨了。你再這般下去,阿娘就沒有發光發熱的余地了!”

姚氏一聽,提手就要彈池時的腦門,池時哪里等她出手,一個閃身,已經跑了到池祝了后頭。

姚氏抬腳便追,母女二人圍著這張桌子,竟是跑了起來。

跑了幾圈,姚氏便氣喘吁吁的起來,“不跑了不跑了。今日你們也累了,早些用完了飯,都去歇了。明日要去姜家,可不能一個個的雙目發黑,壞了培明先生的一片心意。”

池時一夜好夢,翌日早上起來的時候,池瑛已經早就準備好了。

他今日穿了一身青色的新衣袍,上頭隱隱約約的繡著一些花草,顯得他整個人像是一桿青竹一般,格外的精神。

見他手中拿著書,池時打了個呵欠,“哥哥不是已經中了狀元么?怎么還起這么早晨讀。”

池瑛翻過去一頁,抬起頭來,“中了狀元又如何,不過是勉強入了門。書海無涯,我一葉扁舟,逆水而上,不進則退。這么多年的習慣了,一時半會兒的,你叫我睡,也是睡不著的。”

池時點了點頭,因為又內傷在身,她停了早上的拳法,拼了一個骨頭人,練了練手,方才用了朝食,換了姚氏早早準備好的衣衫,同池瑛一道兒上了馬車,朝著那姜家行去。

馬車一停,池時便率先跳了下去,這一蹦嚇了一跳,只見那馬車邊上,已經站著一個約莫四五十歲的男子,她的腳若是再往左便挪上一公分,那便要將那人的腳給踩折了。

“小人名叫姜忠,乃是這府上的管家。這位小公子便是池仵作吧,果然如同傳聞中一般,生得像是年畫上的娃娃一般。”

池時往旁邊一挪,給池瑛騰出了一個地兒,她驚訝的指了指自己,“我,年畫娃娃?那您家過年的時候,請的畫師可能是個騙子。”

年畫娃娃那一個個的,腦袋跟西瓜似的。她的臉雖然尚有嬰兒肥,但同福娃這種東西,那是相去甚遠。

姜忠微微一笑,“池仵作當真是幽默,這位便是池狀元吧。我家大人說,早晨喜鵲一直叫,今日要有貴客登門。”

他說著,忙吩咐門房牽著馬車去安置,又親自引了池時同池瑛,朝著府中行去。

姜家占地頗大,比池家那個院子,要顯得精美許多。不說五步一景,光是一進門那精雕細琢的影壁,便叫人瞧見了大家的底蘊。

那姜忠悄悄觀察著,見池家兩兄弟,都未露出驚訝之色,心中微微地點了點頭。

這一路行來,仆婦小廝各行其志,未聞高聲之語。姜忠行路不慢,徑直的將二人引去了那姜大人的書房。

池時皺了皺眉頭,一進門去,便瞧見了坐在上座的姜尚書夫妻。

那姜尚書留著八字胡子,體型頗為修長,同一般的讀書人白皙柔弱的樣子不同,他的臉曬得漆黑的,手上還生了繭子。

在他的旁邊坐著的姜夫人,則是生了一張鵝蛋臉,看上去十分的和氣。

“春汛來了,工部忙得團團轉,今年黃河還有長江,水位都頗高,若是這般落下去,怕是要有大汛。你我既然師出同門,我也不同你打那虛槍。”

“今日我來,是有兩件事相同池瑛你說”,姜大人一見池瑛,立馬站了起身,直接迎了過來,連半句寒暄都沒有,便噼里啪啦的說了起來,顯然確實是著急上火。

姜夫人聽著,走了過來,拽了拽他的衣袖,“你今日休沐,哪里就有這般著急。你們莫要被他嚇著了,他這個人,就是性子急,為了春汛的事情,睡不好覺,嘴上都起了燎泡了。”

“這么些天,家中人見了他,那都跟貓兒見了老鼠似的。枉費你們師父以前,還給了他一個穩重的評語。”

姜夫人說著,對著姜大人笑了笑。

姜大人無奈的搖了搖頭,坐了回去。姜夫人又吩咐下人上了茶水果子,待大家都落了座,方才輕聲說道,“現在你說罷。”

姜大人看了看外頭的天色,見是艷陽天,松了一口氣,強壓著自己平和了起來。

“今日請師弟前來,有兩件事;這頭一件,師父的信,你應該看過了。我家二女兒,名叫姜蕓,性子不肖我,肖她母親,是個溫和的。女工女紅,諸子百家,我都教過她了。”

“我共有三子二女,都是嫡出的。蕓兒是年紀最小的,我舍不得,想要多留幾年。這一留今年已經是十八了。師父來信提及小師弟你,說你性子穩重,目光長遠,又有狀元之才。”

“雖然若是咱們以師兄弟相稱,蕓兒同你差了輩分。但你們年齡相當,我瞧著是一樁良配。我既然領了工部,那便是個務實的性子,昨日你打馬游街,蕓兒在盛景樓相了你。”

“沒有道理,就讓你盲婚。她最近在讀史記,其中有不明之事,夫人你領著池瑛,去給蕓兒解答一二。”

姜大人說話語速不快,但卻幾乎沒有什么廢話。

他說著,又補充道:“親事的事情,雖然也急,但是沒有那么急,你若是覺得不合適,不成也罷,你還是我小師弟。可千萬別礙于情面,勉強娶了,到時候毀了我閨女一輩子,我可是要打到你家去的。”

“這第二件事,卻是很急”,姜大人說著,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急吼吼的走到了池時面前,“池仵作,姜某這里有一具尸體,需要你去驗看一二。”

“這人乃是我的屬官,名叫方春梁。方春梁擅長修水利工事,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最近京城多雨水,也就是這兩日,方才放晴。那水一下子漲了起來。”

“我們在堤壩之上,住了好些時日,直到前幾日,方才回來。一來是水有退意,二來方春梁的兒子方禹今年也考春闈。他這個人,樣樣都好,就是有個毛病,怕鬼!”

“回來才住了一宿,第二日便來尋我,說那些被洪水沖走的冤死鬼,都跟著他回來了。夜里頭在他那屋子里,鬼哭狼嚎的,嚇得他躲在被子里,第二日便沖來找我了。”

“我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他時常如此。他太害怕了,前天夜里,便住去了百花樓。那個人……真的是……我同他說過許多次了,咱們做官的,不要去那等風月場所,他卻偏說那里人多,有煙火氣,睡得著些……”

“昨天早上,百花樓的人發現,他死在了屋子里,一臉驚恐,身上卻沒有任何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