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陽光暖暖的照在背后,很是溫暖愜意。小丫鬟玳瑁的額頭見汗,手中不停地掄動著一塊抹布,將深褐色的雕花木門,擦得溜光錚亮。
順著理當園的小路剛轉轉回來的灰蘭,也蹲下在玳瑁的旁邊跟著她一塊兒擦起了門。
聽著室內悠揚的琴曲聲傳出,她那張小圓臉,大大的圓眼睛,都因高興而直閃光,特別是紅撲撲的小臉,就像秋日枝頭高高掛著的蘋果。
倆人仔細的聆聽,將手中的動作放輕。
就連說起話來也壓著嗓子,稍微的起身挪動一下又都躡手躡腳的。聽到高興處,又互看著,輕輕的對視而笑,那樣子,就像極了兒時一對光著腳板的玩伴。
原本看著很是沉寂,無有人來的理當書閣,此一時,好像在這悠揚的琴曲當中神秘的蘇醒。
不再是如這暮秋一般的蕭瑟,矗立在水岸亭臺樓閣之后的一座殿閣,仿佛能看見他往昔的年華,能聽見他陣陣爽朗的笑聲。
“呵呵,好聽,真好聽啊,棠主,”劉公公一邊說著,一邊拿著一張曲譜走到跟前,“試著彈一下這曲子,不過,我是看不懂這譜子的啊!”
“劉公公過獎,略懂一二,我試著彈一下。”接過譜子說道。
眼見著這張曲譜的紙張已經變黃陳舊,似是總有人拿著的原因,特別是邊沿處摩擦得都稍稍有些個卷邊兒,其上書寫著‘春霞’二字。
點頭,試著彈奏這名為‘春霞’的曲子。
從名字上不難理解,春日之霞光,或清晨,或傍晚,當是風景如畫,如夢如幻之感。
手撫琴弦之上,稍稍的醞釀,將一顆心沉下,若一泓秋水一般的平靜內斂,感觸著這一曲‘春霞’。
初起,樂曲平緩悠揚,不知不覺將人帶入春日的早晨。
沒有風,沒有雨。
跨越高山,跨越海洋,朝霞宛若仙子漫天飛舞,把光明灑向人間,是那么的純潔,那么的可愛!將這個廣闊無邊的世界照亮。
多么美麗景色,多么悠揚的琴曲,讓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彈過很多曲譜的禁不住的驚嘆,但不知是何人所譜之曲,竟如此的悠揚流暢,打動人的心扉。
她一邊彈奏著,一邊很想見見這撰寫曲譜之人,想必她或者他一定是一個有著故事的人吧?
待到樂曲中下段,似是將人帶到一處平靜的湖面,壓得極低的琴聲,緊貼著水面飄蕩而來,低回不已,仿佛顆顆玉珠敲擊水面,濺起陣陣漣漪蕩漾開來......
忽平靜處,見一小舟飄蕩水面。
兩人依偎小舟之上,似能恩愛千年。
天邊燒起火紅的晚霞,又倒映在水中,小舟中的兩個人輕輕的對笑,共看著天邊的晚霞,霞光又將兩人的臉頰映照得通紅,恍若隔世一般。
正當沉醉美景當中,忽然間琴音高亢而起,急轉直下,仿佛天空黑云陡然而生,瞬間吞沒了晚霞,遮沒了天空,水面漆黑一團,狂風驟然而起,掀翻了小舟,兩人皆落入水中。
琴聲在此處異常的激昂,節奏異常的跳躍,與剛開始的平靜悠緩相較,盼若兩支截然不同的曲子,似是大海掀起了滔天的巨浪,軒然大波。
琴,情也;
懂琴之人,自是懂情之人,更是能通達到這譜曲者之心,并不是這曲譜到此處而跌宕起伏,故事曲折離奇,而是這譜曲執筆之人所親身經歷吧!
‘啪’
一根琴弦斷,樂曲戛然而止。
也是暗自一驚,竟然沉迷在這樂曲當中,隨著這譜曲者的心境而走,用力過頭,竟然彈斷一根琴弦。
‘春霞’
她努力的在心中記住這每一節的譜子,她從來沒有想到,這世上會有這樣一首極副感染力的曲子,如此打動人心,飄然物外,真的可與春日之霞光相媲美。
“怎么樣?沒傷著你吧?棠主。”未等開口,劉公公匆匆從樓上下來,迫不及待的站在跟前問道,臉上是焦急色,蹙著眉頭。
“何人所寫此譜啊?”驚問道。
“呃,”劉公公猶豫一下道,“寫此譜者,以其名命名。”
“春霞。”驚道。
“怎么樣?沒有傷到你吧!”劉公公重復道。
“哦,劉公公”道,“我沒事,只是,這琴弦彈斷了一根,我會把它修好的,相信我。”
“不,不不不,”劉公公急忙道,“你沒事就好,這琴很多年沒有人曾彈過了,宮里有專門的修琴的人。”
有些張皇失措的站在那里,手背上被這突然斷開的琴弦抽出了一道紅印,就像冷不丁被鞭子抽到一般,剛開始不知道疼,這一會兒,順著紅印微微的滲出血來。
“咳喲,棠主,我這里卻沒有敷擦之藥,你這傷著了,怎辦呢?”劉公公焦急道,“要不,你等會兒,我讓人去前邊取藥過來,也不費事兒。”
“不了,劉公公,”道,“我這就回去敷擦些藥水,以前在家時,也曾彈斷過琴弦,不過只有一次。”
“那也好。”
說著話,向門外走來,至門口處,忽又停下回頭看了一眼桌上的曲譜問道:“劉公公,我可以借用這曲譜一看嗎?”
“呃,明日里你過來,有副本拿給你看。”劉公公道。
“也好。”點頭道,“劉公公我有一事。”
“說來。”劉公公道。
“春霞在何處?我,可否見她一面?”問道。顯然,她已經對這譜曲之人入迷。
稍沉默。
劉公公壓低了聲音道:“見不到了。許多年前,就末了。”
“呀!”深深遺憾道。
恰逢晚霞應照天空,紅光灑落三人身上,暖意洋洋。
秋霞清爽,春霞綿長。
走出三十幾步遠,忽停下。
似有所思,轉回身來,仔細打量這沐浴在夕陽紅光當中的理當書閣。
卻突然發現書閣二樓窗口處站立一人,只一晃,身影便消失,她的心禁不住咯噔一聲,脫口而出:“六一大師兄,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