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霜眼波流轉,似乎早有預料,側過身望著他,眉眼間都是情意。
洛玉瑯任由純笙推著他,直接越過了她,最后卻停在蕪陽公主這一席不再向前,狀似吃力地拄拐站了起來。
蕪陽公主因為他前次悄悄探訪,明白了這一切都是他在喬裝,故而神色有些奇怪。
“王上,臣腿傷復發,故而來遲,望圣上寬恕。”洛玉瑯是有官身的,只是接了家主之后,賦閑而已。
“無妨,快給洛家主賜座。”曦陽王暗自松了口氣,景家和洛府的這出鬧劇是他近幾年最為煩心之事。
洛玉瑯卻向著伸出了手,看到她頭上的鳶尾簪,眼神中有意外更有欣喜,在其他人看來,他眼中的情意毫不掩飾。
他的這番舉動,使得四周一片寂靜。
咬了咬唇,緩緩起身,一步步走到了他的身旁。
沒想到洛玉瑯直接牽了她的手,徑直跪了下去,順勢用了力道,讓毫無準備地差點撲通一聲落地,幸好穆府多年的錘煉讓她并未丟臉,只是膝蓋的生疼還是讓她微微皺了眉。
“王上,臣與十四娘情投意合,此生唯她不娶。為顯誠意,求王上賜婚,以全臣之心愿。”說完又輕扯了一把,示意她與自己一同叩首。
景玉霜抱著琵琶木木站在原地,眼神中只有他倆緊握的手,而洛玉瑯自始至終都沒有放開過一刻。
十五郎卻留意到了他倆如出一轍的半塊玉環,因為隔得近,很快就看出這玉環是一分為二的。
雖然還是有些在意洛玉瑯的心機,但他的這份情意和果敢,卻是令他敬佩。
與曦陽王的挑眉為難不同,老太妃臉色已經鐵青,方才景玉霜的那段舞已經讓她極為惱怒,罔顧大局,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真是愚不可及。
正欲開口,蕪陽公主母妃已經率先說道:“洛家主還真是一點沒變,幸好我看過你兒時的模樣,否則真要被你嚇著了。你這樣,這小娘子不嫁你,恐怕也無人敢娶了。”
“王上,臣誠意相求,望王上成全。”洛玉瑯一直未抬頭,也未看,只以額觸地,誠意叩拜。
場面依舊寂靜,所有人皆寧神靜氣,眼波在高座之上的曦陽王與跪伏在地的洛玉瑯之間流轉。
蕪陽公主與十五郎相視一望,夫妻二人同時起身,皆跪在洛玉瑯身旁,為他求道:“父王,兒臣確有私念,求父王看在他二人情真意切的份上,答應了吧。”
十五郎也跪伏說道:“求王上成全。”
三皇子默默看著這一切,終于明白了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宮宴之上。
洛玉瑯的孤注一擲,可謂一棋妙招。不但令在場不相干之人看了一出好戲,更令景家一族咬牙切齒,卻不敢公然出聲反對。
“婚姻大事,當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這樣無媒而合,不管不顧強逼著王上答應的。”老太妃因為太過氣憤,已經顧不得自己打臉,只想將下跪的人貶損到極致。
“情之所致,當順應心意為之,否則如行尸走肉一般,有何樂趣可言?”洛玉瑯雖未抬頭,卻直接回懟了老太妃。
眼見場面有些失控,曦陽王輕咳一聲,“洛家主,你腿上有傷,先起身吧。蕪陽,附馬,也歸座吧。”
本以為洛玉瑯會再堅持一下,沒想他十分聽話,叩謝之后,牽著準備起身,還有意將重量壓在她的身上,使得她只能扶住他。
如此一來,兩人顯得越發親密。
雖然曦陽王單獨給他設了席,他還是順勢與歸了座。
蕪陽公主母妃適時招呼宴席繼續,算是解了圍,更在曦陽王感激回望時,溫柔輕笑,顯得十分得體。
不顧被所有人注目,洛玉瑯旁若無人,湊近輕聲問,“等急了嗎?”
略微不自然地搖了搖頭。
“知道我下了怎樣的決心,才舍得讓你來這里。”洛玉瑯直白地說著心里話,連聽在耳中的十五郎都忍不住輕咳提醒他注意場合。
見他還打算繼續說下去,只得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襟。
洛玉瑯倒是住了嘴,可眼神依舊張揚地望著她,先是落在了她發間的鳶尾簪上,而后低頭望著她衣襟上的半塊玉環,抿著唇,再抬頭看她時,眼神意味深長。
努力不著痕跡地用裙擺蓋住了,洛玉瑯唇角更加上揚,恰好有人來上酒,直接說道:“我已戒酒多時,給我上茶吧。”
曾經有一段時間,洛玉瑯腰間酒囊從不離身,總有機會見他微醺的時候。
他剛才聲音不大不小,附近的人皆能聽到,可他還嫌人家聽不明白似的,問,“如何?你不喜歡酒味,我便不喝了。”
連蕪陽公主都忍不住翻了白眼,這也太秀過了些吧?
十五郎有些在意,可他言語雖然放肆,坐得卻是規規矩矩,毫無指摘的可能。只得輕聲招呼,“姐,這新上的點心不錯,吃些充饑吧。”
洛玉瑯比更聽話,率先拿了一塊,嘗過之后,“不錯,應該合你的口味。”發現十五郎面色已有些不善,卻還是和氣地朝他點了點頭。
他在這里努力使所有人明白,他娶已板上釘釘,殊不知他與平日大相徑庭的模樣,讓多少人跌了眼睛。
蕪陽公主母妃借著與曦陽王說話的機會,繼續發力,“真沒想到,少時的刺頭居然也有這樣低眉順眼的一日,我真有些好奇,要是王上不應允他,他會如何變臉。”
“我不允他,他便不娶妻了嗎?最近情勢多變,我正事還忙不過來,哪有這種閑心?”曦陽王話一出口,蕪陽公主母妃立刻恭敬地回道:“是妾失言了,望王上寬恕才好。”
他倆一唱一合,算是徹底將景家求賜婚這條路堵死了。
有明白事理的,都為洛玉瑯這招妙棋贊嘆不已。也有與景家不好的,看向他們的神色頗有深意。
吃了癟卻不能聲張的景家上下,從老太妃到老太君和景疇行等人,神色不可謂不精彩。
景玉霜坐在那里,只盯著對面的洛玉瑯和,對身邊長輩刺向她猶如刀劍的眼神置若罔聞。
她是用了花招,換了景家準備好的新人,可她并不后悔。對面那個穆府的庶女,不過姿色稍勝一籌罷了,其他的哪里上得了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