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勛被這話題吸引,下意識地接過了碗,他對這個提議有些心動,恍惚間就應了。
等沈易遙笑著進了屋,他才錯愕地低頭,看著手里的碗,甜絲絲的奶香直往他的鼻子里鉆。
麥乳精啊?他有三年沒聞到過這味兒了。
那丫頭還真大氣,用這個待客……
顧安勛垂眸,輕輕啜飲了一口,濃郁的奶香在口腔內炸開,誘惑著他急著去嘗下一口。
熟悉的味道,勾起了他掩藏在心底的不少兒時回憶,不知不覺間,一碗麥乳精已經見了底。
看著空空的碗底,顧安勛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他可不是嘴饞的人,怎么就沒忍住呢?
不過轉念,他的心情就變得更加復雜了。
也許,是這碗麥乳精太實惠了吧?
哪怕是在家里,好東西也都是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們的。
即使分給他的麥乳精,也都只是聞聞味兒,喝起來寡淡,還不如一顆大白兔奶糖來得實惠。
只有他爸回家的時候,他的麥乳精才有濃郁的奶香,甜絲絲的讓人難忘。
可惜,在他很小的時候,媽媽就過世了。爸爸又太忙,一年到頭也不一定能休個年假。他在大伯家,也沒嘗過幾次麥乳精,更沒吃過幾塊奶糖。
顧安勛揮散腦中的紛雜,抬步將碗放回了廚房,才轉身,手里又被塞了個笸籮,是地瓜干。
他抬眼,黑丫頭笑得像個小太陽,一口小白牙晃眼得很:“家也沒有什么好吃的招待,就只有這個,顧大哥別嫌棄啊。”
顧安勛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抱著笸籮頗有些無措。
沈易遙可不會在乎這仨瓜倆棗的。
她可是木系異能者,想吃啥?只要弄來種子,就能自己催生,隨時都能吃新鮮的!
沈易遙轉身又出去了,她記著后院有菜窖來著,循著記憶找了找,還真給她找著了。
沈易遙打開菜窖,散了散空氣,伸手利索的下了菜窖。
這要叫人看見,誰也不能相信,她就是那個在村兒里傳成“被六丫打碎了后腦快活不成了”的當事人。
菜窖里堆著土豆、蘿卜、白菜,都是郭山幫忙收的。
角落里還有沈父留下的一小缸腌肉,和一小缸咸菜。
沈易遙想了想,小屋里還有半袋子土豆干和半缸酸菜,她干脆只拿了腌肉和咸菜上去。
這個時候大柳村連電還沒通呢,更不存在冰箱,家家戶戶都存不住肉。
不會過日子的,過年發下來的肉,留不到十五就造沒了;
會過日子的,摳摳搜搜攢下些肉來,就藏進壇子或者小缸里。跟腌咸菜差不多,用鹽鹵上,越咸放的時間越久。
等到要吃的時候,咸肉需要一遍遍的水洗,還要反復的煮,才能用來炒菜燉菜沾個香味兒。
好在大柳村依山傍水,環境不錯,家家戶戶屋里都有手壓井,用水很方便。
這水可是地地道道的山泉水,沁涼甘甜,爽口得很。
沈易遙只喝了一口,就喜歡上了。
在大柳村,豬是公家的,在生產隊養著。
每年夠指標了,剩下的豬會統一宰殺,按定量每家每戶分下去,再有剩,就可以憑票買了。
大柳村允許養雞,不過也按人頭定量。
沈家原來也有五只雞來著,沈父去了之后,原主沒心思伺候雞,也嫌臟,就讓郭山拿去郭家幫忙養著了。
原主沒心思養,沈易遙可有啊。
不說美味的雞肉,就是新鮮的雞蛋,在這個年代也都是少有的營養品呢。
沈易遙一邊琢磨著該怎么過自己的小日子,一邊洗干凈手,麻利的處理咸肉;一邊撈了兩棵酸菜出來洗凈切絲;一邊抓了兩大把土豆干泡上,仔細清洗上面的塵灰。
家里沒粉條兒,沈易遙遺憾地看了看“咕嘟咕嘟”冒著泡的酸菜燉肉,總感覺這鍋燉菜少了靈魂。
兩個爐灶都燒著,廚房太熱,她開了窗,門也沒關嚴。
顧安勛坐在堂屋嚼著地瓜干,研究著老洋炮。廚房濃郁的酸菜肉香飄出來,他無意間瞥了一眼,就看到了一雙白嫩嫩的小手在忙活著。
等到飯菜做得了,那丫頭出來時,一雙小手又變成了黑乎乎的。
顧安勛眼神閃了閃,嘴角有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一抹笑弧。
沈易遙在堂屋擺了飯,才進屋叫了郭家三口人出來洗手吃飯。
郭家夫妻倆有沈易遙給端了水洗手,顧安勛和郭山沒這待遇,一起去院子里的井邊洗,甩甩干就進了屋。
五人上桌,桌子正中擺著一大盆酸菜燉肉,肉放的很足,土豆干放的也足;桌邊擺著一碟小咸菜;五人身前的二大碗,滿滿當當壓得實實的雜糧干飯。
一桌飯菜,彰顯了主人家的實在。
郭嬸子看得心疼,想說這丫頭不會過日子,卻又礙于有外人在場,張了張嘴啥也沒說出來。
顧安勛也抿了抿唇,他在大伯家,都吃不著這么實惠的一餐。
郭保全和郭山也都面帶復雜,欲言又止的糾結著。
偏偏沈易遙滿面笑容地還在勸吃:“吃呀,趕緊吃,下晌你們都還要上工呢。多吃點兒,不吃飽哪有力氣干活呢?”
“可都別客氣著不肯吃呀!我還傷著呢,整天不動吃的可不多,剩下了我一個人吃不動,就真的浪費糧食了。”
“叔兒,嬸子,兩位哥哥,來嘗嘗我的手藝。”
看著顧安勛沒動筷,沈易遙還特意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我家碗筷都要洗過,再在鍋里煮一煮消毒的,不臟。”
顧安勛只是恍惚了一下,沒想到小丫頭誤會了,他想著自己應該解釋一句,于是溫聲開口:“沒有嫌臟,沈姑娘誤會了,我……只是很久沒吃過家常菜,一時有些想家了。”
末了,他還低低說了句:“抱歉。”
很有禮貌,很斯文,哪怕穿的跟村民們沒區別,也如同鶴立雞群顯眼的很。
沈易遙笑笑又讓了讓,借著筷子還沒動,她每人給夾了一大塊肉,又指了指飯盆:“沒吃飽自己盛呀,菜也是,鍋里還有呢。”
“你呀!”郭嬸子實在沒忍住,嗔了沈易遙一眼。
等一塊肉進口,郭嬸子雙眼登時一亮,也就沒時間數落人了。
顧安勛看著冒尖兒的飯上……放著的那塊油亮的肉,那香味兒讓他滾動了下喉結。
看著長輩動筷了,他才拿起筷子,先吃了口雜糧干飯,不似半碗水半碗雜糧的水飯,干飯的糧食香氣更濃郁香醇,有嚼勁兒,味回甘。
再咬一口肉,顧安勛頓了頓,明白了郭嬸兒為什么說一半話就停下不說了。
這肉吃起來真的不像咸肉,軟軟爛爛的一點兒都不咸不柴。
咸肉都是一個樣兒的,能把咸肉做這么好吃,黑丫頭的廚藝……竟然這么好?№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