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學校放三天假,
高三也不例外。
夏藤好不容易能睡個懶覺,
被一大早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吵醒,吵醒后再入眠就相當困難了,她迷迷糊糊摸索到手機拿起來看,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
屏幕上正閃爍著“丁遙”二字。
她剛要接,電話由于長時間未接通,自動掛斷了,
一看來電記錄,這才發現電話快要被丁遙和許潮生打爆,
微信也是一堆未讀消息,
就這會兒,
消息欄還在不斷往外彈。
她昨晚怎么睡著的她都不知道,
但是她睡前事先調好了靜音,以防今天睡懶覺有人吵到她。
來不及多看,
她趕緊回撥過去,響一聲那邊就接了,丁遙一股吃人的語氣
“你他媽干嘛呢操”
“我手機沒開聲音”夏藤清了清嗓子,
“怎么了”
“你還睡你給我起來穿衣服化妝去車站接我們,老子和許潮生要擠暈了”
“”夏藤從床上驚坐起,“你們怎么來了”
“不是說了來看你么你們這兒是什么鬼地方沒高鐵沒動車,
我和許潮生下飛機查了半天路線,
竟然要再坐一截火車才能到最近的城市。”丁遙聲音巨大,
比鞭炮還響,“許潮生這種矯情逼你又不是不知道,坐了會火車臉都綠了,跟我找了一路茬。”
許潮生此刻渾身不適,火車上的氣味難以形容,他不肯坐在車廂,也不肯去吸煙區,就直挺挺立在接熱水的地方,手里按著他的v行李箱。
他沒工夫理會丁遙的抬杠,極其不耐煩地揮了下手,“你讓她趕緊發路線過來,下了火車怎么走,還要坐什么喪心病狂的交通工具,一并發過來。”
丁遙懶得重復,“聽見沒”
“聽見了。”夏藤按開免提,“你發位置和車次給我,我給你們寫路線。”
丁遙把位置和車次信息一股腦全發過去,然后一臉嘲諷地對著許潮生“我就說應該提前告訴她,好歹有個準備,你非要搞得神神秘秘的,這下好了,路都不知道怎么走。”
許潮生非常郁悶,一人一箱散發出“我很貴也很煩”的氣息,冷冷道“閉嘴。”
夏藤把路線標的十分詳細,他們這列綠皮到達終點站,即容城,下車去坐大巴就行,和她當初的路線一樣。
許潮生聽見還要擠大巴的時候,呼吸幾度停止,“她瘋了”
丁遙毫不掩飾幸災樂禍的表情,“她沒有,她當初也是這么去的。”
許潮生深吸一口氣,冷靜,“給我叫順風車。”
“夏藤說他們這兒不能叫車。”丁遙笑得不行,“你說神不神奇”
許潮生臉色要由綠轉黑了,跟腌壞的黃瓜似的。
“再事兒多你就回去。”丁遙才不管他是什么臉色,走進吸煙區,她打火機過機場安檢時被收了,側頭問旁邊的大漢借了個火,然后倆人有一搭沒一搭胡侃上了。
許潮生在后面翻了個白眼,“不是女的。”
夏藤收拾好,和沈蘩大概說明了下有朋友要來,火急火燎就出門了。
沈蘩在身后喊讓她把朋友帶回來,夏藤說不用,丁遙那條花臂,一般的正常人接受不了,被街坊鄰里看到指不定要怎么說。
網上訂酒店在這邊行不通,夏藤先去了趟新區那邊,新區是快出昭縣的那一帶,這兩年周邊大點兒的縣城慢慢有一些自駕游或是其他專門來這邊體驗農家生活的旅客,昭縣政府看準了這一塊,就開發了這個地方,修了幾家飯店和賓館。
本地人不怎么來這邊,這兒招待的都是途經此地的游客,和有時候派下來考察的領導。
夏藤過來,也是因為這里的賓館算全縣最好的,她總不能讓許潮生和丁遙住那種街邊小旅館。
丁遙還好,許潮生可能會當場翻臉。
訂了兩間房,夏藤收到丁遙的消息,他們快到了。
她匆匆忙忙打車去車站。
又來到那個破破爛爛的昭縣汽車站,白天看起來更加老舊,陽光一照,空氣中浮塵清晰,“汽車站”仨字被風吹日曬褪了色,干癟又粗糙地立在最上面。
大門敞開,涌出來一波到站的乘客。
許潮生和丁遙便在其中,走在人群中,相當乍眼。
許潮生一身淺咖色大衣,走起路來衣服下擺張牙舞爪,漁夫帽墨鏡口罩一應俱全,把臉遮得嚴嚴實實;丁遙則一身黑,到肩的松散短發,染回純正的黑色,她這回沒帶那些七七八八的首飾,走近才發現,她殷紅的唇上多了枚細小的銀色唇釘。
她和許潮生遠遠走來,渾身散發強烈的氣場,周圍的人只敢用余光打量。
丁遙見到她,行李箱一甩,張開雙臂擁住她,這一抱,陌生又熟悉,夏藤眼淚快下來了。
她怎么可能不想回去。
丁遙抱完,順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瘦了,骨頭硌人。”
夏藤眼睛水汪汪的,吸了吸鼻子,丁遙稀奇地挑眉,“喲呵,還哭上了。”
許潮生隔著墨鏡打量她,夏藤變了,曾經的光鮮亮麗與倨傲清高淡淡褪去,多了些小女孩兒的嬌態。等她和丁遙煽情完,他揪起她衣服的一角,“你穿的這是什么,入鄉隨俗”
夏藤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她堅決不穿棉衣的后果就是扛不住北方的寒風,加上昨兒在外面逗留的時間太久,回來后直打噴嚏,于是今天出門前沈蘩拿出了自己的大棉襖,堅決地要求她套上。
如今夏藤是沒那些個偶像包袱了,昭縣又沒人認得她,穿什么不是穿。
“這是我姥姥的衣服,天這么冷,你穿一件大衣肯定受不住。”
許潮生說“我穿你這種大花襖會更受不住。”
旁邊出來的人陸續坐上了三輪,車夫用力一踏腳踏板,車重騰騰的向前挪動。許潮生瞄到,表情瞬間變得難以置信,“什么玩意兒我們不會也要坐吧”
“白天可以打到出租車。”夏藤幫丁遙拿過一個包,“我到的那天太晚了,打不到車,就坐了這個三輪。”
許潮生“你這不是人過得日子。”
“我過得挺好的。”夏藤一邊招手打車一邊說,“還有一輩子在這兒生活的人呢,不都過得好好的么”
許潮生的反應,和她初來乍到那天一樣,那時候的她也是處處嫌棄。
可是習慣之后,除了偶爾會覺得不方便,她卻漸漸喜歡上了這種簡單的生活方式。
沒有智能,沒有快捷方式,自然也沒有城市中的快節奏。許多東西需要親自去做,日子充實又輕易滿足,不必日日重復,不會覺得麻木,一點點小事就能讓人快樂起來。
回歸生活最本真的樣子,才會發現世界從未變過。變得從來是人。冷冰冰的智能時代,生活愈發便捷,人卻更忙碌,沒人愿意再花時間去獲得那些微不足道的快樂。
賓館是這兩年新修的,設施一般,但勝在新,房間里看著還是蠻干凈的。
看來路的街邊建設,許潮生本已做了最壞的打算,標準降低到“能住就行”,現在再見到眼前還算寬敞的房間,臉色稍微好了點。
仨人先進了一間房,丁遙進門就把行李箱丟床邊,過去拉窗簾開窗戶,點了根煙。
“你怎么癮越來越重了。”
“死不了。”丁遙滿不在乎。
夏藤勸不動她,去洗燒水壺,“你們倆過來干嘛不跟我說”
“許潮生要給你驚喜。”丁遙斜著眼看檢查床單被套的許潮生,笑笑,“藝術家么,喜歡戲劇人生。”
聽了一路風涼話,許潮生抄起一個枕頭砸過去,丁遙穩穩接住,扔回床上,“德行。”
夏藤“別動手,弄壞了要賠錢。”
許潮生嗤了一聲,摘掉帽子口罩,幾個月未見,他蓄了些頭發,腦袋后扎了個短短的小揪。再配一張貴公子的臉,藝術氣息濃郁的不行。
他從包里翻出一包茶葉扔到桌子上,“泡我的茶。”
夏藤認命地拿起來。
“丁遙這種閑人什么時候走都行,平常我也沒空,正好趁元旦多請了幾天假,就過來陪你過新年了。”許潮生把大衣掛衣柜里,說“我倆可是起了個大早趕飛機,擠火車擠大巴,誠意夠足吧”
夏藤只敢點頭。
“你那同學呢”許潮生話題轉的沒有絲毫停頓。
夏藤一愣,“啊”
許潮生走到她身旁,自然地端走她手里剛泡好的茶,“別裝聾作啞。”
夏藤想起了點什么。
她和祁正那一下,她沒問原因,他也沒解釋。
是出于沖動,還是別的,沒人知道,她不敢一探究竟。
她不知道祁正怎么想的。就像她也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
這種事兒,她想的再明白都沒有用,從一開始,他們之間就全由祁正主導,他想怎么著,她就得怎么著,他這人太霸道了,由不得她去經營這段關系。
從昨晚那通電話之后,他沒再發過一句消息,也沒打電話,夏藤估計著是他又通宵去瘋了,不知道現在醉醺醺在哪個角落。
由不得她管,她就不管了。
夏藤淡淡說“他不上學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許潮生掀起眼皮睨她。
夏藤“盯著我也沒用,昭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總不能上街給你逮去。”
丁遙在旁邊聽,樂出聲,“許潮生,你今年開門不利啊。”
太久沒見,聊了會兒天,轉眼外邊天黑了。
叫不了外賣,他們準備下樓吃飯。
賓館附近都是比較正式的飯店,丁遙不想吃這種,既然出來了,干脆去個熱鬧些的地方,順便逛逛昭縣。
許潮生勉強同意,這回出門沒帶遮面物,估計是看懂了這個地方不會有人認識他們。
能無所顧忌地走在街上,于他們來說都很難得。
夏藤所知道的就是曾經江澄陽帶她去過的夜市,那一片屬于昭縣的小吃街。
挑了一家人不算太多的店進去,夏藤問有沒有包廂,老板指了指兩間緊閉的門,“一大一小都有人,坐大廳吧,大廳這么多位置。”
夏藤想問許潮生愿不愿意,丁遙已經答應上了,“行,菜單拿來看看。”
“好嘞。”
一行人落座,點好菜,剛說兩句話,旁邊大包廂里傳來一陣大笑,隔著門都能聽到。
丁遙頓了頓,沒當回事兒,繼續沒說兩句,那包廂又吵起來。
她皺了下眉。
許潮生叫過老板,“這包廂里面怎么回事”
老板會看人,許潮生一身貴氣,立馬賠著笑臉,“他們人有些多,就有些鬧騰了,都是一群老顧客,我也不好說。你們別生氣,我待會兒進去提醒一聲,再多送您一道菜。”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許潮生擺手,“算了。”
而就在此刻,包廂里出來一人,嘴里叼根煙,去老板那提了一箱子啤酒,人又進去了。
看著就一身流氓氣。許潮生皺眉“這都什么人。”
夏藤卻有些恍惚。
包廂里。
剛剛進來的人問祁正“正哥,我剛拿酒進來在外面瞅見一人,像夏藤,又好像不是。”
他們這一幫便是祁正在學校外的朋友,大多只見過夏藤一兩面。
祁正肘著腦袋看手機,聽著沒什么反應,“這個點兒,她不在外面。”
“反正我沒看仔細,她旁邊還有一男的,感覺沒見過。”
那人想了想,夏藤還能上哪兒去認識其他男生又道“那應該不是她。”
還有一男的。祁正動作一停,一瞬后,“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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