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里出去敬酒了,江陵輕輕舒了口氣。
她小心撩開紅蓋頭的一角,瞧見外頭如嬰兒手臂般粗壯的花燭,燃得紅紅火火。桌子上擺著一桌席面,覺得有點餓了。
一大早起來,全福人過來幫著梳妝,一邊梳頭,一邊吟唱:“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聽著《梳頭歌》,江陵這才意識到自己真要嫁人,要嫁白千里了。
兜兜轉轉,歷經艱難,終歸還是如愿以償。
她是從田家出門的,田家人忠厚,當作自家嫁女兒一般。田李氏帶著田小妹,還有阿黛,幫著她打扮、整裝。
當嫁衣上身,三人眼中皆是驚艷。
眾人都知江陵美,但沒想到她穿上嫁衣,會美成這般:說傾國傾城也是辜負了這美貌,恐怕九天仙女也不及。
吉時到,田玄是作為族兄,背著江陵上花轎的。一邊背,一邊道:“嫂嫂,若是白兄來日對你不好,你盡管同我說,我會幫你理論的。”
“嗯,知道了。”一滴灼熱沉重落在他的肩頭。
真好,明明田玄是白千里的摯友,卻愿意幫她出頭。
雖說,兩家都在一條街上,白千里還是堅持把禮數走周全了。白千里身份特殊,這樁婚事雖說低調,卻也是驚動了左鄰右舍前來圍觀。
所以迎親之時,她聽見邊上人們議論紛紛:
“這位就是狀元郎嗎?長得真俊。”
“是啊!不但長得好,還是文曲星下凡,三元及第。”
“聽說,他還是郡馬爺?”
“可不是!但他愿意娶鄉下的未婚妻為平妻,說是糟糠妻不可棄,真真好人品。”
話語間,一雙金色云紋皂靴來到江陵面前,白千里伸出手來牽她。
這是只修長,如同竹指般的手,溫熱而有力。
他低聲道:“江陵,別怕!跟著我走。”
她就這樣放心跟著他走了,然后拜天地,之后被送入洞房。
今日,她就吃了口餃子,還是生的!當時喜娘問她:“生不生?”
她本能說了句:“生。”
屋里的人哄堂大笑,她自己更是臉上燒得不行,還好有蓋頭擋著,大家看不著。
那時,她猛地想起,臨出門前,田李氏趁著四下無人,偷偷塞給她一本小冊子。還對她低聲耳語,說了一些羞死人的話。
江陵覺得身下有東西硌著,就往邊上挪了挪,還是有東西硌著。又從蓋頭下邊偷看,原來床上鋪滿了: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四果,江陵的臉又沒由來燒起來了。
“白千里,怎么還不回來?不會喝醉了吧?”江陵心想,主要是她餓了。
要不吃顆花生吧?
這時,江陵才發現,手中一直攥著一只蘋果還沒放下。
蘋果,蘋果,平安果。
她輕輕將蘋果放在床頭,捏起最近的一顆花生,把花生夾掰開,將一粒花生仁放入嘴中細細咀嚼。真是餓極了,江陵覺得這花生真的很香。
她正想把第二粒花生仁放入嘴里時,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是白千里回來了,怎么辦?
江陵有些急了,把剩下的花生仁往嘴里一塞,結果,就悲劇了!
她被花生仁噎住了,咳咳咳,喘不過氣來,蓋在頭上的紅帕子也跟著顫動起來。
白千里和藍輕舟在外頭喝了許多酒,倆人較著勁,似乎要從酒量上一決高下。
后來,還是田玄攔著他說:“你今晚不洞房了?”
他酒量雖好,但也沒繼續喝下去。是啊!不能讓江陵等太久了。
于是,他很快回屋了,誰知一進門,就瞅見他的新娘子,像只小老鼠般在偷吃花生。
實在是可愛極了!
誰知,那個可愛極了的新娘子,下一刻就被噎著了。
白千里連忙關上房門,去桌邊倒了杯酒,用邊上的喜稱一把挑起喜帕,急急道:“來,喝一口。”
動作一氣呵成,不愧是他!
江陵接過杯子,喝了一大口,花生仁這是咽下去。接著,就喊了聲:“好辣!”
臉迅速就燒了起來。
白千里這才想起來,江陵就是個一杯醉。
好在他早有準備,今夜的合巹酒準備的果酒,可饒是這樣,他的新娘子還覺得辣。
白千里不覺笑笑,又去桌上倒了一杯酒,挨著她身邊坐下,柔聲道:“再辣,今晚這杯酒也是要喝完的。”
說著,白千里溫柔伸出一只手,與江陵的一只手交錯纏繞在一處。
江陵手中的半杯子酒,已經來到白千里的唇邊。
酒在杯中蕩漾,杯口處殘留著殷紅的口脂,是方才江陵喝得太急,留下的。
他舔了舔杯口,然后才把杯中酒一口一口喝干,喝罷,還說一句:“好甜,娘子請。”
江陵此刻感覺整個人紅燒火燎,也不知是酒氣還是害羞。
她張嘴將唇邊的酒,狠狠灌了一口,就被嗆得直咳嗽。
白千里看著,哈哈大笑:“看來我的娘子的確不勝酒力,就讓為夫幫你喝吧。”
說罷,他抽手將酒一飲而盡。還沒等江陵反應過來,那人已經俯身過來,極盡纏綿吻了上來,將口中的酒,一點點渡給江陵。
待口中的酒下肚后,江陵整個人已經暈暈乎乎。
白千里聲音沙啞道:“陵兒,你真美!”
鳳冠取下,長發披落,嫁衣、新郎服散落在地,交疊在一起。
兩雙手十指交握,毫無間隙,密不可分。
看著朝思暮想之人,在自己身下婉轉低吟,一向自持的白千里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江陵覺得很疼,嚶嚶哭著,委屈得好像只小貓,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白千里把她臉上的眼淚一點點舔干,覺得這眼淚有點甜。從嘴里甜到心里,舔著舔著,他又把持不住自己。
就又哄著懷里那個嚶嚶哭的新娘,又要了一次。
最終,江陵還是承受不住,昏睡了過去。鋪在床、上的雪白錦帕,被染上一抹紅艷。
饜足的白千里覺得此刻才覺圓滿,進入時,他終于找到屬于自己的那根肋骨,將人生拼接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