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不能被愛情沖昏了頭,再喜歡也要深思熟慮。”
沒有人跟商領領說過這樣的話,沒有這樣教過她。
母親說,不要像你父親。
父親后來也說,不要像我。
可是她們都沒有教她怎么才能不像,以至于到最后,她還是像了她的父親。
她點頭,答應:“我會深思熟慮。”
但不會有其他的結果。
她沒法告訴陸女士,她所有的深思熟慮,都在計謀著怎么偷到景召這顆紅寶石。
沒有人能教好她了,她在母親的籠子外面長大,已經長成了惡龍。
“那就好。”該說的都說了,陸女士心里也輕松了許多。
“謝謝你陸姐,謝謝你跟我說這些話。”
“你跟我客氣什么。”
景河東端著水果從廚房出來,第一時間發現:“老婆,你眼睛怎么紅了?”
成年人只要不嚎啕大哭,永遠可以找到一個借口。
“風吹的。”
但這種借口,只能騙騙本來就不在乎你是被風吹還是在逞能的那些人。
景河東知道了,他老婆偷偷抹了眼淚。他拿了手機,去洗手間,發了一堆微信。
景河東:臭小子!
景河東:不孝子孫!
景河東:我的湯都喂了狗!
景河東:跟你的照片過一輩子吧!
景河東:你媽都被風吹了,你還往外跑!
景河東:沒良心的兔崽子!
景河東:風怎么就不吹你?
景召回了一個問號。
景河東:發錯了
景河東:今天風挺大的
景召回話內容還沒輸入完,有電話打進來。
他把消息發送出去。
這次不會在國外待很久,很快就
只有半句話,剩下的沒輸入完,不過意思明了,
他先接電話:“喂。”
“景召。”
商領領的聲音聽上去很沒jing打采。
“嗯。”
“你今天晚上回華城嗎?”
景召說:“不回。”
商領領坐在家里的沙發上,抱著腿,趴在自己膝蓋上:“那你出國前還會回來嗎?”
“應該不會。”
商領領抱緊自己,儼然是一只即將被拋棄的小可憐:“你要去哪個國家?”
“修彼德斯。”
商領領前陣子才剛送他一塊修彼德斯的玉石。
“你去修彼德斯做什么?”
“拍荷蘭子。”
夜深人靜,景召的聲音輕輕地響在商領領耳邊。
他說:“修彼德斯有一座城市,專門種植荷蘭子,它是一種新型致幻劑的原材料,這種致幻劑在國外的夜店賣得很貴,但種植荷蘭子的那些人卻很貧窮,我想去看看,看看他們為什么貧窮。”
因為惡魔不是他們,他們只是惡魔的奴隸。
奴隸是不會有人權的。
商領領是懇求的語氣:“那你可以帶我去嗎?”
她沒有好奇心,對荷蘭子不感興趣,沒有慈悲心,對奴隸也不感興趣,她就是單純想跟在景召左右。
陸女士說的她都深思熟慮過,她不會絆住景召的腳,他想要去哪里都行,他想拍什么都可以,她可以在鏡頭外,只要景召在視線里。
只要他在視線里,她可以打開她所有的籠子。
景召沒有絲毫猶豫:“不可以。”
她不說話了。
景召等了很久,等不到她說話,應該是生他氣了。
“還有沒有其他——”
她搶了他的話:“你都要走了,就不能說句好聽的?”
嗯,是生氣了。
所以她要他說好聽的,稍微哄一下。
景召沉默了半天,生硬、機械、不帶感情地說了一句:“我們領領最漂亮。”
像被逼就范不得不念臺詞的機器人。
但商領領是真好哄。
她笑了:“一路順風,景老師。”
景老師回:“謝謝。”
十一月二十一號,周四,帝都下了雪,從昨夜就開始下,紛紛飛飛,形似柳絮,到早上雪已經停了。整座城市銀裝素裹,一眼望過去,白茫茫的一片里有幾枝冒頭的綠色枝丫,漂亮又生機勃勃,還有惠民街仿古樓臺上的黑瓦屋檐,掛了長長的冰晶,晶瑩剔透的,往來的路人都忍不住抬頭望一望。
天然去雕飾,一場冬雪,美如畫。
白天沒下雪,航班沒有取消,助理賀江開車,送景召去機場。
賀江念叨一路了:“景老師,你就不能帶我去一次嗎?給你提提包也行。”
景召每次去國外拍攝都不帶助理,總是他自己一個人。
“下次吧。”
上次也說下次,賀江根本不信。
因為下雪,路上有點堵車,四十分鐘的路開了快一個小時,賀江把車停在路邊,剛想下車去幫忙拿行李,景召已經先下去了。
他去后備箱把行李拿下來,囑咐賀江:“我在國外不一定能通訊,工作室有什么事你自己拿主意,拿不定主意了就去找陳野渡。”
賀江記下了,問:“那車用不用我找人幫你開回華城?”
“不用,停在工作室就行。”他的行李很少,一個行李箱,一個攝影包,“你回去吧。”
賀江揮手作別:“景老師,路上注意安全。”
景召進機場了,先去取了機票,離登機還有半個多小時。
他接了一通電話。
對方是男人,說外語:“到機場了吧?”
正是那位說搞不定要景召出馬的男士。
“嗯,你那邊都安排好了嗎?”
“安排好了,你先在修彼德斯待三天,我會派人過去接你。”
景召往安檢的方向走:“集團那邊——”
他的話突然斷了。
男人呼叫:“小九爺?”
“小九爺?”
沒人答應,男人還以為出了什么事,喊了他上司的大名:“景召?!”
接著電話被掛斷了。
行李箱的滾輪突然停下,景召腳步定住:“你怎么在這?”
商領領站在等候區的椅子旁:“我在等你。”
她身上穿著長長厚厚的黑色羽絨服,她平時愛美,這是她最保暖的衣服。
景召一貫冷靜自持,眼底總是波瀾不興,像安靜的深潭水,此刻終于起了微瀾。
他聲音壓得很低。“什么時候來的?”
商領領走到他面前,老老實實地站著:“昨天晚上。”
陸女士說景召周四出國,她不知道具體是幾點,就早早過來了。
“等到現在?”
“嗯。”
昨天晚上下了雪,帝都很冷,路況不好的話,從華城到帝要好幾個小時。
景召語氣明顯重了:“商領領。”
他應該是想訓斥她,叫了她名字之后,又沒了后文。
他眼里情緒太復雜,商領領只能確認一件事,他惱了。
商領領不怕他帶著怒意的眼神,直直與他對視:“我有事情要問你。”
“就不能等我回來再問?”
“不能。”
景召把行李箱推到墻邊,不擋路人:“你問。”
機場里吵吵嚷嚷的,旁邊還有小孩在追趕嬉戲,商領領聲音不大,景召卻聽得很清楚。
“你是不是知道我偷親過你?”她眼神藏不住,開始明目張膽地露出心事。
這個問題景召預料到了,那天晚上她那個“不熟的同學”也在場。
他不該喝酒,不該放縱,他想了幾天,要怎么收場,但沒想出什么有用的。
“嗯。”他認,“知道。”計劃全打亂了。
商領領眼睛很亮很亮,迫不及待:“那你是不是也知道我——”
話沒說完,她身后有位推著幾個箱子的旅人,嬉鬧的小孩撞到了推行李箱的小車,箱子一股腦滾下來。
景召迅速做出反應,伸手拉了商領領一把。
旅人連忙道歉。
景召松開手,問商領領:“撞沒撞到你?”
她搖頭。
他幫忙把箱子撿起來,這時,機場廣播響了,說某班飛機快要起飛。
“等我回來再說。”
“你什么時候回來?”
“不確定。”
商領領拉住他的袖子,舍不得他走:“不去拍荷蘭子不行嗎?”
景召搖頭,把口袋的手套放進她口袋里:“我要過安檢了。”
他收回手的那一瞬間,商領領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指尖。
她的手很涼,景召的手是暖的。
“一路順風,景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