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世松攜谷雨在“仙鶴堂”內四處觀望一番,見此處與“百川堂”里問診拿藥的人也差不了許多。坐堂醫師的診室前尚有幾人排隊,小伙計將二人領到旁邊的雅室內侯著,給他們倒了些茶水。
閆世松問小伙計:“請問,這‘仙鶴堂’何時建成?看著相當氣派。”
“大前年建起的,別的地處不敢說,方圓百里內的藥鋪沒有比得過我們‘仙鶴堂’的。”小伙計語氣里帶些炫耀。
“掌柜的可在藥鋪內?怎么稱呼?”閆世松問。
“我家掌柜的正在樓上盤賬,姓錢。”小伙計壓低聲音說:“是個女掌柜,除非必要,素日里不怎么常下樓。”
閆世松訝異,問:“我祖上一直在此地,這么多年來,從未聽聞有個錢氏jing通醫藥,你們掌柜的可是從外地而來?”
小伙計尬笑道:“爺,您是來問診的,就快排到您了……我們錢掌柜平日里不準我們過多談論她的事……她是前些年嫁到本縣的。”
閆世松笑了笑,說:“我這身體患病多年,尋遍了醫師也不見好轉,初來乍到,對‘仙鶴堂’還不太了解。”
“爺,我們錢掌柜雖經手‘仙鶴堂’僅三年,但是家中開藥鋪已經近三十年了,您只管放心就是。”小伙計說:“您二位先坐這里歇會兒,等輪到了,我喊您。”
小伙計走后,閆世松看向旁邊坐著的谷雨,問:“夫人,你看這里如何?”
“我看挺好的。”谷雨輕笑,悄聲說:“比你們‘百川堂’氣派多了。還是個女掌柜的,你們家仨大男人抵不上人家一個女人。”
“唉。”閆世松嘆口氣,說:“是啊,我們家這三個男人加起來也比不上當年大伯父自己一人能干。你讓父親談談書畫古玩行,到如今,鋪里那些藥材他也認不全。他以前事事都指望我大伯父,現在又全都指望徐叔,當了一輩子甩手大掌柜。至于世青,有他還不如沒他,我又是這般半死不活的。‘百川堂’照此下去,怕是就要斷送在我們手中了。”
半個時辰后,坐堂醫師問診輪到了閆世松,谷雨扶著他走出雅間,去了診室。
醫師年近古稀,白發銀須,仙風道骨,仔細端詳了番閆世松,問道:“你何處不適?”
“當下并無不適,半年前尚體虛,吃不下飯,消瘦的厲害。屬于陳年痼疾,十五年了,反反復復,每次發作就比之前還要嚴重些,倘若熬過去,不發病時又與常人無異。一直尋不到病因。”閆世松說。
老醫師給閆世松切脈,沉吟許久,微蹙眉頭,道:“看脈象,現下除了些許氣虛,倒也無甚大礙。我給你開三付湯藥,讓尊夫人給你煎藥調理下體質吧。倘若以后仍會發病,發病的當下你再來找我給你看看。”
“好。”閆世松應了聲,準備起身。
谷雨卻進前一步,湊到老醫師面前,壓低聲音說:“您老等等再寫方子,我還有一事相求……”
閆世松和老醫師都看向她,不知她所為何事。
谷雨猶疑片刻,吞吞吐吐地說:“我們夫妻成親大半年了,我想要孩子,您老給他多加幾味壯那什么……的藥吧。”
閆世松沒料到她居然如此要求,怔住,即刻尷尬地把身體轉向一旁。老醫師沉吟道:“多加幾味你所說的藥,倒也未嘗不可。但是,從脈象看,令夫這身體想要孩子該是沒什么問題,我先給他調理下氣血。此事你們也不可操之過急,再等些時日,許是就懷上了。倘若半年后仍未有孕,二位再來,我給調調方子。”
“您現在就給加幾味吧……我們大老遠坐馬車來一趟也不容易。”谷雨央求。
老醫師執筆正猶疑時,閆世松黑著臉說:“您老開調理氣血的藥方就行,不必聽她的,她婦人家,不懂。”
老醫師點頭應著,隨手就寫好一張藥方,并囑咐了谷雨煎服的計量和服用方法。
谷雨嘟著嘴,拿著藥方跟在閆世松身后,走去帳房付銀子,小聲嘟囔道:“來都來了,再多加幾味有何妨,反正一鍋就煎好了。”
閆世松的臉色紅一陣,黑一陣,低聲嗔她道:“你少說兩句。”
隨后,藥師按照藥方配好三付草藥。閆世松心中暗自盤算了下,同樣的藥量,能比‘百川堂’多少便宜些,遂道:“你家的藥材倒不貴,品質可能保證?”
藥師道:“我們家奉行讓利惠民,雖不比旁處貴,藥材卻都是上好的。品質絕對過硬。”
谷雨輕笑:“一分價錢一分貨,好東西本錢放在那里呢……對了,你家有老山參沒?請來我看看品相,倘若滿意,我給我家相公買一棵回去補補身體。”谷雨本心想的是,別的藥材我分不清好孬,但是,老山參我認得啊。你拿出來,我問問價錢,再看看品相,不就能知道你家是不是以次充好了。
藥師問:“不知夫人想買什么價位的老山參?”
“怎的,聽你這意思,你家還存有很好的不成?”谷雨好奇心大起。
“有,什么價位的都有。”藥師道。
“把品相最好的請來我賞賞。”谷雨眉梢輕揚,心道:讓你們再裝,我倒要看看是拿什么蘿卜充的數。
藥師見谷雨和閆世松二人錦羅玉衣,衣冠楚楚,不像尋常人家,便道:“那請二位稍等片刻,我去庫房請來。”
一盞茶后,藥師手端錦盒返回,將錦盒放置谷雨面前,打開,一棵龍飛鳳舞,根須飄逸的老山參赫然在目。
閆世松和谷雨同時定睛看去。谷雨端詳片刻,吃驚地微張口唇,愕然道:這老山參開什么價?”
“一千兩。”藥師說。
谷雨更加訝異,道:“這么好的老山參,你們才賣一千兩銀子?真便宜。”
“一千兩黃金。”藥師道。
“黃金千兩?”谷雨快要驚掉了下巴。
藥師輕笑道:“這是地道的老山參,如假包換。同樣的大小,藥效要比參農撒籽種的強上幾倍。”
“這我知道,你家這老山參確實不錯。只是太過貴重,怕直接買回去,父親會惱了。待我們回去商議下,聽聽父親的意思再買。”谷雨解釋道。
藥師說:“無妨,倘若鐘意,再來‘仙鶴堂’購買就是。”
“老山參只這一棵?”谷雨問:“你們從哪里尋來的這么好的老山參?”
“同等品相的還有三棵。”藥師說:“我們家掌柜的托人收購的,您放心,我們這里的藥材都是貨真價實。”
“好,待我們先回去商議下。”谷雨碰了碰身側的閆世松,二人拎著剛抓好的三付草藥相伴走出“仙鶴堂”。
馬車內,閆世松問:“你看‘仙鶴堂’的老山參可是地道?”
“地道。”谷雨說。
閆世松問:“確定不是參農在深山里撒籽種的那種?”
“不是,是地道的大北山老山參。”谷雨看向閆世松,說:“他請出來的那棵,就是我當初帶來的嫁妝中的一棵,我爹爹親手抬的。”
閆世松怔住,蹙緊眉頭,臉色陰沉下去。
自然,他是相信谷雨對老山參的甄別,但是,令人困惑的是,她帶來的老山參,原本是留在“百川堂”內的,此時,又怎會出現在“仙鶴堂”里?
這會不會與前些時日,“百川堂”內老山參的存儲混亂有關?№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