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嫁入閆府后,先后將閆世松和閆世達從鬼門關救了回來,此事已在閆家埠傳出了些名聲。都知道閆府大少奶奶會做一種神奇藥膏,專制皮膚潰破和骨傷。時常會有人通過“百川堂”來問谷雨討藥。谷雨倒不吝嗇,說鄉里鄉親的,也用不了多少藥膏,倘若小小不然的,她就給涂抹一番,也沒收銀子。作為答謝,人家送了她不少新鮮雞蛋。
然而,人怕出名,傳言經過幾人口口相傳,就偏離實情了。不知從誰開始,就傳著閆府大少奶奶醫術超絕,竟然把已經咽氣的大少爺救活了。如此荒謬,還真就有人信了。有次,同縣有戶人家愣是抬著已經死透的兒子,來“百川堂”前,哭求請大少奶奶救活。
逼的沒有辦法,谷雨只得出門解釋說,那是謠言。一是自己的夫君并沒有死,只是病重;二是自己的藥膏只能治些跌打創傷,并不包治百病。至于已經死去的,確實無力回天。最后出于息事寧人,安撫生者,她送與對方一小瓶自己做的創傷藥,方才把人打發走。
因此,谷雨的創傷藥膏用的很快,也就時常去百川堂抓些藥材回東院另做。因怕祖傳秘方泄漏,每次又在藥方上隨手添些自己用不到的藥材。連閆世松都看不下去了,嗔她道:“以后再有來討藥的,你要收些銀子。還有,熬藥膏用多少,就抓多少藥材。百川堂多大的家業能經得起你這么揮霍。”
谷雨大多時候并不應他,倘若被說惱了,就懟他道:“我那老山參千兩黃金一棵,你們但凡自己上點心,也不至于落魄到要從我這婦人手上省小錢了。再者,相傳的是美名,人家又不指名道姓說我谷雨怎的,都說是百川堂大少奶奶怎的,這不也是給你們百川堂揚美名么。那些用不到的藥材,我都分門別類存放妥當了,等攢的多了,你再收回百川堂去就是。”
閆世松說不過她,便也不再過問。
這段時日,閆府東院內,閆世松為了“百川堂”的老山參莫名去了“仙鶴堂”一事勞神費心,而西院內閆世青也愁眉不展。他倒不操心老山參,愁心勞意的是王南夕坐胎不穩。
王南夕懷孕之后,總是感覺下腹墜脹,腰酸乏累,并且有少量暗紅血水淋漓不絕。閆世青請來百川堂的坐堂醫師與她問診,見她脈象弦滑,就說是王南夕自幼身體嬌弱,中氣不足,現又肝脾不和,氣血失調,遂給開了些安胎藥,令每日煎服。
湯藥苦澀難咽,加之妊娠不適,愈發地喝不下去,王南夕自小哪曾受過這般罪,終日淚水漣漣,哭哭啼啼。吵鬧著不生了,要回娘家去。閆世青又是作揖,又是下跪,哄著求著讓她每日喝些湯藥,新婚時的那點樂趣消散殆盡。
這日,谷雨又去百川堂買草藥做創傷膏,可巧見到王南夕的貼身丫鬟娟兒也來拿藥,就隨口問了句:“你拿藥作甚?”
娟兒面帶愁容,說:“我家小姐的安胎藥喝完了,再來抓幾付。這天天喝,喝到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小姐哭的眼睛腫的跟個桃兒樣,說早知懷孕這么辛苦,不如不懷,不想生了,想回娘家去養著。”
谷雨說:“二少奶奶許是金貴了些,過段時日就會好的。我嫂嫂當初懷我侄兒時,最初幾個月也是難受的緊,咬咬牙也就熬過去了。”
回到東院后,谷雨拎著草藥去了閆世松房內。
閆世松正躺在床上午睡,被她推醒,茫然問道:“何事?”
“你這大伯父八成是當不成了。”谷雨說。
“為何?”閆世松起身。
“方才我去拿藥,碰到西院的娟兒了,她說給二少奶奶拿安胎藥。”谷雨說:“還說二少奶奶天天哭,不想生了。”
閆世松蹙眉道:“那是她不想生就能不生的么,世青也不知道寬慰她下。”
“你怎知世青沒寬慰她?世青還不比你更知道疼夫人啊。”谷雨長長的睫毛忽閃兩下,忽就說:“我覺得你跟王南夕倒滿般配的,一個懷了不想生,一個死活不肯要……不然你去跟你爹娘說道說道,我和王南夕換換,讓她做你夫人,我去跟著世青,如何?那豈不是皆大歡喜。你倆都不用犯愁生兒育女了,我和世青就生養一大群,哈哈哈……”
說著,谷雨笑得前仰后合,快要笑出淚來。閆世松陰沉著臉看她,問:“聽她坐胎不穩,你就如此開懷?”
“說什么呢,我哪有?”谷雨說:“我不過是覺得她太過嬌氣罷了。我這里盼都盼不來,她那邊懷了還不想生。”
“你之前不是一直惦記世達么?這怎么又惦記上世青了?”閆世松冷臉問。
“我哪有惦記他!我就是那么一說,我覺得你跟王南夕更般配些而已。”谷雨解釋。
“隨便把我推給誰,而后你就可以安心地去找世達了,可是此意?”閆世松盯著她問。
“我就跟你逗個樂,你怎么……這么不經逗。”谷雨嘟起嘴,不悅。
閆世松輕哼了聲,說:“逗樂?這也就是我仁心宅厚,你且嫁與旁人試試,就沖你方才說的那些有違倫常的話,就能把你沉塘。你居然還惦記上世青了,潘金蓮才惦記小叔呢。莫不是你也姓潘?”
谷雨原本坐在床沿,氣惱地起身,白了他一眼,說:“我姓谷,叫谷金蓮!”
說罷,故意把腰肢舒展,輕搖慢擺,拎起草藥,扭動著出門去了灶房。
晚間,谷雨熬好了“仙鶴堂”老醫師開的調理氣血的湯藥,端著給閆世松送到東臥房內。
閆世松正端坐桌案前就著燭光習字,見谷雨進房,將毛筆放入筆架,準備伸手接過。
谷雨卻端著藥碗,媚眼如絲地瞄著他,嬌滴滴地說了聲:“大郎,該喝藥了。”
閆世松怔住,手停在半空,未動。
谷雨嘴角揚起淺淺的笑紋,柔聲道:“大郎,你快些喝,世達和世青都還在等我呢。”
閆世松本想罵她,卻笑了出來,嗔她道:“你私下逗個樂也就罷了,莫要守著旁人說這些混帳話,傳將出去不好。”
谷雨嬌媚地瞟著他,鶯聲燕語地問:“有甚不好?我來喂你喝。”
“我自己喝就是。”閆世松試圖接過谷雨手中的藥碗,她卻不肯松手。
谷雨擺動著腰肢,像無骨的蛇妖般側身坐到了閆世松的腿上,抬起一只臂膀攬住閆世松的肩頸,另一手端著藥碗送到閆世松的唇邊,柔聲道:“大郎,快些喝,奴家熬它著實費了些心思,你莫要辜負。”
閆世松想要推開她,又怕把藥灑掉,只得任由她抬著碗往自己口中送來,蹙眉沉吟片刻,猶疑地問:“你這湯藥里沒加別的吧?”
話音未落,閆世松的口中已經被谷雨灌入了一大口苦澀的湯藥。№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