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殷行所料,沒過多久,時景便接到了建業侯府送來的請柬,邀她明日過府家宴。
來送請柬的,是蘇五公子本人。
“小景!”
江南魚米之鄉,果然養人。
蘇飛白一身紫色錦袍,頭戴著銀冠,稱得他膚色格外白皙水嫩,再加上他豐神俊朗眉目如畫,就這樣靜靜站著,仿佛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一般。
他似乎與慶陽郡主很熟,言行舉止十分親昵:“小景,我本想一到京都城就過來看你,但連日走的水路,有些暈船,大伯讓我先歇一日。
昨日,我又被大侄子拉著去了國子監注冊,晚上止青帶著我和幾位同窗先聚聚,沒想到喝多了,一直睡到晌午。
這不,我剛起來換了身衣裳,就過來了。
小景,聽說你得了失憶癥,過去的事都不記得了。現在怎么樣?有沒有好一點?你還記得我嗎?我啊,你的大白哥哥!你不會真的連我都忘記了吧?”
時景默默地聽蘇飛白嘰嘰喳喳說了好一陣,然后抬起頭,一臉無辜地說道:“嗯,我不記得了。”
蘇飛白聞言有些痛心疾首:“天哪!來之前,我也想過最壞的狀況,但沒想到小景連我都不記得了……”
他抬手在時景眼前晃了又晃:“我小時候在大伯父家長大,直到十二歲才回去。年幼時,你,我還有阿祁,我們三人總在一塊兒廝混。小景,你怎么連這些都忘記了呢?”
時景抿了抿唇:“對不起……”
那應該是屬于慶陽郡主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青梅竹馬的感情最是真摯,永不該忘卻的。
可真正的郡主早死在了那個急風驟雨的夜里,死在了華陽池水中。
她……不是她。
蘇飛白很是懊惱了一陣,終是嘆了口氣:“罷了,忘了就忘了,有時間我再告訴你便是。”
他關切地問道:“小景,除了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你的身子還有什么不適嗎?”
時景搖搖頭:“沒有。”
蘇飛白松了口氣:“沒有就好。”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匣子來遞了過去:“這是我父親母親讓我帶給你的家書,他們在江南事務繁多,無法抽身,但心里很是記掛著你。小景,你若是有空,給他們回一封信吧!”
時景點點頭:“好。”
蘇飛白似乎是看出來了小景和他的生疏,心中難免有些不是滋味。
他離開京都城六年了,也知道大家都長大了,比起小時候總會有所不同,但自小結下的情誼,在他心里比天還重。
萬沒有想到,變化是如此之大。
阿祁有了二皇子的擔當,開始忙政事,說好了要去碼頭接他的,但一直到今日,還不曾有空露面。
而小景,竟完全不記得他了……
少年人的憂傷從不遮掩,時景一眼便看透了他內心的失落。
她心中一軟,擠出一點微笑對他說道:“大白哥哥,以后你有空的話,可以多和我講講我們小時候的事嗎?”
蘇飛白點頭如搗蒜:“當然!”
他拍了拍胸脯:“我現在就有空!”
身側的小廝聞言連忙咳了一聲:“五公子,侯爺讓您辦完了事早些回去,今日他還要為您引薦幾位國子監的先生呢!”
蘇飛白苦著臉道:“哦。”
他不好意思地沖著時景說道:“小景,那就只能改日了……大伯父對我的功課比我爹還上心,我的苦日子怕是要開始了……”
說到后面,竟有幾分悲涼。
時景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沒事兒,國子監也有休息日的,等你得空了我們再一塊兒出去玩便是。”
她對蘇飛白觀感不錯,就是個喜怒都表現在臉上的單純大男孩。既然他是慶陽的發小,那她也盡量把他當好朋友一樣相處。
蘇飛白得了這句話,很是高興:“那就說定了啊!”
他依依不舍地說道:“小景,那我就先回去了。對了,明日阿祁也會來,我們三個可以又像小時候那樣好好玩了!”
送走了蘇飛白,瓶兒笑著說道:“五公子剛才問我翩兒小姐的下落,他還是和從前一樣,見著的時候兩個人不停拌嘴,但見不到的時候又總要問起。”
時景挑了挑眉:“五公子和翩兒小姐也很熟?”
瓶兒點頭:“嗯,翩兒小姐是郡主最好的朋友,您和二皇子還有五公子又總在一塊兒玩,大家都很熟呢。”
她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掩嘴笑了起來:“翩兒小姐在沒有和太子定親之前,我們都以為她將來是要嫁給蘇五公子的呢!兩個人雖然總吵架,可是好起來也誰都分不開。”
樽兒聞言厲聲呵斥:“瓶兒,休要胡言!”
未來太子妃的閑話也敢說,這丫頭是不要命了!
時景這回沒有攔著樽兒:“瓶兒,這話私底下和我說說可以,但以后萬不好再多言了。這對翩兒,對大白哥哥,對太子,甚至對我,都不好……”
封建社會,女人的名節何其重要,慶陽郡主實在是個再罕見不過的個例。
若是此等言語被外人聽了去,然后再稍加傳揚,那對于翩兒來說,可能是滅頂之災。
瓶兒慌忙跪倒在地:“是奴婢口無遮攔亂說話,還請郡主恕罪!”
她連連說道:“瓶兒以后一定謹記教誨,謹言慎行,絕不會再胡說八道了!”
時景擺了擺手:“好了,記住就行,不必如此,你起來吧。”
眼看著天色將要黃昏,她對著樽兒說道:“你去準備晚膳,今日我有點困倦,想早點用過飯后就歇息了。”
樽兒連忙點頭:“是。”
“啊,對了。”時景眼眸動了動,“從今夜起,養香院的殷行小主會搬過來和我一起住。瓶兒,你去準備一下。”
樽兒和瓶兒同時驚呆了:“什么?”
時景挑了挑眉:“還要我再說一遍?”
樽兒連忙搖頭:“不必了,我……我聽清了。”
她說罷趕緊福了一身,然后便退了下去。
瓶兒見狀,也福了一身,跟在樽兒身后,壓低聲音說道:“樽兒姐姐,等等我!”
明擺著,是要去八卦了。
時景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里卻在想:“殷行,你非要造成一起同房的假象,到底有何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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