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院丙字樓,闌姑匆匆走進內室,“姑娘,……厭謨死了,黃泉驛的冊子都被大理寺繳去。”
離情沉下臉,動作這么快,出乎她的意料,“早就跟她說,那些東西別留。”
“姑娘,不如……,早點讓柳大人過來。”
“不必。”
嫵媚動人的臉上帶了一絲嫌棄,“他巴不得早點來,再熬他一陣。”
闌姑勸道,“如今新使已到,就怕……”
“不用怕……”
離情和緩的聲音打斷她:
“鎮妖塔行事那磨嘰勁兒,讓他們先內斗一陣吧。時間還早,閻王冊丟了不打緊,你只看好那幾戶,他們養著的人……”
離情盤膝坐在蒲團上,柔弱的腰身伸展得筆挺,“我覺著,陶家那孩子不錯。”
顧明澄做事講究雷厲風行,第二日一早就請顏若依到大理寺驗尸。
臨出門的時候,溫瑩叫住他,“顧師弟這是還準備把謝家捅出來?”
不然呢?
顧明澄站定,笑著反問:“溫師姐上次跟程師兄一道來,謝安沒給兩位交待點兒實情?”
謝貴妃一直藏在深宮不肯露頭,謝安既敢帶他們進宮,恐怕不會再有所隱瞞。
溫瑩總算明白,為何慕哲堅持不愿讓顧棒槌出這趟任務。
出塔前凌霜師姐有交待,這事若有顧明澄做出頭鳥,他們大可安穩在后,時機適當相助一二,觸塔主霉頭這種事,明面上不能落口實。
因此她始終沒把曼伶閣里的事吐露給顧明澄。
但那個毒醫還需提防一二,不論煉丹還是制毒,將來若真成慕哲陣營的人,是個不容小覷的助力。
“顧師弟上頭沒人,也有一樁好處,就是無須顧慮太多,師姐可比不得。來前就說好了,你查你的案,我辦我的差,咱們不必互通有無,也無須同心協力。”
溫瑩清冷的面上顯出一絲無奈,“這次受你牽累,幾乎是無人可用,師姐我手頭就只十個塔衛,徹查地宮就得耗上些時日,還得全城搜尋。不比你,還能沾些大理寺的光。”
因是正經領任務出塔,塔使本有權調用塔衛行事,慕哲因計劃受阻,在這上給臨陽這邊穿了小鞋,只說不宜大張旗鼓,塔衛名額一個沒給。
滄州那邊出動半部塔衛,閔安是邊城,更是調了整個火部前往。
溫瑩只能動用私人權限,把名下十個弟子都帶了來聽用,顧明澄更寒酸,仍是端直端方兄弟兩人。
按不涉軍政的塔規,顧明澄這次來,本該和大理寺撇清干系,不過景玉樓如今算他的私人交情,還真是他沾光。
溫瑩一來就擺出涇渭分明的姿態,是為真查出謝家事涉邪祭,上官系這邊可以脫清干系。
但這不妨礙她私下里露幾句口風,在后推波助瀾,只要顧明澄不是真傻,會懂得見機行事,還得事后不把自己供出來。
“不過你要查,動作可得快點,否則那人就要被宇文虎,帶回靖安臺藏起來了。”
溫瑩說完這句,朝顧明澄點頭一笑,先他一步出了明月山莊的大門。
這處莊院是靖安臺安排給井木塔來使的住處,位于東城風光獨好的明月湖畔。
昨晚景玉樓本是邀顧明澄住王府,不過態度看上去沒那么真誠,顧大仙長便順勢婉拒了,一來眼下這樁案子,按規矩,的確已不須大理寺介入。
二來,他以往出任務都是往荒山野嶺,進城的待遇就是不一樣。
明月山莊這里靈氣不錯,雖比不上井木塔靈山,在人間地界上,也算濃郁了。
這回的任務時長一年,不比上次趕著六個時辰內回塔,說起來,他真不急。
琢磨著溫瑩漏得這丁點消息,顧明澄到了大理寺冰窖,楚辰王夫婦已在那兒候著了。
鎮邪棺保存的尸體,新鮮程度比冰窖都強,顧明澄撤去棺上的陣法,兩具蟄尸身體柔軟,與生人無異,甚至還帶著一絲微弱的體溫。
冰窖溫度底,相比之下,這兩具已死去十幾日的尸體,觸手竟還是熱乎的。
顏若依對著一絲不掛的女尸,面容淡定平靜,先讓徐則幫著翻身,果然在后腰處,發現幾處紅斑。
兩具尸身一模一樣。
滄州和閔安的蟄尸都已被盜,九具祭品,這是目前他們能見到的,唯二的兩具。
顏若依在尸身上各剪下兩縷頭發,以及指甲,放進提前備好的藥汁,攪動片刻,底部析出一層白色粉末。
她拿給顧明澄看,“這是苦粟,生在遮蘭山,過去是烏孫族的主食之一,蟄粉自這一族的血液中提煉,這兩人身上的蟄毒,就會含有苦粟。
我曾見過提煉蟄粉的方子,苦粟是主藥之一,隨著遮蘭山一戰,已在南疆絕種,烏孫被屠族,世上的蟄粉,是用一點少一點。”
顧明澄心頭一動:“是在棋圣那里見過?”
顏若依和景玉樓對視一眼,“爛柯山有座醫庫,收集天下醫典丹方,我隨玖夫人在里面研習過幾年。”
顧明澄點頭,這事他聽大司典提過。
顏若依又道:
“醫庫里也藏有不少南澹巫蠱的秘方,季先生定下嚴苛的入庫資格,非醫術學識、人品聲望受世人稱頌者,不得進入。
顏致吾有南疆傳藥的功德,也在庫外求了一年,季先生才準他進入。”
景玉樓插了句嘴:“當年替烏孫部提煉蟄粉,是巫蠱下路的影魁世家,大理寺死的這三個人,也是死在附影術之下。”
看來這個顏致吾,是個相當關鍵的人物,顧明澄道,“這么說,他這邊替謝安下毒,也有可能是順水推舟,蓄意嫁禍,實際也是幕后祭主的人。”
看這兩人對長輩直呼名諱,他又問:“慶榮侯府上,這幾日可回去看過?”
顏若依和景玉樓相視苦笑,后者代她答:“那邊府里天天打發人請她回去,侯爺一向以長兄為主心骨,這快半個月聯系不上人,自然著慌。”
“顏致吾自初六那日回城,后來就沒給家里遞個消息?”
景玉樓搖頭,沉吟道:“這么看,若是人還活著,大概也是被軟禁。”
顧明澄斟酌一番,還是遞了句明話,“非但活著,可能還攀上了機緣。”
他從溫瑩的話里琢磨出來,這人要是沒在一開始就被謝安滅口,必定是有所依仗,讓謝安舍不得殺他。
jing通藥理之人,仙凡兩界都吃得香,能讓宇文虎以靖安臺庇佑,恐怕是程鴻坤的安排。
就見面前這夫妻倆齊齊變色,顏若依對景玉樓說,“要不我今天還是回去一趟,說不定能探些口風。”
顧明澄再次想到,若他們早已察知顏致吾是害死各自父母的真兇,卻一直留著他的性命,恐怕另有隱秘,是他還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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