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作很快,也夠狠,轉眼之間把咆哮的鬼魂虐殺得干干凈凈,片甲不留。終于殺光,他特別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甩了甩。
察覺到有人靠近,他扭頭看過來。
何舒念趕緊把嘴巴閉上。
月色下,他站在一片黑色迷霧中,右手冷酷無情捏碎鬼魂頭顱,眸色癲狂而冷厲。何舒念也是這時候,才真正感受到,他真的是書中血屠冥界,主宰魔界的那個人。
她看書時太囫圇吞棗,甚至書名都沒記住,看完扭頭內容就忘了七七八八,根本沒什么感覺。現如今書里的大魔王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展露了他暴戾的一面,何舒念雞皮疙瘩冒起,恨不得回去把書重溫個百八十遍。
“看夠了嗎?”他眼中的嗜血因殺戮的停止而淡化,又恢復了慵懶冷淡的模樣。
何舒念囁囁道:“剛才那些是什么?”
“你不知道?”他問。
她……應該知道嗎?
君清一露出個‘你是豬嗎什么都不知道’表情,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一問搖頭三不知,愚蠢的凡人。”
居然還帶人身攻擊的!
何舒念提著小燈追上去,振振有詞辯解道,“你都說我是凡人了,凡人哪兒知道你們鬼怪的事情?”
理直氣壯的氣場剛上來,沒撐夠一秒,腳下驟然趔趄,又是‘咚’地摔了下去。
嘶……!
丟人!
何舒念尷尬得小臉爆紅,都想掬捧土把自己給埋了。她慢吞吞爬起來,拍拍衣服上的泥漬,佯裝什么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君清一冷冷看著眼前這個弱得不可思議的凡人,心想,這么個走路都能平地摔的、小指頭就能輕易弄死的凡人,究竟是怎么在這鬼魂山活下來的?
他三兩步走到她旁邊,“帶路吧。”
帶路?帶什么路?
“要去哪兒?”
“去你覺得這山上最奇怪的地方。”
何舒念:……?
“山上……沒有奇怪的地方啊。”
聞言,君清一冷冷瞥了個眼神過來:“你想死?”
“不想。”
“不想死就帶路。”
這人!好不講理!你好歹也說說究竟要我帶路去哪里啊!
何舒念撓撓頭,皺巴著臉想了好一會,語氣不太確定地說:“有個山洞,師父從前在里面種了一棵很奇怪的樹,樹奇怪,山洞也奇怪。”
君清一頷首:“走吧。”
晚風清冷,山上林木茂密,更招得冷風不止。何舒念一貫身體差,提著小燈籠走在前頭,讓風兜頭一吹,就冷得有些打顫。她攏著衣襟,吸了吸鼻子,臉色幽怨,模樣看起來十分可憐。
風雖冷,月色卻還算不錯,君清一看著何舒念那可憐兮兮的小影子,又看了看她低頭時被風拂起長發露出的一小截后脖頸,手指頭癢癢的,總想上手去掐一掐。
這么白嫩的小脖子,掐起來手感一定很好。
他悄然釋放出一縷魔氣,纏繞上她的后脖頸,何舒念猛地抖了抖,捂著鼻子打了個好大的噴嚏。
怎么脖子突然涼颼颼?
她胡亂撥弄頭發蓋住后脖頸涼颼颼的地方,可她不知道,魔氣穿過發絲,掐住了她的喉嚨。
果然很好掐……
何舒念冷得更厲害了,抬起左手捂住脖子,嘟囔道:“見了鬼了,怎么就脖子冷?”
說完,她還挺機靈往后偷偷瞄一眼,可見君清一神色冷冷淡淡的,不像是有心情捉弄她的樣子,她納悶地將長發往脖子纏上兩圈,以作御寒。
君清一差點被她愚蠢的行為逗得笑出來,她難道不知道,這時候只要他伸手拽住她纏得厚厚的頭發,她就能自己把自己勒死嗎?
“蠢貨。”他嗤笑,撤了魔氣。
何舒念:???
順著花園的山坡蜿蜒往上,走大概一刻鐘,兩人來到一處山洞前。這山洞有些奇怪,山壁光禿禿的,連青苔都沒有,可洞口卻纏滿青藤。密密麻麻的青藤將洞口遮掩得徹底,像是不想被人發現,卻又顯眼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就是這里。”何舒念抬手往青藤上碰了碰,密密麻麻的青藤倏地如驚弓之鳥般散開,不知是何緣故,轉眼之間往洞口內的方向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抬頭看向君清一,仿佛在說,‘看,夠奇怪吧?’
君清一沒理會她邀功般的眼神,而是冷冷看著顯現出來的洞口,看著那層隨著青藤散開而隨之散開的、泛著黑氣的結界,眼底跟結了霜似的。
這是魔界的結陣方式。
“你師父究竟在哪?”他問。
“他幾年前過世了。”說起師父,何舒念有些難過。
君清一根本不信,不耐煩地攝住她的雙眼,“他人呢?”
“我師父真的不在了。”她回答得很坦然,“幾年前,師父曾外出一段時間,回來后大病一場。有天早上,他跟我說,他壽數將近,回天乏術,不愿埋葬在這清冷的山上,想自己去尋個好地方隨死即埋。然后他就真的離開了。”
君清一蹙眉,眼里的暴躁更明顯了。
這廝不講武德越發順手了,她一個肩不能調手不能提的炮灰,又能撒什么謊呢?她偷偷瞄他一眼,心想,他總是問她師父,他該不會是認識師父吧?
良久,君清一冷笑一聲,眼神戾氣深重。但他沒多說什么,只說:“進去。”
山洞很黑,洞口狹長,何舒念小心翼翼提著燈在前面走著,一邊碎碎念叮囑道:“這樹真的很奇怪,你千萬不要碰它的枝葉,它的枝葉有毒,碰了會受傷,傷口得養兩三個月才能愈合。”
洞內唯一的光亮便是她手中這盞燈,隨著他們越走越深,山洞石壁開始出現爬山虎般的藤蔓,并且越是往里走,藤蔓覆蓋面積越廣。到山腹位置,除了地面,三面山壁都被這奇怪的藤蔓占據,密麻如蟻群,很是滲人。
但更滲人的,是那棵樹。
真正走到了山洞最深處,才知道,原來一路上布滿壁石的藤蔓,并非藤蔓,而是樹的枝葉。這棵樹樹身不大,一人便能合抱,但它所長出的枝葉,卻似跗骨之蛆附滿整個山洞,成了這山洞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