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枝葉繁茂得滲人，樹身卻普通得很，甚至有些營養不良的樣子，樹皮干枯，沒什么光澤。

何舒念努努嘴：“整座山最奇怪的，就是這棵樹了。師父說，這樹是有靈性的，碰不得，碰了會壞。”

君清一抬起手，要去摘樹葉。

“別！”

何舒念嚇了一跳，趕緊踮起腳抓住他的手，嚴肅道：“不行！這樹枝葉有毒，碰了就得見血！”

君清一冷笑，毫不費勁就掙開她的手，固執地非要去碰一碰不可。這一碰，果然碰出了問題，指腹剛觸碰到葉子，那葉子就猛然似利刃將他的手劃破。何舒念剛想說‘我就說吧’，誰知，那葉子沾了君清一的血，迅速枯萎凋零。

她傻眼了。

更驚人的事情在后頭。

綠色的光芒乍然亮起，幽森的綠光將整個山洞照亮，赫然是葉子在發光！除了那片枯萎的，其余所有的葉子像受到驚嚇般發出滲人的綠光，撲簌簌地躁動起來。

山洞本就因為被鋪天蓋地的枝葉占據而顯得逼仄，如今綠光幽幽，枝葉顫動，像極了無數的血盆大口，正等待著誰發號施令，好將他們給吞進肚子。

恐怖氛圍直接拉滿，直把何舒念嚇得小燈都掉了。

她下意識往君清一身邊靠攏，抓住他的衣袖，頭皮發麻道：“怎么會這樣？”

可君清一的眼神，比這滿山洞的綠光更陰森。他幽幽道：“這是絲藤樹，曾是魔界之物，后被移植到冥界忘川河對岸，以吞食怨魂為生。”

吞，吞食怨魂？

何舒念嚇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又一身，“那它怎么會到這里來的？”

君清一目光懶懶往她臉上掃去。

那殺氣如風，瞬間就剮得何舒念雞皮疙瘩冒起，她趕緊豎起三根手指發誓，“我真不知道！”

見他不信，她解釋道：“師父曾經告訴我，這棵樹很重要，是山的命脈，樹活下去，這座山便能活下去。他臨走之前，還特意囑咐我，說若我犯懶，山上萬物皆可怠慢，唯獨這樹缺一天喂養都不可。但他從來沒跟我說過這樹是怎么來的！我發誓！”

君清一瞇起眼。

“拿什么喂養？”

“露水。師父說了，須得采集晨曦第一道光時，山上靈花花瓣上的露水。露水不可多，每日小半瓶即可，然后……”何舒念說到這里，忽然就心虛起來，“然后兌一滴師父從前釀制的藥汁，倒在樹根上，就算是喂養了。”

抬頭瞄他一眼，他嘴角勾著陰惻惻的笑，在一片綠幽幽光線中顯得格外滲人，比這滿山洞顫動著葉子準備‘吃人’的怪樹更可怕。

何舒念向來膽子就不大，都不用他開口，立馬走到絲藤樹下撥開根莖旁的泥土，挖出一個巴掌大的藥罐來，開了蓋子，將藥罐捧到他跟前。

“這就是我師父釀制的藥汁。”

腥臭濃烈的氣味頓時散發出來，直沖君清一的鼻子。他目光轉而凌厲，朝旁邊看去。

只見那發光的、顫動的葉子轉眼間興奮起來，像是聞到了什么可口的食物香味，光亮越發刺眼，揮舞著，竟朝他們纏繞而來。

何舒念嚇得驚叫一聲，拽住君清一的袖子。君清一冷斥一聲‘找死’，掌心凝聚魔氣拍去。

迎面纏過來的枝葉被濃烈的魔氣灼傷，轉眼之間焦黑一片，化作木灰，散落在地。

綠幽幽的光芒暗了暗，仿佛被這魔氣震懾到，停住蠢蠢欲動的揮舞。

“絲藤樹在魔界以人血為食，移植冥界忘川河對岸后，以怨魂為食，可吞世間所有怨氣，以此修煉。”君清一似笑非笑的眼神睨向何舒念，“它可從來不吃什么露水。”

人血……

怨魂……

何舒念頭發都要豎起來了，猛然想到剛才君清一在花園里廝殺怨魂的模樣，腦袋中情不自禁冒出驚人的猜想來。

“五更天亮，天下鬼魂形神俱滅，被陽光灼燒的怨魂會帶著強烈的怨氣，是滋養魔物不可多得的好食量。佐以人血，能令魔物迅速壯大，堅不可摧。”

偏偏君清一怕她聽不懂似的，講解得格外生動，低沉的嗓音娓娓道來，將恐怖氣氛拉上高潮，直接把何舒念嚇得胃部翻騰，差點沒忍住當場吐出來。

所謂的清晨第一批露水，不外乎就是靈花下鎮壓的怨魂們被陽光灼燒迸發的強大怨氣。那怨氣拌著師父用血釀制的藥汁，每天給絲藤樹喂養下，絲藤樹便能生生不息，將整個山洞占據，成了如今會發光會吃人的怪物。

何舒念腳底一陣寒氣竄起來，實在是怎么都壓不下嘔吐的感覺，雙腿發軟跪在地上吐了起來。

她難受，君清一心情卻變好了。他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說道：“你師父沒說錯，這棵樹，確實是這座山的命脈。但你知道為什么嗎？”

何舒念虛弱地搖頭。

“因為這棵樹在你jing心的喂養下，根莖早已深入地下蔓延至整個山脈，根莖的魔性在人血和怨魂的滋養下淬煉出劇毒，劇毒滲透泥土，毒氣經年累月蒸發，在山脈形成無形的霧障。”

說到這里，君清一嘴角露出殘忍的笑意，看向何舒念。

何舒念瞪大眼睛，驚得四肢麻木。

有毒的霧障籠罩著整座山脈，將山脈與塵世隔絕，是以十幾年來幾乎無人踏足，也間接地將整座山脈保護了起來。可這山上究竟有什么，值得師父耗費如此大的代價來保護？

她在花舟山住了十幾年，卻第一次發現，她對這座山一點都不了解。

她更不了解的，是她是印象中和藹可親的樸實花農，她的師父。

君清一見她面色慘白，心情又美妙了幾分。他從乾坤袋里摸出一把劍鞘烏黑的匕首，亮出鋒刃，驟然劃破掌心。

他舉起匕首，看著鋒刃上鮮紅的血，眼底露出冰冷笑意，走到絲藤樹前。

“你要做什么？”何舒念爬起來。

君清一沒有回答，而是猛然將鋒刃染血的匕首重重扎入絲藤樹。

一瞬間綠光大作，絲藤樹像受到刺激般枝葉齊齊發動，四面八方朝他們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