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繞凌風臺

第二百五十五章:最毒婦人心

“當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音魄右手執著笛子,輕輕的敲在左手上,那動作看起來似漫不經心,可敲的每一下都讓人感覺到一種隱忍的殺意。

凌汐池看著她的動作,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你想殺我。”

音魄驚訝于她的直白,卻又嗤笑她的愚蠢,她如何看不出她現在已經內力全失,若真要動手,靈歌并不是她的對手。

她確實是想殺眼前這個人,從昨晚開始,她一直忍到了現在。

她嫉妒任何出現在他身邊的女人。

更重要的是,她必須這么做,因為她曾偷聽到了一句話,那是一句批語,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能任由這個女人留在他的身邊。

她冷酷的笑著:“既然知道,你還敢來。”

凌汐池贊同的點了點頭,說道:“確實不該來的,不過你在這里,我也在這里,明槍總比暗箭好防,該來的總是會來,總要解決問題不是。”

音魄問:“你知我為何要殺你嗎?”

凌汐池笑道:“當然知道,我與你并無深仇大恨,能讓一個女人恨不得殺了一個與她毫不相干的人,除了因為男人我猜不出還有什么其他原因?”

從音魄愿意替她嫁入瀚海之時她便知道,能讓一個女人心甘情愿的為了一個男人去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除了愛情在作祟以外,別無其他。

音魄一直不愿她進入藏楓山莊的,在那艘船上時她就已經知道了,那個時候她就想殺了她,這也是她為什么不告訴蕭惜惟她中同心蠱的用意所在,她不喜歡甚至不愿意有人留在蕭惜惟的身邊。

音魄的聲音突然冷厲起來:“既然知道你還來,你來了就知道我會殺你。”

凌汐池笑了一聲,往靈歌身后一躲:“我既然會來,就沒有想過會被你殺。”

有靈歌在,她不信音魄能殺了她,同時她也打定主意,一定要讓蕭惜惟將她被封的內力解開。

四面有風而來,荷花幽香。

靈歌上前一步,擋在了她的身前,護著她,冷眸看向了音魄。

“音魄,你我同為王上的下屬,我還是奉勸你一句,不要亂來。”

靈歌身姿挺拔,像雪澗里的松,清冷高潔,凌汐池想,這個嫂嫂她要定了,這樣好的姑娘,她不相信哥哥會不喜歡她。

“亂來?”音魄仰頭笑了起來:“這兩年來,我豈非一直都在亂來。”

靈歌抿了抿唇,眼中的冷漠散去了一些,隱含著一絲同情。

“你對王上的心意我們都知道,可是很多事情不能強求,你放過你自己吧。”

“不要跟我提王上。”音魄狠狠的打斷了她的話,向她靠近了一步:“你若真是為王上著想的話,就應該讓開,否則總有一天,王上會為她而死。”

“你究竟在說什么呀?”靈歌微微瞇起了眼睛,仿佛聽不懂她在說什么。

音魄的話意有所指,凌汐池心中大慟,上前一步,問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去問閻王吧!”

音魄冷冷一笑,手中的笛一旋放至唇邊,一曲笛聲隨之響起,笛聲凄惻悲厲,縹緲回蕩,像是厲鬼在凄怨的哭訴,又像是某種神秘的咒語。

靈歌一把將凌汐池推開。

陰涼徹骨的笛聲在荷塘邊蔓延而開,如漫天而落的白雪,洋洋灑灑在半空中,凄寒動人,凌汐池踉蹌了兩步,站穩之后,發現自己好像已經不在那個水閣里了,笛聲觸及皮膚,一股冷意從心房逼出,寒意像是順著她的奇經八脈在行走,血液仿佛要被凝固。

她只覺深思一蕩,睜眼一看,四周的荷塘突然變成冰天雪地,一朵朵美麗的荷花被冰凍在其中,晶瑩的冰雪包裹著荷花,有種殘酷的美麗。

她眺目四顧,四周已不見了音魄和靈歌,余下的是一種讓人心底發寒的寧靜,詭異無比。

突的,只聞得一聲清嘯聲傳來,一股強烈的風從天際刮來。

凜冽的寒風!如刀!如電!

耀眼的雪白,飛舞的熒光,凌亂的飛羽,一頭通體雪白的鳳凰在布滿冰棱的荷塘上空向她俯沖而來。

威風凜凜,不可一世。

寬大的翅膀扇出強烈的颶風,毫不留情的將她刮得倒退了幾步。

眼看著那只白鳳就要撲向她,面前銀光一閃,一條銀鏈從她身后飛出,如盤旋的銀龍,朝那只白鳳纏縛過去。

一抹綠影從她頭頂飛過,落在了她的身前,凌汐池心中一喜,是靈歌。

她說道:“是幻境。”

靈歌嗯了一聲,不再同她多說,揮舞著手中的銀鏈迎向了那只白鳳。

白鳳感覺到了危險,急忙往后一飛,雪白的尾羽掃向她們,順著她們盤旋飛了一圈后,漆黑的爪子如鋒利的鋼刀一般朝著她們抓來。

靈歌護住了凌汐池,向后虛踏一步,身形輕靈如飛鶴,手中的銀鏈泛著雪白的光芒,像一記閃電一般狠狠的落在了那白鳳的身上。

那白鳳凰躲避不及,被靈滅狠狠的擊中,發生一聲慘烈的厲嘯,振翅急退,瞬間在半空變成了一個幻影,幾片白色的羽毛在半空中翩然墜地。

遠處,還有笛聲在吹響,斷斷續續,嗚嗚咽咽。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凌汐池知道,若是不將音魄找出來,她們便會被困在這個由她的笛聲所織就的幻境中。

她一直以為,音魄會用那支征戰殺伐之曲來對付她,卻忘了慕家以笛成名,曾以一支笛橫掃天下英豪,光是用于攻敵的音律便有無數種,其中自然就包括了這以笛致幻的本事。

再加上此人本就不是什么善于之輩,在她還是夜衣笛手的時候,便以一曲魔音血洗了歸云山莊,致使整個山莊上千余人陷入癲狂而死,心狠手辣的程度絕不亞于當初冥界的那些人,所以她完全相信,若是靈歌從中阻攔的話,她會毫不猶豫的將靈歌給殺了。

就在白羽落在冰封的荷塘上那一剎那,冰封的世界忽然消融,雪地如同退潮的海水一眼,以常人無法想象的速度消失不見,一朵朵荷花從冰雪中露了出來。

凌汐池提醒靈歌:“靈歌,快,現在是破境的時候。”

靈歌點了點頭,就在雪地徹底消失的一刻,她突然乘風而起,急掠過去,手中的靈滅脫身飛出,如同流光在半空中飛舞。

只聞得“鐺”的一聲,靈滅在半空中與另一件金屬碰撞在一起,發出尖利刺耳的聲音。

一道青光被狠狠彈開,靈歌在半空中急翔而上,青光乍現,迅逾電掣,狠狠的攻向了她的背后,靈歌旋身躲開那一擊,手中靈滅一吐,挑開了那一抹青光。

青光被斬成了兩截,弱了下去,四周風聲催動,凌汐池目不轉睛的看著,眼看著那道青光又要凝結,她鎮定下心神,眼中倒映著那抹青光,指著一個方向大喊道:“靜無虛念,以制萬幻,靈歌,就是現在!”

四周突然寧靜下來,一道微弱得幾不成聲的笛聲傳出,靈歌閉上了眼睛,向著那笛聲的來源,毫不留情的揮出了手中的靈滅。

笛聲被粉碎得一干二凈,四周又變回了之前的模樣,還是那樣炎熱的天氣,還是那片池塘,那座水閣。

凌汐池正要拍手為靈歌鼓掌,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音魄咬著牙,右掌一翻,凝著掌力重重的擊向了她。

“輪到你了!”

凌汐池早有準備,在音魄動手的那一瞬間,她急忙用腳勾起了一只凳子踢向了她,身影往左邊一閃,希望能將音魄那一掌攔上片刻。

可她雖有所防備,奈何現在的她沒有功力,躲閃的動作此時在音魄眼中無異于被放慢了無數倍,顯得笨拙而又可笑。

那一掌毫無疑問的落在了她的身上,霸道的勁力四散而出,凌汐池只覺一股強勁無匹的真氣注入了她的體內,迅速的沖向了她的五臟六腑,她整個人被打得飛起,重重的落在了水閣外的小橋上。

音魄還待追擊,被靈歌攔在了水閣內,她拔出藏在笛中的劍揮向了靈歌,靈歌也不甘示弱,手中的銀鏈纏向了她,兩個貌美如花的姑娘頓時打得難分難解,每一招都恨不得要了對方的命,只聽轟隆一聲,水閣的閣頂被一道劍氣掀翻,碎木四處飛散,砸向了荷塘里。

凌汐池在地上滾了幾圈,哇的一聲吐了一大口鮮血。

最毒婦人心這句話果然誠不欺人。

她看了一眼水閣里的情況,眼看著水閣快要被她們給拆了,為了避免自己再被誤傷,她掙扎著想站起來離開這里,可奈何受傷太重,全身竟動彈不得。

她重重的錘了一下地面,恥辱啊,想她一個大殺四方的女魔頭,居然被人給偷襲了,還是被一個爭風吃醋的女人給偷襲了,她竟然連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這要傳出去豈不是笑掉別人的大牙,若被她的下屬知道了,她以后還怎么服眾,怎么領兵打仗。

“汐兒!”

一道人影從遠方疾馳而來,看著她倒在地上,發出了一聲驚呼,急忙上前扶起了她,眼中蘊著滔天的怒火,厲聲道:“你們在干什么?!”

一道紅影從后方閃過,足尖在荷塘上輕點了幾下,落入了水閣之中,幾招便將里面斗得難分難解的兩人分開,赤火和破塵隨即趕到,一人制住了一個。

縹無看了靈歌和音魄一眼,暗自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果然招惹什么都行,萬萬不要招惹女人,否則這種情況,他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凌汐池靠在蕭惜惟的懷中,一抬眸便對上了他那一雙驚慌失措的眼,她想說話,可一張嘴便是一口鮮血嘔了出來。

蕭惜惟緊緊抓著她的手,喊了一聲:“師兄。”

凌汐池顧不得自己的傷,她現在心中全是怒火,伸手死死的抓著他的衣領,咬著牙威脅道:“我就知道和你在一起準沒好事,你知道我多久沒受過傷了嗎?我警告你,等我醒來,你要是還不解開我的內力的話,我跟你沒完了。”

她胸口疼得難受,多說兩句話便氣喘不止,蕭惜惟抱緊了她,澀聲道:“對不起。”

縹無走到他們前面,伸手替她把了把脈,說了聲:“沒事。”

蕭惜惟眼眶泛紅,問了聲:“真的?”

縹無點了點頭:“你雖封了她的內力,可她內力還在,遇上危險時還是會自動護體的,調息一下就沒事了。”

蕭惜惟終于舒了口氣,驀的,他像是想起什么,抬頭看著他:“封了她內力的不是你嗎?”

縹無啞然失色,得了,好人他來當,壞事全由自己來扛是吧。

過河拆橋也不帶這樣的呀。

凌汐池疼暈了過去,以前受傷雖然也會疼,可她有內力護體,自己調息一下忍忍也就過了,可現在不知是否是潛意識里覺得有人可以給她依靠,讓她的身體也跟著矯情起來,一點點的傷就痛得不得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所中的那一掌名叫歿心掌,中掌之人心臟會碎裂成無數片而死,若非她內力深厚,當場便會死在這一掌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