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和十五年,春夏之交。
因為種種原因,蕭璀多等了一年。這一年他獨自一人,做了很多事情,唯一沒有做的就是去見月九幽,盡管思念如病讓他不得痊愈。
幾乎同時,蕭璀從落雪城越山南下,蕭玴從落星城越江北上,落風城的守軍與風家人由月冷河帶領西行,都直沖燁都而來。落月城守軍、月家的戰士們沿燁都范圍將人員鋪散開,與蕭璀、蕭玴、月冷河的人馬結合成圍勢。
最后剩下的落云守將戰百川得到消息,準備舉兵支援燁都,但他與弟弟還未出行便被副將石棄宇斬殺于營中,他本就不得人心,石棄宇殺了他后只搖臂一呼,便得萬人響應,這最后一城守軍也由支援變圍軍。
只用了短短數日,整個燁已被牢牢圍住,再無退路。
蕭璀在等著城內的消息,很快等到了月冷淵的到來。
“城里給了信兒,明早寅時開北門給您。”月冷淵沒有說明誰給的信兒,怕擾了蕭璀的心性。蕭璀雖知道月九幽在城中,但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在哪個位置,明日會不會出現。
“她……在城內?”蕭璀還是忍不住問了月冷淵。
“在。”月冷淵忙答。
“可好……”蕭璀不知道應該問什么。
“屬下不知。應該……很好。”月冷淵又答道。
蕭璀便不再問了,明日怕是也沒有時間顧得上考慮這些了,見與不見又如何,自從她離開落雪,就失去了她的消息,自己也沒有去尋找,怕是她早就傷透了心,不會再理會他了。見了,也是徒增自己的傷悲。
好在那昫王這一年也是沒有搗亂,他自從月九幽從落雪走后也就回了曜國。一年都沒有在燁國出現過,更沒有去找月九幽,可能是國事纏身無法出行。聽那邊的探子說,他已開始著手接管曜王的國事,為當王做準備了。曜王倒是守信,并沒有參與他此次的行事,只在觀望。
燁都的另一邊,蕭玴收到的信,是斥魂送的,這一下,他便知道了在城內的接應是誰。那信一看也是她所書,只有四個字:南門,寅時。
蕭玴也是有一年多未有她的消息,只見過月冷淵,聽到他提起月九幽的近況,這次也是知道她在燁都,但并沒有想到,在城內接應的會是她。本來還在擔憂明日攻城的事,現在已然放下心來變成了期待。明日便可見到她了,不知她一切可好。
蕭越在王宮里焦急萬分,在蕭璀還沒有全面合圍的時候,他還能收到外面的信,現在已有幾日是什么都信都沒有了,最后一封便是那戰百川兄弟被殺,落云守軍全面嘩變的信息。顯然蕭璀已完成合圍,將他徹徹底底地圍在這王城里面。
但蕭璀也不動,不知他的想法是什么,可如今這燁都被圍,蕭越能用的人只有他自己王城內的禁軍了,這些人會拼死相博,可和蕭璀的人馬比起來,已是杯水車薪。
這可比他當年用得方法要久、要難很多啊!這十幾年他早就放下了心,沒有想到蕭璀兩兄弟隱忍了十五年之久才發動,等他發現時早已無計可施。
幾重大臣也是舉家都在燁都,急得不得了,天天跪在大殿內不知如何是好。剛開始時大家還是一半主戰,一半主降。可是蕭越發現,殿內的人越來越少,他們又出不了城,為何人會變少。派人去查問才知道,那些強硬的,或者絕對效忠于蕭越的人,都開始莫名其妙地消失、或者出意外死掉了,倒不是被人所殺
這幾日已經是明著被殺,有些是在出門時,有些是在家里,有個最為強硬李大人,一家五個兒子,還給他剩了一個。
這一下,大家都知道了,燁都里面也已有蕭家兩兄弟的人馬。于是人心惶惶,跑又跑不了,生怕出宮后下一個就是自己。所以現在幾乎所有的人都開始主降,自己死了就算了,可不想連累子孫。
月九幽坐在點翠樓里,一身男裝,她聽著底下一個婀娜多姿的女子匯報著昨日的情況,說到李家最后剩的那兒子時,大家都吃吃笑了,原來五個兒子只有四個好的,一個是傻子,她偏偏給人剩下了這一個。
“你也是太頑皮了!好歹剩那個不男不女的!”月九幽笑得肚子都疼了。
“要不是主人說得留一個,我就一個都不會給他留。那孩子扯著我的袖子要糖吃,我看是傻的,想就留下了。”那女子本笑著,但是她接著說:“姓李的當時強搶我妹妹時可沒有留情,還將她的尸骨扔在野地里讓狗啃了,我這回也把他扔在同一個地方,讓他也試試那味道。”那女子臉上沒有淚,全是凜然之色。
“做得好。”月九幽將臉湊到她臉前,撫了撫她的臉。
“謝主人夸贊。”那女子高高興興下去了。
看她一搖三擺地出去,又進來了另一位。
“主人,城里的百姓我們現已開始轉移,到不了丑時就能完成。”那女子進來拜道。
“可是按我說的做的?”月九幽喝了口茶,她現如今已戒了酒,不再碰一口。
“是。每條街都留了我們的人,那王城里察覺不了。”女子答。
“好,讓他們按著不動,明天看我馬經過,經過一處再動一處,直至我們進了宮為止,我們進宮后,立即撤出來散了。”月九幽吩咐道。
“明白,我這就去再看一遍。”那女子領了令下去。
該安排的都安排了,這才安靜下來。
月九幽問身后的半煙:“姑娘們的輕甲,都準備好了嗎?明日他們攻進來時,我帶姑娘們去玩玩。”
半煙笑道:“都備好了,用了最好的織甲,又輕又保命,還好看。就這要命的事兒,怎么能說是去玩啊!”
“樂意去的去,不樂意的我不強求,就是湊個熱鬧,帶她們見識見識。你就守在這里,不要動了,如果有人傷了,走得動的我會讓他們來你這里,如果動不了的,到時可能還要辛苦你去。”月九幽將身上的衣服除下,半祼著將背拿給半煙,任半煙給她背后的舊疤痕上藥,一年過去,只有肩膀上這傷以前背后幾條淺淺的印跡了。她似乎更瘦了些,不能說是瘦了,而是說肌骨更結實了,所以看起來更瘦了,全身肌肉沒有一絲多余,都帶著力量。看來這一年,沒有少練武,只怕是更jing進了。
“我自是沒有問題,我本來也承諾了那一位,只要那一位用得著,我就去。只是你張了口,她們還不巴巴地跟著,就算知道你是個女人,也是都愛到不行,你說怎么辦?”半煙擦好藥,替她把衣服穿起來。
“你看,我還給你做了這個。”半煙從柜子里拿出個束冠來,金冠上鑲著星星點點的紫色寶石,很襯她的膚色。
“我不用這個,不方便,又不是真的去玩,這可是去打仗呢!打扮它做什么!”月九幽看著也是喜愛,但是她確不愛戴。
“沒有什么不方便,打架又用不到頭發,有什么不方便。這個用來配你鎧甲里的淺紫里衣呢!你想想,這得多jing神!你那劍上穂子我也給你換上紫的了。”半煙將束冠塞到她手中。
“你還真多事唉,穂子也礙你的眼?你看我不順眼,把我也換了得了。”月九幽拿著冠左看右看,又在鏡前比了比,確實好看。
“明日不是得見那位嗎?可不得打扮打扮?”半煙朝他
“姐姐說什么呢!我是去開南門,我見的是雋王。”月九幽將冠放在手心里把玩著。
“那你為什么不去開北門?”半煙扳過她的身子,看著她的眼睛道:“那為何要避開?如果心里真放下了,你可敢去開北門?”
月九幽退縮了,她搖搖頭,眼神暗淡:“還是……不見的好。”
“雋王也好,我看那雋王也是愛你愛到不行的,我看你隨便選一個都行。你說說,這世上有男人不愛你嗎?就你這么個魔鬼,到底是愛你什么?”半煙搖搖頭嘆氣。
“還不是因為……我美啊!”月九幽不正經道。就見那半煙攬住她,兩人笑到一堆去了。
“我是覺得雋王好,溫潤如玉,不似祤王般心冷。”半煙想起兩人來。
他們兩人我都不會選,月九幽在心里說,對于她,兩人并沒有什么不同了。
“不知道宮里現在怎么樣了?云妃是否可自保。”月九幽想起還在宮里的月無間。
“你就放心吧,明日就能見著她了,里面有我們的人會護她周全的,她那么機靈,一定會沒事的。”半煙安慰道,宮里的人沒有信息傳出,那便是好事了。
明天還是有一場惡戰的,城門雖有東南西北四門,但門較小,大軍不能快速進入,城內的守軍有一部分是自己人,但禁軍一直都是蕭越的心腹,一定會拼死相守。她需得在城內護住從南門與北門進的蕭家那兩位,送進宮去,直到殺了那蕭越。北門進的蕭璀身邊有月冷淵,但南門進的蕭玴身邊沒有武功高的月家人,所以她選擇了去蕭玴這邊。
兩人又聊了一陣,半煙退出她的房間,讓她好好休息,等待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