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臥艙的還有三人,王恬、司馬沖、杜儁。王恬現在鏈枷營任伯長,司馬沖在宿衛軍左衛任伍長,杜儁在宿衛軍右衛任什長。
桓真一時出神,這些年不僅是自己,伙伴的成長也很快,他若不加倍努力,很快會被伙伴甩在后頭。旋即,他心中涌蕩起傲然,情不自禁地笑,同齡階段論成就功勞,誰能及上他新婦王葛!
金鼎功勛,阿葛排在年少隊伍的首位,得陛下召見,當著文武百官,陛下贊她集天工巧絕之才,且有驥驁之氣、鴻鵠之志。
正是在那一天,陛下宣布:班輸制器,將兵擴土,舟楫為馬,大晉海上絲綢之路該啟程了。
桓真思到這再無困意,他悄悄離艙,甲板上每隔一段距離站著樓船兵,他學這些樓船兵不扶欄桿,發現想長時間腳步方寸不移地站穩很難。
有意思,他最喜歡挑戰難,于是直視海浪,神思一半在目,一半在足下,一練就是近兩個時辰。
東方紅,太陽躍出海面,彩霞綿延不知幾千里也!
從遼東郡沓津渡口出發的主樓船名為“麒麟”,甲板上的兵士停止練兵,齊齊望向朝陽。霞光籠罩了整個塔樓,里面的官吏有不少王葛的舊識。
王彪之,現已是東夷府治中從事。
袁彥叔,為遼東郡署議生。
和王葛相處最久的鄒娘子,為東夷府吏。
吳郡出發的主樓船名為“鶴瑤”,是此行主樓船中最宏麗的,船周繪有祥云彩鶴,諸層艙還懸掛著各色彩籠迎風招展。此處出發的官吏也有王葛舊識,如游歷時過路秩干匠肆的庾翼,現在吳郡任兵曹掾。還有孫綽,在吳興郡任書佐。
會稽郡與吳郡的船隊很快相遇。兩艘主船揮動旗幟,并駕齊驅破浪前行。后面的商船匯攏,則如展開全翼的巨禽,大商船看旗號有司馬、崔、王、紀、顧、陸、盧、諸葛、桓、謝、沈、孔等,小商船不需一一盡述。
“玄雷”船議事艙中,司州官吏有積射營將軍葛洪、雷火營火械令王葛、河堤謁者陶隱;州官吏有揚州署功曹佐王述、武猛從事張恪。
葛洪:“按先前制定,由遼東郡船隊先登倭奴島,建簡易渡口。我等的任務是辟出渡口范圍。按以往情報,渡口海岸不算零散漁民,有兩個部落位于北、南。北邊的部落稍大,人口三百至四百戶,寄林而居,擅制矛、弓。南部落有二百至三百戶,只以捕魚為生。”
他聲音轉沉,接下來的內容涉及朝廷旨意:“登島后以十天為期限,我等必須說服這些部落的倭奴,要么遷往大晉,要么融合于其余部落。為免我五人之間起爭議,傾向武力解決的,可投籌。”
陶隱、張恪將手中竹籌放往膝前。
陶隱之所以如此選,因他長期任務是監管渡口修建,若清整渡口范圍都拖拖拉拉,往后遇到難題怎么辦?延誤了工期,回朝后他如何交待?
王述看眼王葛,他知道火械令是葛洪之徒,也聽說過葛洪修道積善的一些理論。徒遵師意,那么關鍵的一籌就在他了。
他推出了籌。并非存著欺倭之意,而是考慮到倭奴無文字,跟那些蠻人比劃清楚就不止十天了。
葛洪:“既如此,諸位請隨我去火輜艙。”
這一刻,莫說陶隱、張恪了,就連性情一向慢吞的王述也頗激動。近年他們或多或少聽聞洛陽邙山晴天起雷的傳言,聰明人都猜測跟雷火營有關,倘若原因是火輜庫出事故,為何荀將軍從沒受罰,在中軍的地位還風生水起?
與此同時,“虎犁”海船上的三十幾名譯官正在單獨辟給他們的書艙內記閱、或默誦。按時間算,虎犁船隊要比吳、會稽二郡的船隊早到一兩天,倭奴島各部落語言有差異,皆不通文字,現有的通譯文牘僅是數十年來總結的反語音義,外加倭奴常用的手勢、肢體動作。
這種情況下,一個人記憶再好,也難捋清幾十、甚至上百部落的語言規律。
眾譯官中也有王葛的舊識,最熟知的當然是劉泊和謝據,另有諸葛文彪、紀遠之。他們四人與其余國子學、太學弟子都是朝廷為此次遠航臨時招募的譯官。
真正的譯官只有殷融、江虨、李充,統管他們的官長是王恬的長兄王悅,現任官職為大行令。
午時,“玄雷”船的底層甲板傳來一聲聲鼓勁口號,樓船兵們隨著口號往上拽網。
突然,眾人異口同聲發出“嗚”的驚呼,不知網住了多大的魚,網被海中的力量往回拽,好在后方的絞盤極其穩固,與海中力量形成極限拉扯。
“快快快!再來人。”
“快來人幫忙。”
上層觀望的樓船士得到武官允許后,興奮往下跑。
人多后,海中力量終于不敵,在陣陣有序的發勁中,一條丈余長的大魚被拽上來了。這個時代對海中生物的認知有限,王葛一邊聽葛師與王述討論此魚為何類種,一邊探著頭看兵士們宰魚。
錢娘子不放心地抓著王葛的后腰。這時有人受不了腥氣,趕緊找灰桶吐。
嘲笑暈船之人的聲音,宰魚拽魚的吆喝,海浪一陣陣涌向船體的拍打,真是近處喧鬧,遠處如畫。
突然有人喚“火械令”,是司馬晞,他真是膽大,背靠欄桿輕躍,一手反抓欄、另手往上擲血淋淋的一物。
銀光出鞘!南娘子的薄劍將此物掃成兩半掉進海,她說道:“是魚眼。”
司馬晞一步兩梯的上來,故意在南娘子腳下尋找,然后對王葛不陰不陽而笑,話里有話道:“火械令真是不識貨,往后有好事我可不給你留了。”
“我師從葛將軍,自然只識好貨,不識腥臭爛貨。”王葛語調風輕云淡的,就跟陳述尋常事一樣。
司馬晞知道,如果他氣急敗壞就上當了。他笑容慢慢減退,沾滿血的右手掌心朝上,爪般捏攥。
不遠處,葛洪對旁人恫嚇弟子這幕視而不見。更后邊站著二人也如此,他們是積射營伯長山容,郡吏李羔。
山容喃喃自語,也是告知李羔:“剛才劈魚目那一招看似恣意,實則封住八方,怎么有種傳說中越女劍的意思?”(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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