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常說,藝業不可輕傳,更不能濫授與人。
行話只準許江湖人知道,若叫外行人知道了,能把他們各行買賣毀嘍。
——江湖默守規則
翌日
晨光熹微,微風駘蕩。
五更的時候,趟子手直接一聲“哈武”把宋歡給哈醒了。
宋歡猛的坐直身子,呆傻懵懂地看著床尾方向,傻愣片刻后這才肩膀耷拉下來,面上無精打采,生無可戀。
這日子,真是……
宋歡嘆口氣,真懷念她之前的日子。
雖然有掙錢壓力,好歹時間是由自己安排。
果然不論哪個時代的打工人都不輕松,還是自由職業比較舒服。
大家一起來就各自洗漱吃朝食,小二還把大家伙打包的饅頭也用籃子裝起來。
宋歡示意傅淵之跟上,就聽一聲,“哈武,各管其手了。”
宋歡就連忙跟上收拾東西裝車。
接著就是,“哈武,掃堂了。”
這意思是車不動,回頭看,別丟下東西。
上車了,就喊,“哈武,請客上車押轅子!”
要走,就喊,“哈武,當家各自著手了。”
最后出店走了,就喊,“哈武,跟幫一溜溜了。”
這人啊,適應能力就是強,不過三四天,不僅宋歡會了,就連傅淵之也大差不差。
傅淵之雖然還有很多不理解,但是根據他們的行動也能猜到大概意思。
但僅限于他們日常固定流程,若是說聊天,這里面還有大學問,還得多學習學習。
倒是宋歡學得比傅淵之多,正在融入貫徹應用當中。
走標并不是一路順風順水的,偶爾也會出狀況。
就像現在,隊伍突然停了下來。
宋歡看了看四周,又看向隊伍后面的傅淵之,確認沒什么異狀,側頭低聲問向一側的老徐,“徐叔,怎么停下來了?”
老徐指了指隊伍最前面的地上,“看到路間那些荊棘條子了沒有?”
宋歡看過去,收回視線點頭。
雙眼冒著疑惑,一副求解的表情。
老徐說道,“這是前邊有‘惡虎攔路’……”
老徐話還沒說完,前方標頭郭運生就下令,“輪子盤頭。”
這是要大家做好準備和劫路人見面了。
一聲令下,大家伙就把所有標車圍成一個圈,手里拿著武器準備御敵。
傅淵之見狀則把騾車趕到不顯眼的灌木叢后,人也躲了起來。
宋歡見此,舒了口氣。
他們這邊目標大,對方應該不會注意到傅淵之吧。
這時前方也出現了一群人,手拿槍戟雙刀各種武器俱有。
身材魁梧,雖然身上的布衣顏色發白,但卻不影響他們出場的駭人陣仗。
他們在路上一字擺開,擋住去路,領頭右側的人揚起下巴,狂妄道,“前邊惡虎攔路!”
郭運生不愧是混跡江湖過的,面上無波,早已經淡定跳下馬來。
只見郭運生上前,先抱拳,這才開口,聲音鏗鏘有力,“前方朋友聽著,我乃線上朋友,你是綠林兄弟。你在林里,我在林外,都是一家!”
對方的大漢們聽后,互相對視,皆大笑,隨即還是那個人站出來說道,“不是一家!哈哈哈……”
郭運生幾不可見的皺眉,這段路他不記得何曾多出這么一個勢力,若是來者不善的話……
想到這,郭運生沒有再繼續往下想。
即便如此,郭運生還是不想節外生枝,秉著先禮后兵的精神,又說道,“五百年前俱是不分。”
對面的那些人根本不吃這套,哈哈大笑。
把郭運生的禮敬當成了膽小怕事。
估計現在正想著,這幫標師壓根沒有真本事。
郭運生見此又說道,“是朋友吃肉,別吃骨頭,吃骨頭可別后悔。”
對方不理會郭運生的話,反而叫囂著,“車過壓路,馬過踩草。但是,看在咱們江湖一家的份兒上,我們也不得不給你們留點面子,只要你們把貨留下,我們就放你們過去。
否則,就別怪大家伙對不住了!”
郭運生見此也知道先禮是不行了。
承認吃朋友的飯,穿朋友的衣,借朋友的路,天下習武之人同師同源,所以得講義氣。
一般情況下很少有“先禮”之后又“兵”的,現在這種情況,只能說對方確確實實不愿意給這個面子,那只能刀劍相向了。
郭運生對著身后直接喊道,“眾家兄弟一齊打狗!哈武!”
這句話就是出戰信號。
標師們一聽,嘴上答,“哈武!”手中動作卻不停,齊齊抽出家伙什,舉在空中向對方沖殺過去。
記得六小齡童版西游記里孫悟空去請求支援,天兵天將和妖怪小兵打架的一幕嗎?
現在就是那種群魔亂舞的景象,好不熱鬧。
宋歡感嘆一聲,“真是一言不合就動手啊!”
說罷,她手腕一翻,匕首脫手而出,化出一道流光,射進了不遠處敵方男子的大腿,只見對方慘叫一聲,身子朝后面倒去。
一旁的趟子手拍拍胸口,一副后怕模樣。
哎呀媽呀,差點他就得去陪他老子了。
好在標行人的衣著她熟悉,否則,她還沒認全人就得誤傷己方隊友了。
趟子手也來不及感謝宋歡,躲開劈頭而來的雙刀又去幫自己隊友去了。
雖然對方人數比標行隊伍人多,可耐不住對方濫竽充數,標行這邊都是精英,還有一個打遍大江南北的郭運生,不過一刻鐘的時間戰局穩定下來。
己方隊友都是輕傷,對方倒是重傷的多,失血過多,如果現在趕緊去找大夫的話,估計還能有救。
這年代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剛才局面混亂,大家一心只想贏,誰還在意剛才有沒有下狠手捅你心窩?
插你大動脈?
砍你手?
傅淵之第一次接觸這種場景,不知是不是距離太近還是他的幻覺,他總覺得自己嗅到了血腥氣。
他覺得人和動物的血腥味還是有區別的。
血腥味令他喉頭滾動,幾欲作嘔。
這邊陷入同樣境地的還有宋歡。
宋歡剛才有多猛,現在心里就有多抖。
她幾次打架,哪有這架勢?
都沒怎么出血。
血腥味不僅讓傅淵之作嘔,宋歡也是。
她距離最近,溫熱的氣味直襲她的五官,她連嘴里泛出來的口水都咽不下去,胃里翻江倒海,一個沒忍住,直接捂嘴跑遠去吐了。
老徐和老劉互相看了看,心下道,也只能這樣。
這個過程總要經歷,他們只希望宋丫頭能夠快些適應。
標行其他人也俱是一副“這很正常”的模樣。
第一次嘛,能理解。
宋歡聞到泥土青草的味道,只覺從腳底板到天靈蓋都舒展毛孔,通透了,舒服了。
那種窒息惡心的感覺終于離開她。
待她緩過勁兒的時候,只見標頭他們已經開始收尾了,宋歡想了想就沒再過去,怕味道還沒散盡她又得吐,幫不上忙還礙著大家。
隨即她腳步調轉,去了傅淵之那邊。
傅淵之臉色蒼白,唇色發青,雖然很不想在宋姑娘面前如此,但是他畢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
他還是有些……
虛浮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