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淵歡之

第三百九十九章求情

傅淵之身旁的屬下見此連忙一腳把傅學林踹了出去。

那名屬下原本已經拔刀了,突然想起對方剛才喊大人堂弟,摸不準大人的心思也不敢揮刀砍下對方的手。

傅學林整個人被踹到墻上,掉下來的時候還砸在了桌子上,不得不說,范府的家具質量真不錯,傅學林頭都磕出血了,那桌子連挪都不帶挪的。

傅淵之的手血跡淋淋,那把沾著他血跡的匕首正掉在地上,剛才傅學林飛出去的時候連帶著把匕首也扯了出去。

傅淵之呆呆看著傷口,一旁的宋憶回過神連忙從懷里掏出帕子,看著臟兮兮的帕子,想著阿姐曾經說過的怕會感染,他搶過旁邊人的武器就把一旁柱子上的帷幔割下來給傅淵之包扎。

要問為什么不問朝圜閣的人要,你覺得這幫大老粗出任務殺人的時候還會帶上帕子嗎?

想也不用想。

“姐夫,血流太多了,我們先去醫館吧?”宋憶擔心道。

麻蛋,進了大理寺獄這么久他們都沒破一層皮,出來反而見紅了。

范家造反的日子算了沒?

應該是沒算。

這種日子哪里是黃道吉日嘛!

傅淵之等宋憶綁好布帶后,人也回過神來,他的聲音聽不出起伏,緩緩道:“等會兒,你先去休息。”

宋憶還想說什么,一旁的人就給宋憶做了個請的手勢。

傅淵之并不想讓宋憶看到接下來的他。

傅淵之從月色踏入燈火之下,手心手背的傷口又在布帶上染紅了一圈。

跌在地上一直沒有起的傅學林吃痛的想要起來,卻找不到著力點,只能來回反復折騰。

傅淵之每走一步都敲擊在他的耳膜上,心上。

傅淵之撿起地上那把帶血的匕首,然后在傅學林跟前蹲下。

傅學林知道自己這會兒起不來,也不愿意再動彈。

傅淵之用匕首把傅學林臉上的頭發撩開,語氣帶著一絲疑惑:“為什么要這么做?”

傅學林胸腔中傳來低沉的苦笑,那苦笑中帶著不甘、后悔、怨恨。

不甘是不甘他經過十年寒窗最后還落到了如此地步。

后悔是后悔那年他看到母親打傅淵之腦袋時,他應該上去補一招,而不是任由他在陷阱里自生自滅,從而導致事情走向完全偏離了他的預估。

怨恨是怨恨他不念親情,爹娘的死、妹妹之死都同他有直接關系!

從此,他孤家寡人。

不僅沒了官職,還去到了京郊做回普通農戶,春耕秋收,生活從此一貧如洗。

他還不能回大榕樹村,這樣就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他還怨,怨老天爺的不公。

怨為什么傅淵之身邊會出現宋家姐弟!為什么!

為什么他們倆走的都是同一條路,偏偏仕途走向卻是兩個極端。

他心苦無法訴之于口。

“為什么?你不是知道嗎?”傅學林忍著疼痛,聲音帶著生理疼痛而控制不住的呼哧聲。

“你現在很得意吧?是不是很痛快?”

傅淵之漠然地看著對方,傅學林同他對視總覺得他能看透自己。

傅學林狠狠開口:“要不是剛才的失誤,若是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我定要你償命。”

傅淵之把匕首貼近傅學林的左臉,屬于傅淵之的血慢慢從匕首上流到他的臉上,黏膩還有令人作嘔的腥味。

傅學林冷聲道:“怎么,你現在還想把同你有血脈的堂哥也殺掉嗎?”

傅淵之沒開口,他的動作卻在告訴傅學林。

泛著寒意的匕刃從臉頰滑到了脖頸的大動脈上。

傅學林這一刻覺得周身都是那擂鼓般的心跳聲。

傅學林閉上眼。

“動手吧。”

傅淵之抬手,手中的刀刃剛要落下,一道仿佛能撕破黑夜的女聲由遠及近傳來,那聲音中蘊含著驚恐以及絕望中帶著希望的請求。

匕首劍刃堪堪停在傅學林的皮膚上。

傅學林感覺到匕首靠近的那一刻,整個人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整個人僵直不能動。

傅學林還沒回過神就被一個柔軟溫暖的雙手抱住。

“相公,相公,你不能拋下我們,不能……”范氏哽咽地說出口,面上已經淚流不止。

范氏把傅學林的手附在自己的肚子上,“這里,我有了。相公,答應妾身不要繼續了好不好……”

傅學林眼底劃過一絲光,隨后湮滅在黑暗中。

晚了。

傅淵之不會放過他的。

范氏當然也知道,她雙膝跪地朝著傅淵之連磕了三個響頭。

“堂,不,傅大人,相公他好歹是你的血親,求您放過他吧!”

范氏磕完頭,見傅淵之沒有回應,立馬開口道:“傅大人,觀您今夜的舉動,想必我爹謀劃之事也不成了。”

范氏握緊傅學林的手,強忍著哽咽,繼續開口:“相公……相公自幾年前就心有苦悶,頗有心郁憂思,獨嘆增傷之勢。”

“我知相公今夜刺傷你是十分惡劣的行為,可我知道,相公他不是真的要你的命。”

傅淵之眼底有一絲波動。

范氏抓住這一絲波動連忙又繼續道:“你也知道,我們歸耕田園,我出身……,身邊從來都是不缺下人,一朝變成平頭百姓,靠著耕種養活自己。平日里,不說能幫相公,能控制不給他添亂就不錯了。”

“所以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種麥子、綠菜、腌菜等等,都是相公一理。”

“你別嫌我啰嗦,正是因為他這幾年一直這么做,相公已經不是從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書生了,他的力氣很大,他要是真的想要你的命,這匕首不會只刺穿你的手掌。”

前面鋪墊了這么多,最后一句話才是她真正要說的。

“這幾年相公心殤過度,如今事情落到這個地步,他已有尋死的打算。”

“或許,這個心思生得更早,從得知你進京的時候怕是就有了。”

傅學林如何能瞞得過范氏這個枕邊人。

他是范氏的天地,他的一舉一動都能在范氏的眼中放大。

他的盤算,尊嚴,在今夜通通被他的妻子告訴了他最不愿意讓對方知道的人。

他現在就像是被自己的妻子親手一件件扒光了衣服展示給敵人看,那種恨不得立馬死去的感覺,讓他痛不欲生。

而他不能怪她,她在努力讓自己活下去。

她了解自己,自己何嘗不了解她。

一個直至落到在村里求生的地步也一直小心翼翼維護自己臉面的妻子,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逼得她拋開一切,不管不顧了。

他正因為感受到了她的迫切,他只能默默承受這一切,哪怕沒臉沒皮,沒了他讀書人的傲氣,沒了他身為男子的尊嚴。

唉,想打很多字,突然覺得有些無處下手……

現在越來越相信,一個人的命運,從來都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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