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幼就生活在連家,始終認為連家雖算不得出身太高的簪纓世族,但也是苦心經營多載的富商大賈。
前朝是亡了,又接納了許多洋式思想,人們多少開明一些。
可在繼承人擇選配偶這種重大問題上,不是應該慎之又慎才對嗎?
霍桀從連老爺那里回來,迫不及待地向連北川學話。
“二爺,你是真沒瞧見老爺那失望透頂的模樣。”霍桀捧腹忍笑。
連北川不屑一顧,“你又不是不清楚這幾年我拒絕了多少次相親。你覺得我爹能在婚姻問題上限制我什么?”
“三爺也就那副德性了,小爺年紀還太小,老爺只能指望二爺你啊。”霍桀發出喟嘆,連家的擔子都扛在連北川一人肩上。
弄得連家上上下下都以為連北川鐵樹開花,終于肯近女色了!
連北川解釋兩三次后仍沒有什么用,索性置之不理。
還是連老爺放心不下,背著連北川把霍桀叫到房里問話,得知連北川和顧青黛之間沒什么曖昧后,反而不高興了。
這老爺子以前那么看不上醒獅茶舍,讓顧青黛一通設計收下后,轉臉就開始對其大肆夸贊。
一會說這閨女有學問,陪他閑談時引經據典張口就來,上天文下地理都能講出一二。
事已達成,要是連北川真敢跑他們二人面前嚼舌頭,顧青黛非同他魚死網破不可!
連北川當然不會那么做,他就是習慣一見面就與顧青黛抬杠,就愿意看她黛眉倒蹙鳳眸圓睜的生氣樣子。
朱小酒一直在尋找可以施展拳腳的機會,墨守成規終究不是一條長遠的路。
他一直沒有給顧青黛答復,是對醒獅茶舍不夠信任。
為了提防連北川那個王八蛋壞了她的好事,顧青黛火急火燎地趕到朱家糕點店,同對待許玄年一樣如法炮制,當場就將朱小酒給拿下來。
不過他最近兩日也比較煩躁,這全都拜許玄年所賜。
一會又說這閨女在茶道上頗有潛質,就像是俞伯牙遇見了鐘子期,讓他時隔多年終于重溫一回高山流水的感覺。
加之上一次,連玉川在桃園書寓與顧青黛有過一面之緣,趁這個機會也在家中時不時地提起顧青黛。
顧青黛只是對癥下藥罷了,有許秋霞在側幫忙,她只要發自肺腑的逢迎,根本不是什么難事。
許玄年不光當著連北川的面稱贊,還跑到他祖母跟前譽不絕口。
那家茶舍在他祖父那輩就已存在,過去這么多年,他們朱家糕點已成為灤城糕點界里的老字號,醒獅茶舍卻面臨店鋪要黃了的局面。
如今這個顧慮被打消不少,有許玄年那位茶博士坐鎮,他過去也不算掉價,盡可以放手一搏。
“所以我找什么樣的妻子,他都得受著,不然我干脆不結這個婚。”
“估計老爺是真怕你不成家呀。”
“怪我爹自己作,前些年不知節制,導致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吃再多補藥吊著也無濟于事。”
“要不然老爺也不能放手這么早,你瞧其他那幾大家族,哪家老爺退居二線頤養天年了?”
“那我也沒見他有多安生,有兩個小姨娘天天哄著還嫌不夠。”
說到這里連北川驀地想起連玉川,那小子才是他爹的親生兒子,把他爹所有不好的一面繼承地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他心里正憋著氣沒地方撒,于是風風火火地去往連玉川房里,隨便找了點茬兒,又將他痛打一頓。
連玉川自覺自己近來特別老實,再不敢去外面鬼混,日日在家中提籠遛鳥,卻還惹得二哥動人。
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覺得癥結就出在那個叫顧青黛的身上。
次日,他瞞著連北川獨自去了醒獅茶舍,想好好會一會顧青黛。
看到底是什么樣的女人,能把他二哥攪得心神不寧。
再說連家大宅門也不是那么好進的,他得替二哥把把關。
可連玉川來的不是時候,顧青黛沒待在茶舍里,這兩日她在攻克一位出身南方的唱曲兒姑娘。
這位唱曲兒姑娘與曲碧茜那類在書寓里的清倌兒有本質上的不同,她是真正的評彈藝人。
這一次顧青黛沒有前兩次那么順利,這位姑娘既不清高也不苛刻,她就是要價太貴,就是把顧青黛賣了也給不起。
她沒精打采地走在回茶舍的路上,差點與拐彎處駛出來的一輛黃包車相撞。
前一輛車夫緊急停車倒是無礙,卻把后一輛別得差點翻了車。
顧青黛似夢初覺,趕緊給對方賠不是,確是她沒看路所引起。
那乘坐在車上的男子劈頭蓋臉罵她兩句,見道歉的是顧青黛,將架在鼻梁上的墨鏡往下扒了扒,“這不是顧掌柜嘛。”
顧青黛定睛一瞧,好家伙,居然是樊錚,坐在另一輛黃包車上的則是那聞。
那聞只朝她微微點頭,馬上就催促樊錚快點離開,好像很怕沾染上顧青黛一般。
樊錚卻很不樂意,干脆從黃包車上跳下來,“你們家那宅子挺不錯的,我最近老在里面開派對,派對你懂是什么意思吧?”
顧青黛是對那座老宅沒什么情感,但很明白這是原主父親留下的念想。
她是逼不得已才將其賣出去,也在心里發過誓,等以后有了錢定要贖回來。
“樊三公子高興就好。”顧青黛語氣低沉,顯然很不悅。
樊錚歪頭看了看她,“喲,誰惹我們顧掌柜不痛快了?連二爺沒替你出頭啊?”
“你說什么呢?”顧青黛厭嫌地瞪他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樊錚緊跟顧青黛的腳步,“也有連北川發慫的時候是不是?我就說他在灤城不敢只手遮天,總有人出來給他點顏色瞧瞧。”
“樊錚,你別說了,別再說了!”那聞在后面急赤白臉地阻止。
“關于連北川的事,你犯不著同我講。”
“你不是他的人么?”
顧青黛被噎了一口氣,她頓下腳步,“我和連北川沒有任何關系,你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樊錚掙開那聞的手臂,接著嘴欠:“敢情顧掌柜和連北川分開了呀?臭男人就愛喜新厭舊。”
顧青黛真想抽樊錚一嘴巴,她剛冒出這個想法,就瞬間如愿了。
也沒瞧見連玉川是從什么地方跳出來的,他一拳揮到樊錚的臉上,“讓你編排我二哥,今兒老子非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
顧青黛先前對許玄年說的那些關于朱小酒的原由,基本屬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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