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僅是片刻,在包間內氣氛降低至冰點前。
池硯舟緩緩開口:“求之于勢,不責于人。”
聽聞他引用孫子兵法作答,紀映淮便明白對方心意,展顏一笑暗室皆明。
沒得選!
心有不甘卻無力回天。
為求茍活只得步步深陷。
明知深淵在側踏錯一步便萬劫不復,也僅能與虎謀皮。
雙眸抬起注視紀映淮說道:“你若不讓我活,我就拉你墊背。”
聲厲內荏的威脅之語,雖明知毫無用處卻不得不放出狠話,意圖尋求多一分的生機。
對此紀映淮絲毫未放在心上。
“你在慢慢學著聰明,這對你我而言都是好消息。”
“對你而言。”
“你又何必生分?”
“擺清自己的位置罷了。”池硯舟對紀映淮豈能不防備。
“那就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你說計劃周密,要我如何動手?”池硯舟懶得與她做口舌之爭。
所謂人心。
聽話則活命,不聽則死!
“南崗區寧古塔街金生恵太早年輾轉各地作惡,寒冬臘月被暴雪困在密林之內三日,后雖被日滿方面搜尋救出但卻落下病根,雙腿關節時常疼痛難忍,需按時接受針灸、艾灸、推拿等治療。”
金生恵太當年遇險因追捕抗聯成員。
對當地密林情況不熟悉誤墜地窟,為求活命利用身上衣服割成布條制作繩索自救,導致失去保暖棉衣凍傷身體。
池硯舟心中暗道:“怎么不干脆凍死。”
口中卻沒有言語吱聲,聽紀映淮后續講述。
“金生恵太總是在不遠處的極樂寺街中醫藥鋪進行理療,極樂寺街每逢三六九有趕集,他會早點從家中出發在集會上閑逛,到時我們會負責將其暗中打暈帶走,后安排在一處安全地點,你只需去手起刀落便可。”
聽到國黨竟然是如此安排,池硯舟神色一凝。
可見他們并不相信自己的能力,畢竟沒有真正合作過。
擔心他在執行暗殺任務時失誤暴露,國黨此前努力便功虧一簣付諸東流。
其次也不想池硯舟抽空前去暗殺,從而在時間線上留下隱患,早早面對警察廳特務股懷疑調查,對國黨而言并非好消息。
再者紀映淮沒有直接表示飯給你喂到嘴里,你只需殺人便可。
卻將金生恵太的情況以及行動方案告知。
目的在于告訴池硯舟他們國黨的能力。
這種任務毫無難度可言!
但對國黨來說卻是展現自身能力,以及減少隱患的最佳方案。
只是未免有些太過保姆。
難怪紀映淮說他們有周密計劃。
豈止周密!
直接喂到嘴里。
池硯舟很想說不必如此麻煩,但從他這個視角而言,應當感謝這個不需自己冒險的計劃。
于是將心中所想按下不表,神色疑惑問道:“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
此任務關鍵在于殺人。
而非如何殺人。
過程根本不重要,結果只要是由池硯舟親自動手便可。
“那我等你通知。”
“明日恰逢有集會,晚間你且去埠頭區電車街33號動手。”
“如此自信?”明日才抓人,此刻便通知自己行動。
冰城之內抓捕關押豈是簡單?
且位置放在埠頭區電車街,雖是池硯舟回家途中不耽誤時間,但未免有些太過張揚。
這個任務不僅僅是池硯舟的投名狀。
同樣也是國黨彰顯他們在冰城實力的機會。
一方面震懾池硯舟不可朝秦暮楚,不然日后面對暗殺也要度日如年。
另一方面則是讓他明白,效力國黨并非不如效力日滿。
紀映淮笑而不語。
憲兵隊、警察廳以及日偽政府官員確實不好下手,但一個日本僑民若還不宜得手,國黨冰城工作的經營就是大問題。
商談結束池硯舟、紀映淮一同從飯店離去。
明晚便算是真正滲透進入國黨,池硯舟感覺機遇危險并存,擔憂之余隱含期待。
在冰城之外躲避風頭多日的嚴軍今日秘潛回城內,放棄新陽區工義里十七號的住所,此刻停留南崗區極樂寺街臨時落腳之地。
新陽區工義里的事情告一段落,方知乃是為紅黨而來。
他本不應該撤離。
但謹慎小心選擇撤離也無大錯,可惜導致照片暴露。
好在喬裝打扮、偽裝行動是他的必修課,此番回來倒也順利。
因明日有任務需他帶隊執行。
但任務卻不似尋常行動,而是讓他抓捕金生恵太這名日本人。
關押進埠頭區電車街33號內。
且不可留人看守,他需將所有參與行動之人帶離出城,不能多留片刻。
營救!
刺殺!
等任務嚴軍時常會負責。
抓捕!
確實少見。
更罕見則是要帶去關押,卻不留人看守?
關押需人看守,是天經地義之事。
但上峰此番命令異常明確,不可看守。
雖不解深意但嚴軍行動經驗豐富,自然會嚴格遵守命令要求。
夜很快結束。
集會攤主來的很早。
天還不亮極樂寺街就喧鬧起來,嚴軍帶領兩名行動組成員,化身賣祖傳膏藥的攤主將攤位支起來。
無非一張深藍色粗布鋪在地上。
膏藥擺放其中。
豎起招牌一塊,專治積勞損傷、關節受寒、陰氣入體!
祖傳秘方,藥到病除。
準備妥當靜待金生恵太登門。
今日一早金生恵太吃過飯就出門,有大集時他都會動身的早些。
等到他趕來一看果然人聲鼎沸。
各種叫賣聲不絕于耳。
走走停停四下看看,卻無需要之物。
多數情況他也只看不買。
目光看到一招牌上書:“專治積勞損傷、關節受寒、陰氣入體。”
金生恵太不屑一笑。
江湖赤腳郎中,狗皮膏藥行騙。
根本就沒有通過臨床考試與藥物化驗。
現在舉報都能讓警署將他的攤位沒收,同時抓捕攤主面臨罰款。
但這種事情倒也常見,民不舉官不究。
早前江湖郎中多是如此,臨床考試、藥物化驗對他們而言太過遙遠。
金生恵太一笑了之,打算離去。
可就在此時聽聞攤位前一人說道:“你之前在屯子里走街串巷我買過你的膏藥,我娘腿疼用了之后確實大有好轉,后還想尋你卻找不見人。”
攤主笑道:“我當日就勸你多購買幾貼膏藥,你偏不愿意就買了三貼,我這買賣走南闖北的難在一地停留。”
“就因為你們這種流動售賣,多數都是騙人的把戲,我若不是看我娘被你說的意動,我三貼都不會買。”
金生恵太聽到此言默默點頭。
攤主卻得意說道:“你也算孝順,現在可知效果?”
“效果確實不錯,但你買的未免有些太貴,都快趕得上冰城藥鋪內的價錢了。”
“貨真價值!”
本意打算直接離去的金生恵太,一時間竟忘了挪動腳步。
早年他意氣風發。
一刀在手所向披靡。
后染病讓他力不從心,時常心中煩悶。
如今理療只能緩解病癥,卻難根除。
若真有可能,金生恵太豈能沒有嘗試的心思。
病急亂投醫!
古語誠不欺我。
“你這膏藥真的有用?”金生恵太的漢語說的還算不錯。
“他這貴。”方才說話之人出言提醒,我這里討價還價呢。
你上來詢問藥效?
攤主怎么可能降價。
若是此人原價購買,他再想要攤主落價,基本上無望。
于是出言想要暗示。
可金生恵太怎會在乎幾貼膏藥的錢,他只在乎藥效。
“買不起就滾。”金生恵太本就戾氣極重,患病后更加乖張。
這人見此人開口就罵還欲爭辯,但聽其口音像日本人又不敢開言。
好在攤主心地倒是不差,急忙將他拉到攤位后面說道:“你且先坐著休息會,我們一會再聊。”
金生恵太不管攤主所為,繼續問道:“若是無用?”
“這位先生不知哪里不舒服?”
“雙腿關節。”
“受寒?”
“沒錯。”
“我看不如這樣,請先生移步讓我為您雙腿關節先貼兩張膏藥,您便繼續逛大集,稍后要不要買再做決定。”
“不怕我不給錢?”
“您是日本人,不差我這點錢。”
“好。”金生恵太想嘗試一下,其實這些年他為了頑疾,沒少嘗試各種辦法。
“有點眼色。”攤主對方才討價還價的人說道。
無奈起身將凳子讓出來。
金生恵太落座后就將褲子擼上來,攤主則是打開巨大木箱,這木箱便是擺攤運送家伙事的。
箱蓋掀起遮擋沿街視線。
由內拿出兩貼膏藥。
但沒有立馬張貼,而是點燃一支蠟燭,讓膏藥在火上烘烤。
后才朝著金生恵太身上貼去,猛地燙的他一個激靈。
剛想開口怒罵,誰知討價還價之人卻從后面猛然間勒住他的脖子。
張嘴叫喊還未出聲,攤主手中的另一貼膏藥直接塞進口中。
黏糊的根本沒辦法呼喊。
攤主起身一掌打暈金生恵太,后與討價還價之人合力將其塞入木箱之內,迅速將箱子合上。
木箱足夠大。
裝一個人不成問題。
方才箱子蓋被掀起,遮擋了外面的視線。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尚無人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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