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聞劉備輕裝便馬而來,霍峻不敢托大,下山入帳拜見劉備。
“使君遠道而來,峻有失遠迎,還望見諒!”霍峻拱手說道。
“無事!”
劉備笑了笑,尋了席位坐了下來,說道:“江陵漸安,某得聞仲邈攜民北歸,念許久未見仲邈,特來見見。”
霍峻為劉備倒了盞茶,笑道:“今時之后,玄德公初領揚州得有四郡,將不受制于人,是為使君之基業。峻為使君賀!”
劉備接過茶,笑道:“金口之役,仲邈大破曹操,威震華夏,進爵鄉侯,得拜征北,功勛卓著。備能有今日,多賴仲邈謀劃。”
“不敢!峻僅獻微薄之力,使君能有今日,非峻一人之功。”
霍峻甚是謙虛,問道:“不知使君前來,莫非有何要事相問?”
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劉備初下江左,得有四郡,不急著安撫人心。卻前來拜訪自己,必定是有事相問,且非諸葛亮、魯肅可以解決。
劉備斟酌幾許,說道:“仲邈以為備今下應當何為?”
霍峻輕抿茶水,說道:“公安撫江左,征辟賢士,厲兵秣馬,不知有何疑問?”
“那往后呢?”劉備問道:“向北,亦或是向南?”
霍峻打量劉備的神情,心中已是得意。劉備此問看似在詢問霍峻的進軍方向,實則又有試探霍峻的心意。劉備怕霍峻功盛之下,或有他志。
當然對于劉備的行為,霍峻并不奇怪。劉備從來不是老實人,其心機頗深,否則怎能稱為梟雄。
如歷史上孫劉同盟時期,劉備知道周瑜忌憚自己,又有害自己之意。因而向孫權進言,‘公瑾文武籌略,萬人之英,顧其器量廣大,恐不久為人臣耳’。雖不知那時的孫權有何想法,但周瑜也確實被孫權猜忌了。
思量少許,霍峻笑道:“使君當稱孤也!”
‘孤’,這一稱呼非派系君主不能用。為了突顯自己的統治地位,即便是孫權、劉璋這種君主都會以‘孤’作為自己的稱呼。劉備早就可以稱‘孤’,但之前礙于劉表、劉琦二人,不敢稱‘孤’,以免惹人不悅。
今下霍峻讓劉備稱孤,或許是變向表達自己的意思。闡述南、北戰略都不好回答,倒不如用這六個字回應劉備。
聞言,劉備疑心盡去,說道:“孔明言,招撫江左后,或可向交州有所動作。然備欲向合肥進軍,取合肥,望壽春,以淮河為險,進據曹操。”
霍峻目光看向魯肅,問道:“子敬之意呢?”
坐在次席的魯肅拱手,說道:“欲向劉荊州借夷陵,然卻是不準。”
霍峻沉吟良久,說道:“合肥城小卻堅,欲取合肥,當得雷緒、陳蘭等江淮巨寇幫助。峻領鄱陽太守以來,多與他們聯絡。使君歸江左,可連雷、陳、梅等袁術舊部,挫敵之鋒芒,即可望合肥。”
“至于交州,今已有刺史賴恭,然蒼梧太守吳巨與其有隙,使君不如等待一二。”
頓了頓,霍峻又說道:“益州之事,今下已有變動。時峻得劉荊州書信,言益州劉璋遣使法正而來,欲結三家之盟,申漢室伐賊之大義。”
“嗯?”
劉備露出疑色,似乎在表示他不知道此事。
魯肅咳嗽一聲,說道:“主公,我等以狩獵之名外出,劉荊州怕是找不到我等。”
“對!”
霍峻從書夾中取出巾帛書信遞給劉備,說道:“劉璋得知兩家于金口敗曹,曹操亡命江漢,心畏我二家之兵勢,故遣使法正西來,攜重利以悅二君,結三家之約,以抗曹操。”
“此信午間方才送至,想必劉荊州也早已將信送至使君府上。”
劉備瀏覽細節內容,皺眉說道:“結三家之好?若有盟約,何以向益州下手,若背盟違約,行不恥之事,恐難服巴蜀之眾。”
“呵呵!”
霍峻笑了笑,說道:“今劉璋向我等示好,吳楚豈能不納?若是不納劉璋,其心畏之下,與曹操盟約,此乃吳楚之失也!”
“三家盟約,益、揚、荊三州合一,伐曹之聲浩大。曹操雖居中國,但又豈能不畏?”
說著,霍峻上揚嘴角,說道:“且日后之事,今時又怎能料之。”
魯肅適當插話,獻策說道:“得聯巴蜀,不如又合馬超。都督據襄陽,主公取江淮,時四家之盟,齊攻曹操,則北方可圖,漢室可興。”
“咦!”
劉備驚訝而嘆,說道:“子敬之策,或有可為!四家若能聚義,備出江淮,仲邈出葉宛,馬超破潼關,劉璋度支糧草。四家兵馬當不下二十余萬,同伐中原,曹操何以擋之?”
出色的戰略家總是能因時而變,借夷陵不成,劉備又無法與荊州開戰。倒不如利用三家之盟,搭配上馬超、韓遂,形成新的伐曹聯盟。三路齊進之下,曹操如何能擋!
對于魯肅的建議,霍峻卻是沉默不語。
今下的時局與歷史上大不相同,二劉聯盟比孫權聯盟更加團結,也更加和睦。劉琦雖是忌憚劉備,但不代表仇視劉備,要斷絕二劉的聯盟。
畢竟劉琦能走到今日離不開劉備、霍峻的幫助,他之所以有那樣的舉動,僅是因劉琦根基太弱了,出于自保的心態。
且霍峻、劉備、劉琦三人的關系,亦是復雜不已。以近些年來,劉琦待自己的好,劉備若欲向劉琦下手。霍峻斷然不會同意,當然劉備也下不了這手。
除了吳楚之外,在益州方面,估摸法正、張松卻依是帶路黨,思求明主賞識,欲建立功績。
那曹操與馬超的關系,又會何去何從呢?
“或是可行之!”霍峻含糊說道:“不如見過益州使者,再議此事。”
“可以!”
劉備端起茶盞,潤了潤喉,繼而猶豫問道:“仲邈以為伯言此人如何?”
“伯言?”
為劉備倒茶的霍峻,抬頭看向劉備,疑惑道:“使君怎有此問?”
劉備把玩著茶樽,神情間頗是有幾分猶豫,說道:“備膝下有二女,嫡長女已至及笄之齡,欲尋良婿。時有云長之子關平、張昭之子張承、中郎將陸議及施然。”
“此四人各有所長,關平頗有云長之風,甚有勇力;張承素與子山、子瑜等人交好,忠貞可信;陸議、施然皆江左士人,智勇雙全,可擔大任。四人之中,誰可為良婿?”
霍峻放下茶壺,當即答道:“陸議,陸伯言,可為使君佳婿。”
“伯言為人仁孝,行事沉穩,雖熟讀經書,常以儒生見人。但甚有兵略,智慮周全。加以磨煉,必是國之大器,以他之能,豈是余者三人可比。”
劉備微微頷首,他對陸議的評價不如霍峻那么高,但也低不到哪里去。陸議非是普通將校,其胸有韜略,深得他器重,否則他也不會單獨詢問霍峻的意思了。
實際上他想嫁長女,主要還是想拉攏江左士人。他在江左的根基太薄了,如今勉強入主江左,又豈能不拉攏江左士人。
拉攏士人,表明自己的態度,最快的方式莫過于嫁女。陸氏雖不如往昔鼎盛,但從現在來看,也不算差。且陸議能力的出色,屬實讓劉備多看幾眼。至于他把關平算進來,主要考慮到關羽那邊,非說首要人選。
“既是仲邈力薦,備長女便嫁與伯言。”劉備下定決心,說道。
頓了頓,劉備露出笑容,問道:“仲邈義子鄧范,備觀其頗有才略,不知有何安排?”
霍峻沉吟少許,說道:“某欲讓他出任屯田長,領流離民夷屯田,以充軍實。”
“仲邈不親手加以調教,傳授兵略?”魯肅驚訝問道。
霍峻笑了笑,說道:“兵法非是習得,而在用心領悟。非可小看屯田之事,屯田時常勞作,地位不貴。然兵略之重,在于糧草。初仕屯吏,再轉督糧,后可領兵。”
管后勤不一定會打仗,但是通過管后勤出來的將領,軍事能力皆是不差。且鄧范日后想走的遠,后勤民事又豈能不知。
歷史上鄧艾有那成就,與他屯田二十幾年,知曉農事不無關系。今時霍峻培養鄧艾也有計劃,初讀經學,接觸軍事;后任屯吏,了解基層農事;轉遷后勤,知糧草之重,初探行軍細節;后勤磨礪多年,即可領兵,打磨自身。
魯肅笑道:“鄧范得仲邈調教,未來可期也!”
“不知使君此問,乃是為何?”霍峻問道。
劉備打著哈哈,說道:“閑事問問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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