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話事人

248 粘桿處細作:我只說了五個字就暴露了。告訴我,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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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軍蒸蒸日上,高歌猛進。

白蓮圣國卻是每況日下,被打的奄奄一息。

洪教主從武昌一路潰敗到了襄陽府,部眾從8萬銳減到了2萬。

輜重,火炮全部丟棄。

只因為途中遭遇了一支千人規模的八旗馬隊,陰魂不散的追擊了3天,造成了極其恐怖的傷亡!

這就是騎兵的意義!

在擊潰敵人后,追殺擴大成果。避免遇到總是擊潰,卻不能讓敵人元氣大傷的戰場局面。

洪教主的梅蘭竹菊四個美人都丟了,大約是被清軍撿了破爛,明黃龍袍也臟兮兮,破了好幾個洞。

一路上待遇急轉直下。

人,只能往好日子過,卻不能往差里過。

洪教主一路抱怨:

“醇酒、美人、鹿肉,都沒了。”

“萬歲,等到了鄖陽府就好了。那里地勢險要,百姓都擁護我們,存糧也不少。一定”

話音未落,一名受傷的騎士狂奔而來。

未到面前,人就墜馬,被眾人扶起后才發現他已經受了重傷。

一支箭矢穿透了騎士的腹部,血跡已經變的黑紫,奄奄一息道:

“鄖陽府,完了。”

“什么?”

“清軍翻越大山攻破了鄖陽城,見人就殺,見房子就燒。”

洪教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厲聲喝道:

“這不可能。清軍是天下掉下來的嗎?”

“小的冒死從鄖陽突圍而出,那支清軍打的是漢中總兵的”

話未說完,人已經斷氣了。

實際上如果不是他忍著一路未曾拔出箭矢的話,人早因為流血過多死了。

他是真正的勇士!

消息傳開,大營內哭聲震天。

因為居住在鄖陽府城的大部分是白蓮家眷,是所有人的掛念。

從武昌一路逃亡,被官兵追的像狗一樣慘。眾人都沒有絕望,因為心里有一個信念:到了鄖陽就好了。

鄖陽府地勢險要,有堅城,有糧食,有良好的信徒基礎。日子可能苦點,但是能過。

而現在,這最后一絲希望破滅了。

洪教主舉著雙手大吼:

“彌勒佛下凡,他會保佑我們的。”

“白蓮傳承千年,就算是大清亡了,我們也不會亡。”

可士氣,終究是一落千丈。

護教親軍馬隊的十夫長鄭春壽,從兜里摸出一把米塞入戰馬嘴里,又分了一點窩頭給布袋子里的小橘。

他既沒有哭泣也沒有崩潰。

情緒異常的平穩,或者說麻木。

已經很難看出來他還是個少年。乍一看以為是個體型單薄的中年人。

自從義父死亡,離開那個快樂的士紳別院后,他殺死的人已經達到了兩位數,一雙眼睛習慣了死亡和鮮血。

“教主有令,擊退八旗馬隊。”

不知是從何時開始,圣帝的稱呼少了,教主的稱呼又回來了。

護教親軍馬隊僅剩300余騎,其余全部戰死。

他們在一位虔誠又瘋狂的百夫長帶領下,沖向遠處隱約可見的八旗馬隊。

廝殺過程并不激烈。

雙方都很克制,一次交鋒后就各自拉開了距離,并未死戰。

成都駐防八旗不想把熱血潑在異鄉,白蓮馬隊也不想全部戰死去見彌勒。

入夜后,

洪教主和一群老兄弟,開會討論接下來的路怎么走。無非是東進,或者北上,二選一。

西歸,老巢都被人掏了,無家可歸。

南下,沒有船只渡江,而且清軍水師虎視眈眈。

這是一次人心惶惶、不太成功的大會,沒有宣布取得勝利。

一致決定派人通知襄陽守軍洗劫全城后和自己回合,掉頭向東,去江南發展!

眾人集體否決了北上的想法,害怕南陽平原遭遇清軍馬隊。

打不過,真的打不過!

所以東征成了唯一的選擇,至少看起來不像死路。

聽說李郁在江南發展的不錯,大家雖然信卯不同,可都屬于義軍。

洪教主厚顏無恥的想:

考慮到共同的圣女這層關系,我洪某人和你李某人勉強算連襟關系吧?就算你不幫著我打清軍,至少不會打我吧?

你占據江南,我竊取江北打游擊,咱們隔江相望,互為犄角。官兵就不能專注對付我一人了。再難的局面,除以二就不那么難了。

想清楚了一切,他突然起身,手指著東方:

“昨夜彌勒佛托夢,吉兆在東方,把軍令傳達下去,全軍東進!”

而在南岸被打散的另外一支白蓮,在沖破了清軍攔截后僅剩8000余人,一路往南逃。

張厲勇是這支殘部的首領。

他很快就想通了當前的局面,教主生死未卜,白蓮成了爛地瓜,該為自己著想了。

當務之急,牢牢抓住這8000兵。

好在這批兵是他親手訓練出來的,個人威望尚可。

一路匆匆行軍,日行50里,幾乎是極限了。

遭遇了2次清軍綠營兵攔截,都成功突破。

阿桂抓大放小,把重心都放在了洪教主那邊,調兵遣將四處圍堵。對于他這部殘兵,只是出動了偏師攔截。

新店鎮,

是湖北和湖南交界處的一個小地方,此時張厲勇率部在此稍作休整,順手洗劫了幾個村子還有2家大戶,補充了糧草。

“大哥,咱們算是單干了吧?”

“嗯,不單干也也不行啊。”

張厲勇一路上都心事重重,他需要考慮的事太多了。

“那咱們既然脫離了白蓮,要不要換個旗號?”

“不,還是叫白蓮義軍!”

“啊?”

見心腹們不解,張厲勇又解釋道:

“一路上我想了很久。白蓮這一套說辭忽悠蠢人挺好使的,對于咱們掌握底下的兵也有幫助。”

“咱們關起門來講,都知道彌勒下凡白蓮降世是騙人的鬼話。但是出了門,還是要把信卯掛在嘴邊。常喊常新,常說常信,明白了嗎?”

“還有,提拔一批能打仗的人上來,抬高待遇,拉攏人心。挑人的時候,你就和他聊聊彌勒,瞧他反應。若是真信的你就記錄下來,提拔做個十夫長,下次遇到硬骨頭我就派他打頭陣。”

帳內人頻頻點頭,都是張氏族人還有原督標心腹親兵,自己人。

大哥講話,從來都很真誠。

說的露骨點也無妨。

吃喝完畢,突然有一原督標心腹說道:

“大哥,士氣有點低落。打了敗仗,底下人心氣都沒了。”

張厲勇一抹嘴:

“附近有小城嗎?”

“有,往東方向再走上70里就是通城縣,是個小縣。”

“再小也有三尺油水!告訴弟兄們,攻下通城我讓他們快活3天。”

“嗻。”

心腹們眉開眼笑,屠城好啊。

屠一次城,充分釋放出人性中的惡,底下這8000兵個個都成了虎狼兵。

大哥指向哪兒,他們就打哪兒。

趁著朝廷大軍沒顧得上自己,趕緊殺進江西,在贛南山區重起爐灶。雖不能大富大貴,可也是逍遙自在的山大王。

張厲勇的戰略眼光,還是相當不錯的。

圓明園,

乾隆狂喜:

“阿桂這個奴才,真是給了朕一個驚喜啊。他這么快就把湖北局勢給逆轉了,好,好的很啊。”

眾人立馬跪地,山呼萬歲。

總管太監秦駟發自內心的開心,好久沒見主子這么開心了。

過了一會,乾隆冷靜了下來,笑道:

“攻守易形了,一股流竄的教匪是成不了氣候的。有阿桂居中調度,有各省綠營會剿,教匪覆沒、匪首梟首只是時間問題。”

“嗯,馬忠義這個奴才打的也不錯,沒有辜負朕的信任。”

乾隆將軍報給眾人傳閱,一時間群情沸騰。

軍報的多達數千字,戰爭過程描述的很詳細。

武昌戰役自然是大頭,之外還有成都八旗渡川江腹心開花的過程,以及漢中總兵馬忠義率2000秦兵走小道奔襲鄖陽的描述。

“漢中鎮標,跋涉半月如同神兵天降,殺鄖陽賊眷兩萬余人,漢水為之變色”

眾大臣自動忽略了血腥,交口稱贊。

乾隆也頗為得意的回憶起了往事。

“當年,兆惠在伊犁做督糧官,從未有戰場經驗。征西將軍也不敢給他這個機會。”

“后來,西域的軍情糜爛,大小和卓來勢洶洶,征西將軍指揮失當。”

“朕力排眾議讓他嘗試了一下,結果他居然打的很好。黑水營一仗,堪稱是打出了八旗的骨氣,硬生生的就把不利戰局打成了順風局。”

眾人立馬稱贊:

“皇上慧眼如炬,總能發現人才。”

乾隆也笑道:

“朕御極41年明白了一個道理,咱大清不缺人才,缺的是伯樂。”

“說底下沒有賢臣可用的,那是庸碌君王。”

“要給人才機會,要給他犯錯的空間,才會成長成為朝廷重臣。”

“沒有人一開始就是大才,都是一步步歷練出來的。我大清的兆惠,何止百千?”

這一番話,說的所有大臣心服口服。

一步步走到這個程度,他們都懂這些道理,但是輕易不敢講出來。

再望向老皇帝,更加敬畏。

這一次的山呼英明,倒是發自內心。

工部右侍郎諂媚道:

“皇上圣明,本朝武將層出不窮。雖衛霍重生,亦黯然失色。”

一語驚四座!

乾隆冷冷的看了一眼這個拍馬p翻車的家伙,冷冷的說道:

“君前無狀,交刑部議罪。”

于敏中冷冷的瞥去一眼,不動如山。

只能說此人還是太嫩了些,仕途走的太順利,從翰林院庶吉士到侍郎高位,中間跳的太多。不懂這乃是高危職業。

萬穩萬當,不如一默!

沒把握的話不要說,話出口前先在心里轉三回,想清楚了再開口。

老婆可以認錯,話不能說錯!

事情可以搞砸,隊不能站錯!

否則千尺高樓的坍塌,也只在一瞬間。

湖北打成什么模樣,他壓根不想多問。

在軍機處待了20年,多大的傷亡數字對于他來說,都微不足道。

老于心里最掛念的是在江寧城的于氏全族幾百口,他推測出江寧城失陷是板上釘釘的事,對當初將全族安置在城內的事后悔不已。

早知道,直接渡江去廬州避難了。

悔不該啊!

若是賊酋拿了于氏家族幾百口,會怎么泄憤?自己想都不敢想。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結局。

最可怕的,自己想都不敢想。殺人雖殘酷,世上可還有比不殺殘酷百倍的事。

幾千里外,李郁打了一個大噴嚏。

抱歉的問道:

“剛才你說什么?”

文書恭敬的重新念了一遍:

“江寧城中,已暫關押滿漢官佐士紳以及家眷2722人。其中分量最重的是軍機大臣于敏中族人百余人(其余200多口在城破前后已勝利大逃亡)。”

“于敏中,籍貫何地?”

“江蘇金壇縣。”

李郁點點頭,原來是咱江蘇老鄉啊。

冷知識:正宗江蘇人一般不認老鄉,除非想搞事挖坑。

沉默了一會,李郁問道:

“于氏家族,有年輕女人否?”

文書震驚,結巴道:

“屬下待會去細細調查一下。”

“去吧。”

李郁倒是沒有注意到文書的驚恐表情,而是琢磨著怎么利用一下。

全殺了太殘暴,不符合自己一貫善良的本性。

留在手里,可以遙隔3000里捏一捏在軍機處的那位老鄉,捏的他痛不欲生。

當然了,百余口太多,浪費糧食。

不如將老邁無用的于氏族人禮送出境,送到江北去。讓于敏中自己向老皇帝解釋去。

“離間計”雖然不會立刻奏效,可架不住天長日久的加料。

愧疚是不可能的。

吾乃蘇州府人氏,你于敏中是鎮江府金壇人氏,我們之間絕對不存在老鄉的情誼!

前些日子,內政部收網了。

一口氣抓獲了清廷細作12個,白蓮細作4個。

說來也好笑,在抓人的時候遇到一個路過的生面孔,本著謹慎的原則就一起抓了。

原本只想走一下流程,查一下籍貫居所就釋放的。

結果,過程令人大跌眼鏡。

審訊官問:“叫什么?哪兒人?”

嫌疑人用標準的吳語口音回答:“劉三,江蘇人。”

當時,屋子里氣氛就不對勁了。

審訊官眼神發亮,一拍桌子,厲聲喝道:

“打,給我狠狠的打。這小子有大問題。”

夾斷了3套夾棍,抽斷了2根皮鞭,硬骨頭嫌疑人終于交代了。

他是京城粘桿處的密探,受朝廷派遣前來潛伏。

為了潛伏身份的周密,他甚至入贅了本地一個帶孩子的寡婦家。加之一口流利的吳語,原本是毫無破綻的。

交代前,他提出了一個要求:

“告訴我,我是怎么暴露的?畢竟我就只說了5個字哇!一定要告訴我,否則我死不瞑目。”

審訊官笑嘻嘻的告訴他:

“沒有一個江蘇人會自稱自己是江蘇人。如果有,大約是兩種可能,一是敷衍,不想搭理問話者。二是外省人。”

“既然進了這牢房,第一種可能直接排除,絕不敢敷衍。那就只能是騙子了。”

“好了。老實交代吧?”

“我可以保證不會再對你用刑。還會提供一頓豐盛的斷頭酒飯,至于說是加糖還是加鹽還是加辣椒,充分尊重伱本人的意愿。”

望著冷靜的審訊官,

粘桿處嫌疑人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他的方言是跟著一位移居京城的湖州鄰居學的,學的很到位,口音十分標準。

只不過那個鄰居只教授了他發音,沒傳授給他文化精髓。

就好比學外語之前,一定要了解那片土地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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