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你要殺的,我出手你又攔我,還說這樣的話!
女孩側過身,不去看夏景。
“倒是柄上好的凡劍。”夏景拔出青年留下的劍,細細打量,心中想著青年拔劍的姿勢,搖了搖頭。
單手轉一圈劍,插回劍鞘,夏景將長劍系在自己腰間,往枯林深處走去。
“走,去看看這里的天靈氣。”他道。
水心偏著頭,跟在少年身后。
枯林有五十步長,夏景走到中心,那里立著一棵樹干裂有縫隙的死樹。
天靈氣就在里面。
“是金靈氣。”夏景勾勾手指,一道凡眼不可見的金色細絲從樹縫里鉆出來。
金靈氣像一只小獸,它被一道好聞的味道所吸引,趴在樹縫邊瞧四周,見到水心時往里縮了縮,見到夏景后,歡快地奔出來,像久待空閨的少女,撲向情郎的懷抱。
天靈氣有許多類別,最多的是金木水火土五行靈氣,其中金靈氣最受劍修歡迎,最契合劍道,也最難收服。
難怪那個青年弟子,寧愿復讀也要守著這道靈氣。
“水心妹妹收服天靈氣用了多久?”夏景問道。
“十三個月。”水心回答。
“這是一道三等金靈氣,應該簡單些。”夏景戳戳趴在手心的金靈氣,傳達了自己的意愿。
金靈氣驚喜地抬起頭,一副被天大的好事砸中,不可置信的模樣。
夏景感覺到它的情緒,若它通人言,應該在說:真的嗎?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嗎?
待夏景敞開丹田,金靈氣嗖的一下,立即鉆了進去。
“果然是道三等金靈氣。”夏景感受一番,評價道。
水心睜大了眼睛,迷糊地盯著夏景的丹田瞧。
這是不是太快了點?她收服一道二等可是整整用了十三個月哎!
而且,三等是不是低了點?
這樣做是不是太草率了?
夏景不是個草率的人,在修行上他向來很謹慎,所以他才將金靈氣收入丹田,先體驗一下。
他的丹田一鼓,將準備收拾婚房的金靈氣趕了出來。
用兩根手指夾住金靈氣,塞回樹縫里,夏景往前走去:“走吧,去找下一個。”
金靈氣這才明白發生了什么,它原以為夏景邀它進丹田,是想要和它永結同理,沒想到這個狠心的家伙居然只是想試用一番,發現不好用立即拋棄了它!
那個家伙追求了它七年,它都沒有答應,這次它主動了點,居然在試用后慘遭拋棄!
一道金鳴聲響在枝頭,嘩啦啦數十根樹枝掉落在地上,切口平滑,這是發泄,也是一種實力證明。
這一聲過后,金靈氣的光芒暗淡了幾分。
夏景沒有回頭。
水心扭頭看看斷枝,快步跟上遠去的少年。
以整個修行界的視角來看,天靈氣很稀少,以扶光宗的視角來瞧,天靈氣雖然還算珍惜,卻并不稀缺。
歷代積累下來,靈氣谷中的天靈氣格外富裕,夏景每走一陣,就能發現一道。
不過,其中大多是四五等,四等以上極少,三等以上更是罕見,至少他暫時沒有見到一道。
天空漸暗,他嘖一聲,扶光宗讓弟子自行尋找天靈氣的做法的確公平些,但也很浪費時間。
“回去吧。”他將手掌搭在水心的肩膀上。
女孩祭出飛劍,載他飛向高空。
山谷的夜來得比別處快,七座高峰遮擋了日輪,早早投下漆黑的影,立在飛劍上,離了山的陰影,天頓時亮了些。
夏景看腳下,可惜飛劍飛得太快,飛得太高,站在上面無法感知到天靈氣。
至于飛得慢些,飛得低些……,飛劍越是低,越是慢,越考驗修為和技術。
他抬起手,觸向胸前,忘了灰玉被云依依摘了去,小劍被青霞收了去,摸了個空。
飛劍在湖畔落下了。
湖有一個很普通又很貼切的名字,叫做落日湖。
湖不大,水自地下涌出,連接了群山流淌而下的清泉和山谷內雨水匯成的溪流。谷內弟子用水,都是從這里運送。
傍晚時分,夕陽從咬日峰和鴻鳴峰中間的空隙里,投下火燒似的光,灑在湖面上,湖好似一把火。
這邊景色不錯,夏景很喜歡,但是,小院不在湖邊,他們走錯路了。
他扭頭看女孩,女孩站在岸邊,盯著湖里的魚。
“捉三條吧。”夏景嘆口氣。
山谷很大,弟子們的小院都圍在咬日峰下,相隔不遠不近,不至于難以串門,也不至于互相打擾。
日輪被群峰遮住了,一點點光亮起來,那是各院的照明法陣。
飛劍降落在院子中央,劍身站著夏景和水心,劍柄掛著一串魚。
這一幕實在不像話,劍修的劍柄,可以掛穗、掛玉、掛魔修的腦袋和妖修的尸體,怎么能掛魚?
好在山谷里沒有死板的師長,不然一定要攔住他們,碎碎地嘮叨,讓他們明白劍是君子器,是殺人器,不是廚子器,也不是殺魚器。
水心用劍殺了魚。
兩人坐在院門外,火堆的光芒映在他們身上,映出女孩望眼欲穿的臉,映出夏景的哈欠。
今天不吃煮魚,吃烤魚。
煮魚很溫柔,很有淑女范,魚仿佛只是換了個住所,從小池塘換做了大鐵鍋,在煮魚人熱切的目光中,魚兒按捺下性子,羞澀地不動,拉上一層又一層的白簾子,將鍋里的清澈的水遮成濃濃的白,躲在紗后寬衣解帶,松皮松骨,等待煮魚人撥開濃紗親吻它。
烤魚很辣,很野性。像馬兒在烈日下奔跑,緊了身子,黑了皮膚,毫不遮掩,迎光向人展露自己美味的身姿。
魚好了,一共三條,三人份,還有一個人沒有來。
不該來的人倒是來了。
火堆啪地一響,蹦出一串火星,夏景移開腳,避開朝他鞋上撲的火。
他站起身,將一串魚塞到女孩手中:“我買幾個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水心聽懂了,又沒聽懂。這附近哪里有賣橘子的?
她沒有問,買橘子是夏景要做的事,她只要等著就好。
夏景繞過小院,走入樹林,百十步后,見到了立在林子里的身影。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玉蟬子轉過身。
黑夜遮擋了夏景的視線,他沒動用靈氣,瞧不清玉蟬子的臉,但他可以感覺到玉蟬子的目光中的劍意,話語中的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