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羅伯特最終繼承了王位，那么他與帝國的所有煉金術師……
都將永無出頭之日？
尤金這番話不可謂不唬人，諾倫瞇起了眼睛，示意他繼續往下講。
“我們都是煉金術師，您應該能理解我的意思。”
尤金道，“先帝的存在代表著個人超凡實力的巔峰，故而在帝國建立之后，超凡至上的理念便深深扎根于所有人的心中。
“帝國從思想到制度開始向超凡者完全傾斜，至于煉金術師？對超凡者來說不過是聰明一些的普通人而已，并不會因此得到多少優待。
“而這對煉金術師來說并不公平，因為人類社會并不是只靠超凡力量維持的。
“無論是治療百病、輔助修煉的煉金藥劑也好；堅不可摧、提升戰力的煉金武器也好；
“甚至包括了夜明燈等，在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煉金道具也好。
“煉金術師在各個領域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并且我們的作用在很多時候都是無法被超凡者取締的——
“但是，在帝國現行的政策與規則下，煉金術師的地位并不高，我們的成果也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
“帝國完全忽視我們進行煉金研究背后所付出的精力，長期以低廉的白菜價勒令我們產出煉金成果。
“相信您也對此感同身受才對，可以說，煉金術師苦帝國久矣！”
諾倫沉默不語，這一點尤金說得確實沒錯。
哪怕他身為傳奇煉金術師做出了特級研究成果，當初王室代表佛雷德前來和他談合作時，開出的報酬也絕不算優渥。
以武器訂單舉例，目前帝國的報價邏輯，基本就是按照比每臺煉金武器的成本高一點的價格來計算的。
而這個成本價只包括了武器材料本身的價格，技術研發成本、煉金術師的人工成本都是沒算進去的。
又或者說算進去了，但是給得非常吝嗇，基本聊勝于無。
但這顯然很不合理，你讓一個法陣學高級煉金術師去繪制法陣，不可能給他開出一個和木匠工作一天一樣的價格吧？
真把高級知識分子當苦力使喚？
但當年帝國定下的體制與報價規則就是這樣的，煉金術師們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默默的吃下這個大虧。
不然還能咋滴，造反不成？
跟超凡者不一樣，大多數煉金術師本身并無力量，所以一直以來他們的呼聲也就被這么壓下去了。
唉，吃虧就吃虧點吧，日子又不是不能過。
“但是，前幾年羅德里克殿下拜訪弗拉梅爾的時候，他聽到了廣大煉金術師們的訴求。”
尤金的語氣變得高昂起來，“收集了巴赫以及煉金學會的建議，殿下曾公開表態，愿意提高煉金術師的地位，重新調整煉金委托的報價！
“當然，體制的問題不是一介王子能輕易改變的，于是他許諾，只要日后自己登基，就會立刻對體制進行正式的改革！
“而這個承諾，是大王子羅伯特殿下絕對不會許予的。
“因為他是不折不扣的保守派，對帝國的體制盲目自信，他不可能為了提高煉金術師的待遇而徒增帝國在這方面的預算。
“倘若您以后處于羅伯特殿下的執政時代，在那種落后的體制下，您的煉金成果恐怕得不到重視，這亦會對您造成數不勝數的損失！”
“即使如此……諾倫大人，您還覺得爭奪王位這件事與您無關嗎？”
話說完，尤金微笑的看著諾倫，給他充足的思考時間。
諾倫皺著眉頭，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點著。
不可否認，尤金的這番游說對煉金術師而言頗具煽動性。
他說的這番話大概也是事實，這與他對帝國現有體制的印象對得上。
不過，既然他是二王子派來的使者，肯定是只會吹噓他的好，雖然他的話中有事實，但卻一定不是全部的真相。
“既然如此利好煉金術師，那弗拉梅爾怎么說？”
半晌，諾倫抬起頭來，突然問道，“據我所知，巴赫可并未明確表態投靠羅德里克殿下。”
很簡單的道理，如果羅德里克真是煉金術師的救命稻草，那么煉金之城弗拉梅爾應該成為其忠實的擁躉才對。
可事實并沒有，甚至在暗殺事件過后，弗拉梅爾的立場已經隱隱向大王子陣營傾斜了。
“因為弗拉梅爾的立場向來保持中立。”
尤金巧妙的回答，“羅德里克殿下尊重和理解弗拉梅爾的立場，并且即使如此，他也愿意改善煉金術師的處境。
“這何嘗不是殿下仁慈的表現呢？”
不，不是這樣的。
諾倫身子后傾靠在椅背上，心里已經想明白了這件事。
曾經煉金術師不受重視，并不只是受到“超凡至上”的風氣影響。
很可能只是單純的因為……當初的煉金術還未發展起來。
因為所謂“超凡至上”，說白了其實就是“力量至上”。
當年煉金術師所做出的煉金成果還無法與超凡力量比肩，自然無法得到帝國的重視。
而在幾十年的野蠻發展之后，帝國的煉金術已經改良了幾代，現在更是出現了革命性質的“新式符文體系”成果。
此項煉金成果一旦實用化，將使煉金術師擁有切實的與超凡者分庭抗禮的力量！
不管是超凡力量還是煉金力量，力量就是力量，它顯而易見，非常直觀。
就算大王子是不折不扣的保守派，但他眼睛不瞎。
只要在戰爭中展現出這個時代煉金術的可能性，即使是面對守舊的大王子……
弗拉梅爾也有自信改善煉金術師的待遇，讓帝國重新評估煉金術師的重要性，調整煉金委托的報價——
巴赫當時或許就是抱著這種想法，這才有底氣拒絕羅德里克的邀請吧。
畢竟一旦失去這個主要訴求，弗拉梅爾又何必冒大風險去幫助名不正言不順的二王子陣營呢？
想到這里，諾倫豁然開朗。
現在急的不是臨峰城，反而是二王子羅德里克。
因為當“新式符文體系”問世后，羅德里克必須得時刻防備帝國軍批量裝備新式煉金武器，這會對他們的勢力造成很大的威脅。
如果他和臨峰城一碰就碎，羅德里克倒不介意將這個威脅順手抹除。
所以他策劃了草原人的入侵，默許了碎星城使者的暗殺計劃。
可當這些手段都不奏效，甚至連弗拉梅爾都將離自己而去時——
他又改用懷柔政策，企圖畫出大餅把他拉攏進自己的陣營。
前倨后恭之意，思之令人發笑。
因為以前發生的種種不愉快，即使外人盛贊二王子如何親民勤政，他也實在對羅德里克提不起半分好感。
如果這個時代不合理，我會用我的方式我去改變它，這是一位傳奇該做的事。
至于你，希望你可以實現自己崇高的理想——
如果你能成功打贏內戰的話。
“太陽就要落山了。”
諾倫望向窗外，“你該走了，冬天的夜晚暗得很快。”
聽到這個答復，尤金心知游說失敗，他不甘心的又道：“我這次前來，就是想讓您知道，殿下不希望與您和臨峰城為敵。
“哪怕不加入我們，至少不要為羅伯特提供一切支援。
“您只需要遠遠的眺望我們的軍隊推翻帝都的偽王便好。內戰結束后，殿下依然會給予您應有的待遇的。”
“我不是城主。”諾倫聳了聳肩，“無法對你做出任何承諾。”
“您真愛開玩笑。”尤金賠笑，“現在誰不知您才是臨峰城勢力的真正話事人？”
臨峰城若沒了諾倫，怕是早就被草原人攻破、被二王子陣營收入囊中。
又豈會負隅頑抗至今，成為讓殿下頭疼的對象？
“如果站在我個人的立場，我更不會聽從你們的指示。”
諾倫嗤笑，“無論是暗殺也好，阻撓我成為傳奇煉金術師也罷，發生了那么多事，你不會真以為我對伱們有任何好印象吧？”
尤金的臉色難看起來：“您可想好了，您真的準備與我們為敵？”
“放肆。”諾倫聲音轉冷，“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敢。”尤金垂下眼眸，“殿下很欣賞您的才華，他希望與您和平共處。
“至于曾經的種種不愉快，他保證會在一切塵埃落定后親自向您賠罪，還請您以大局為重，千萬不要意氣用事。”
諾倫哼了一聲，語氣稍稍舒緩：
“我必須重申，臨峰城沒有任何立場和理由聽從你們的指示，但至少有一點可以向你們透露——
“臨峰城地處邊陲，不在任何軍事要道上，它目前也沒有向其他軍隊批量制造武器的生產力。
“故而，我們的存在是‘無害’的。
“只要沒有人威脅我們的發展，我們也不會對其他人造成威脅。
“臨峰城的態度便是如此，至于和我們是敵是友，就要看二殿下自己的態度了。”
“是嗎……”雖然這不算完美的答復，但尤金還是松了口氣，朝諾倫躬身道。
“我明白了，我會向殿下轉達您的意思。
“我可以向您保證，只要臨峰城不做出危害我們勢力整體利益的行為，我們的軍隊也絕不會主動像臨峰城發動進攻。
“最后，我代表殿下向您致意，祝賀您成為帝國的第四位傳奇煉金術師。
“羅蘭帝國的榮光與你同在。”
“呵……”諾倫放松身體，喚來門口的騎士，“送他出城。”
這次交談，雙方雖然沒有達成合作，但至少他弄清楚了一件事。
羅德里克并不打算率先進攻臨峰城，至少一開始，臨峰城不會成為主要進攻目標。
如果換位思考，其實也很好理解。
臨峰城太過偏僻，并非處于政治中心或是軍事要地，它的物產資源也不算豐富。
若不是這座城市出了個傳奇煉金術師，它甚至不在雙方陣營的博弈范疇之內。
如果真要進攻它，消耗寶貴的兵力不說，還有可能被新式煉金武器打個出其不意，可謂是百害而無一利。
因此，對臨峰城最穩妥的處置方法并不是“摧毀”它，而是暫時把它從內戰中“除外”。
只要保證它不向羅伯特的軍隊提供支援即可。
而這，其實也是臨峰城樂見其成的事。
你們都別管我，就讓我默默發育好了！
吃下了這顆定心丸，諾倫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這下終于能夠打道回府。
這個時間點，尤娜早已結束了一天的修煉，換上女仆制服在門口等候他許久了。
“歡迎回家，主人。”
諾倫踏出馬車，尤娜迎了上來，躬身微笑道，“今天回來得很晚呢，工作辛苦您了。”
“修煉了一天，你也辛苦。”諾倫往府里走去，“我明明叫你好好休息，不用特地來門口等我也可以的。”
“這可不行！”尤娜卻是正容道。
“本來沒法隨時跟著您已是我的失職，若是連這點事也做不好，我作為貼身女仆的立場又何在呢？
“還是說……主人已經厭倦了我的服侍嗎？”
自弗拉梅爾鼓起勇氣獻出了那一吻后，她本以為以此為契機，自己與諾倫的距離會迅速拉近……
但沒想到回到臨峰城后，諾倫的任務不減反增，不僅白天見不到半個人影，自己也被指派著修煉戰技去了。
嗚……再這樣下去，難得擦出的那點火花都要降溫了！
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我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QAQ
尤其是這段時間，在聽說瑪恩納曾向諾倫詢問過是否需要新的貼身女仆時，這更是敲響了她心中的警鐘。
必須得做些什么，彰顯自己的存在才行……
說來奇怪，如果放在以前，彼時自卑的自己根本不會有這個想法。
她只會把自己的感情默默的放在心里，祝福諾倫找到比自己更好的存在。
可人的本性或許就是貪婪的，自從在人體煉成儀式中與諾倫坦誠相對后，她不僅直視了自己的內心，也明白了諾倫對自己的感情。
即使是那樣的我也在被諾倫重視著、需要著，如今我已恢復健全之身，又有什么理由一直退縮下去呢？
這讓她再次想起了萊恩老師對自己的教誨，現在的自己已經確實擁有了追逐幸福的動力和能力。
而諾倫是個不擅長表達自己感情的笨拙男孩，她是知道的。
所以她悄悄做出了決定，自己不應再被動等待了。
“厭倦了服侍什么的，別把話說得那么奇怪啊！”
諾倫撓了撓頭，“我發現自從回到臨峰城，你就變得越來越不正經了，是瑪恩納把你教壞了嗎？”
“嗯，確實是這樣。”
尤娜抿起嘴角，“作為貼身女仆我還有很多不足，為此這段時間里，我也特地向瑪恩納先生求教了許多……”
“呃，你都讓他教了些什么？”諾倫警撅。
那當然是女仆取悅主人的辦法……尤娜暗道，當然，這么露骨的話她現在是沒有臉皮說出來的。
真要說，她其實和諾倫相似，兩人都在男女之事上純潔得跟白紙一樣。
若是沒有瑪恩納這位老司機的建議和指點，她又怎么知道該用什么方式打動自己的心上人呢？
而現在，正是她活用撩漢手段的時候——
尤娜·阿斯卡，女仆形態，出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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