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搬!王老太爺馬上就要到了,到時,你們這主院若是沒搬完,便不用搬了!”一個男聲,高亢尖利,一聽便是個太監。
趙福金坐在明興樓花院中的涼亭內,聽著墻后有一婦人苦苦相求:“還請內直與官家求情兩句。
咱家老爺來京不久,眼下連個多余的宅院也無,能不能寬限幾日,待……”
“寬限你們幾日,王老太爺搬來了住哪?我奉的可是官家的旨來監管的,你可不要為難我!”那尖細的聲音打斷了女聲,極是不耐煩的說道:“你家老爺要是有甚不滿,讓他去找官家去談,小小的一個院子罷了,事情還不少!”
“我家老爺官職低微,今日偏巧被派往了外地……”那婦人語帶哽咽:“若是家中就我們母子,那隨便找一處棧子落個腳也使得。
可是我家婆母,年紀大了,又生了寒疾,見不得風,出行不便,實在不宜四處搬動。”
“你再追著我癡纏,你家這院子里的東西便歸王大學士所有了!”那太監再次要挾道:“一屋子破破爛爛,許是大學士還看不上,少不得便宜了咱家了!小的們,給我搬!”
“啊!”婦人尖叫一聲,似是被推搡倒了。
“娘!”一個少年憤恨的吼道:“我家的宅子可不是公家的,憑什么你們讓搬就搬!便是官家也不能如此!”
“烹兒!”那婦人連忙出聲阻止,卻是來不及了。
只聽到布帛撕裂的聲音內夾雜著悶哼。
緊接著,便有太監們的嬉笑:“許小郎怎的寬衣解袍了?可是要以肉償換宅院嗎?”
“你們,你們欺人太甚!”那少年聲音更加惱怒,似是還要動手,卻被婦人阻止了:“烹兒,我們搬,我們搬!!!”
“許夫人早這般懂事,小郎就不會受傷了!”太監的聲音得意洋洋的,已有小太監上前討賞了。
少年郎的聲音嗚嗚的,看樣子竟是已被婦人堵了嘴。
趙福金看了一眼蔡鞗:“可是這許家小郎相求?”
“非也,并無人相求。”蔡鞗聲音溫和,一本正經的說道:“明興樓與許家僅只相隔一墻,在下怕那位王學士趕走了許家,又發現明興樓的這處院子浪費地方,再強行征收了。”
“哦,有三皇兄的名頭在,這王學士豈會如此不長眼?”趙福金并不信他說的話,畢竟明興樓的東家沈悅依附于三皇子趙楷,這事在京中根本就不是秘密。
“殿下,那您是有所不知了。王學士的‘恩府先生’梁師成,眼下正與太子殿下打得火熱,正擦掌磨拳的尋找主先鋒上陣,尋三殿下的錯處。”蔡鞗解釋道:“三殿下得官家看重,屢請官家來明興樓五層宴飲,倒是不怕他們來尋釁。”
“可是,如此一來,明興樓的紅利少不得要再多分三殿下幾成,再這么七分八分,下臣便所剩無幾了。”
“這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蔡郎君便求了我兩宗事,第一宗好說,畢竟事關我自身。”趙福金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悠悠的說道:“這第二宗,就不好辦了。許家搬家,直接勞動了宮中的內直,我若是出手,可就得罪的人多了。”
梁師成,自稱是著名大文豪蘇軾流落在外的兒子,為人極是善于奉迎,深得趙佶的喜愛,多委以重任,趙佶的許多政令都是出自他手。
俗話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梁師成那可是小人中的戰斗機,不到羽翼豐滿的時候,趙福金可不打算對上他。
“殿下同意了下降小臣,小臣擁有的所有東西,都是殿下的。”蔡鞗站起身子,恭聲說道。
這便是給的好處了。
趙福金有點心動了,她看向守在涼亭周邊的二十多位禁衛,淡淡的來了一句:“口說無憑。”
“那是當然,下臣已備好所有的契約,簽署到殿下指定的人選名下。”蔡鞗說道。
為何是指定的人名下呢?
因為康福帝姬才十五歲,并未出降,若是記在她的名下,就成公開的了,日后再行事就沒有那么方便。
特別是明興樓,趙楷只以為東家是沈悅,若是契約等物出現在康福帝姬的名下,他便是再傻也要發現問題了。
“蔡郎君做事果然坦誠又利落,我非常喜歡!”趙福金也站起身子,夸獎道。
“那,殿下請!”蔡鞗伸手召來一個小廝,將趙福金帶到了明興樓的角門:“此處出了門,便是正盛官道,殿下直接便可懲惡揚善了!下臣便不奉陪了。”
“去吧!”
趙福金帶上了斗笠,被瓊葉、瓊玉和二十來位禁衛拱衛著,出了明興樓的角門,直接堵在了正搬家的許家仆從面前。
“去,通報一聲,就說康福帝姬造訪!”瓊玉不等趙福金吩咐,便上前堵了抬著大圈椅的小廝,姿態極高的吩咐道。
“誰?”那小廝一愣,下意識的看向站在門前的趙福金,便是從頭到腳罩了斗笠,也能從其身后虎視耽耽的護衛們身上看出個苗頭來。
官家都已經派了內侍來趕人了,怎還派了位帝姬來盯著?
委實是欺人太甚!
只是主母都不敢多說一句,他這個做下人的又能如何?
他放下了圈椅,低頭耷眼的應了諾,轉身向院內奔去。
許家的宅子不大,門臉窄,卻極深,那小廝低著頭邁進第二道院門,趙福金便徑自帶了禁衛跟隨其后入了院。
院中一片狼藉,一位年約三十出頭的婦人,正扶著床板,帶著人將一個老婦人往外抬。
院內還有十來位仆婦、小廝正從屋子里往外搬東西。
一個白臉著土青袍服的內監,正扒著院中的芭蕉葉子細看,在他的身側圍了三四位太監正湊著趣兒。
那個吵鬧的小少年倒是沒見到影子了。
“康福帝姬到!”還沒等那小廝上前稟報,瓊玉便上前一步,高聲叫道:“閑雜人等閃避!”
康福帝姬?
慧福嚇了一跳,一回頭便看到趙福金伸手取下了斗笠,當即嚇得“啪”的一聲跪在了地上,口中高聲喊道:“參見帝姬!”
他身邊的小太監們并未見過趙福金,一看慧福磕頭,就立馬也跟在后面跪了下來。
“你是哪個宮的?”趙福金問道。
“小人師從建明堂都監梁大人,賤名慧福!”慧福心中忐忑,不知趙福金怎么會到了此處,若是被她知曉,他假借官家的名義行事,那麻煩可就大了。
“哦,你們來許姐姐這里,有何事?”趙福金上前,攙起了正要跪下行禮的許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