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蘇心娩再也忍受不住,竟是哭了出來。
杜姨娘已經懵了:“是...是因為上次清風饜的事?殿下難道不相信你么?”
“殿下是寧愿相信那些傳言,也不相信我啊”,蘇心娩哭喊道。
“這…這這么可能?”杜姨娘慌張失色的猛然起身,竟有些手足無措了。
不可能啊!太子殿下不可能不娶娩兒啊!
見蘇心娩哭成淚人,她心疼:“娩兒別哭,太子殿下只是還在氣頭上罷了!待事情淡了,他…他一定會待你如初的!”
可蘇心娩根本聽不進去,一想到寧禮琛對她的態度,她幾乎就要瘋掉,若不能嫁入東宮,那她這些年的努力都算什么啊!
她豈非成了京城的笑柄么!
想到什么,杜姨娘惡狠狠道:“都是因為蘇輕默那個賤人!若太子殿下因此與你離了心,我定要讓那個賤人不得好死!”
“你說什么?”蘇心娩卻是渾身一震,連眼淚都突然止住了。
“蘇輕默…不是被抓進宮里了么!”雖早有心里準備,可聽見這話,蘇心娩仍是渾身一震,不敢相信。
杜姨娘恨道:“今日一早,你與老爺剛走,蘇輕默就回來了…”
杜姨娘并不知發生了何事,只以為是蘇輕默得罪了皇后才被抓走了,本是件天大的好事,誰知她今早竟是回來了!
而蘇心娩心愣在那里,搖著頭滿眼的惶恐和不甘。
“蘇輕默沒死...沒死...”
若蘇輕默沒死,那這幾日她為何不回府?
蘇輕默沒死,那她所做的這些,到底是為了什么啊?
她得到了什么啊!
“啊!”
蘇心娩猛然大喊出聲,拿起手邊的茶杯一把扔了出去。
入夜。
靜夜如水,看似波瀾不驚,實則暗潮洶涌。
碧空院。
微弱的燭光晃動,蘇輕默還未睡下,而是低聲交代道:“務必小心一些”。
面前,正是穿著夜行衣的槿夏。
“放心吧小姐,皇宮我進不去,一個小小的刑部大牢,我還是綽綽有余的!”槿夏說的自信滿滿。
蘇輕默聽后微微點頭,卻還是說道:“總之,務必小心,快些回來”。
“好!”槿夏心頭微暖,點點頭便轉身出了房間。
望著微微晃動的燭火,蘇輕默抬手,拿起了桌子上,今日槿夏從宮中帶回來的東西!
赫然...
是一只酒盅!
赤金酒盅!
她被抓進宮那日,臨走前,交代了槿夏三件事情。
其一,去六皇子府。
目的是讓寧湛留下那一百匹布料,憑寧禮琛多疑的性子,定然會對裴府,心生嫌隙!
其二,去蕭府。
請蕭暮堯‘通知’寧禮琛,裴卓出獄一事!
她一早便買通了雅韻樓的姑娘們,一旦裴卓前去,她們便大肆奉承,投其所好,曲意逢迎!以裴卓的性子,自然是夸大其詞,口無遮攔了。
這兩件事,皆是為了挑撥寧禮琛與裴府的關系。
果不其然,寧禮琛勃然大怒,越發對裴平秋心生厭惡,甚至想要...
斬草除根了!
而她讓槿夏做的第三件事...
便是宮宴當日,讓槿夏入宮!
也是最為棘手的事!
以槿夏的武功,根本不可能不被皇室暗衛察覺而潛入宮中,況且宮宴之日,守衛定更為森嚴。
所以她與槿夏說好,宮宴那日一早,槿夏等在宮門口,她自會想法子,讓寧可瑤派人將槿夏接進宮來。
可還未等她找寧可瑤商議此事...
延月宮便來了一人!
在宮內‘裝死’的這幾日,她與寧可瑤都不可踏出延月宮,寧可瑤在主屋,她便住在偏殿。
那日,她與寧可瑤說敘話到很晚才回去自己房間,可誰知,剛打開房門,便嚇了一跳!
借著一抹月光,昏暗的房間內竟是坐著一人!
那人一襲黑衣,墨發如瀑,似乎要與這黑暗融為一體,可在這孱韻的月光之下,那袖口處似有金線流光閃爍,詭秘凜冽,
一身氣勢逼人,讓人呼吸一滯。
蘇輕默心頭一震,停下腳步。
“誰!”
“蘇小姐似乎忘了,要與我再下一局!”
開口,便是那清濯寒涼,低沉如弦的聲音。
蘇輕默心下一顫。
是他!
這才抬腳進入房間,關上房門,蘇輕默淡聲道:“公子莫不是追一棋局,追到了宮里?”
門關,這一氳月光消失,屋內更是昏暗寂寥。
“如此放心關門,便不怕有性命之憂么?”男子冷聲道。
蘇輕默卻是笑了:“公子若想害我,小女關門與否,有區別么?”
這人武功絕頂,入宮竟似回府一般自如!
且皇后派人將這延月宮嚴防死守,任何人不得進出,可對這人來講,皇室暗衛竟如同虛設?
這般能耐若要殺她,她防與不防,又有何差別!
而后,眼前忽亮,只見這人燃起燭火,映入眼前的,便是世無其二的容顏!
再次看見,蘇輕默仍是屏息一怔。
只見男子微微垂眸,不見神色,卻是眉眼清泠,如寒月傾灑,盡展霜華!
這一身墨色華服也不知是何錦料,燭光下竟是流光溢彩,而那袖口處暗金閃爍,圖案...
竟是飛龍在天!
蘇輕默走上前去,淡聲道:“袖紋飛龍圖騰,公子便不怕,被抄家砍頭么!”
那人淡淡掃了一眼自己的袖口,卻是若無其事聲道:“龍不及我”。
蘇輕默眸子一瞇。
這人何等狂傲,竟敢言龍不及他!
此話若傳出去,便是九族都不夠誅的!
只是這性子...
正合她心意!
唇角一勾,緩緩坐下道:“讓公子失望了,這延月宮內,怕是沒有棋盤的!”
就寧可瑤那性子,延月宮內箭靶子定然不少,琴棋書畫之物嘛,可是別想找到一個!
“無妨,下次!”說著,這人起身便要離開。
他今日入宮,本也不是找蘇輕默下棋的。
蘇輕默卻是突然想到什么,猛然起身道:“等一下!”
男子抬眸,那幽若深海,一望無垠的眸子便與她撞在了一起。
瞳若霜華,沉寒氳灑。
蘇輕默心頭一顫,緊忙垂下眸子,低聲問道:“你能入宮?”
說完,蘇輕默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這人都在自己眼前了,她問的不是廢話么!
誰知這人卻是沉聲應道:“嗯”。
蘇輕默聽后給氣笑了。
她問的多余,這人便是也回答她了。
而后抬眸,看向那人道:“也能帶人入宮?”
那人仍是答道:“嗯”。
蘇輕默眸子一亮:“若小女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子可否相助?”
這人仍不見神色,只淡淡道:“說”。
“小女有一丫鬟,需入宮為小女辦些事情,可...”
蘇輕默話未說完,夜遷沉倒聽的明白。
蘇輕默身邊那丫鬟武功的確不弱,可若想不被察覺,潛入皇宮,就太難了。
蘇輕默是想請他將那丫鬟接進來。
“何時?”
蘇輕默一怔,有些驚訝。
這是同意了!?
心下一喜,也不扭捏,直接開口道:“后日一早,卯時三刻,皇宮門前,名喚槿夏!”
蘇輕默說著,將那墨色的玉佩拿了出來:“公子的人只要將這個交給槿夏,她自會相信的!”
蘇輕默看著那玉佩,伸到一半的手,卻突然頓住了。
卻是沒發現,這人在看見玉佩之時,眸光微晃,一閃而逝。
許久,蘇輕默竟又是將玉佩收了起來。
“不舍?”那人嘴角微挑,不著痕跡。
“這玉佩乃故人遺物,小女的確不舍!”蘇輕默說道:“且此玉極寒,小女怕傷了公子”。
說著,蘇輕默摘下發簪,青發散落,抬眸,便含笑將這發簪遞了過去。
這人卻是呼吸一滯。
嘗矜絕代色,復恃傾城姿,說的,便是如此了!
片刻,他移開目光,接過那發簪剛要離開,卻是突然抬眸,低聲道:“有人來了!”
蘇輕默微微蹙眉,不多時,便聽見了叩門聲。
“何人!”蘇輕默蹙眉冷聲道。
延月宮此時連只蒼蠅都難飛進來,而瑤兒也已經睡下了,怎么還會有人叩門?
“是本殿!”赫然寧禮琛的聲音!
霎時,蘇輕默的神情便冷了一分。
是了!自己這一計,讓瑤兒劈開寧依嵐的酒盅,皇后定是要與寧禮琛商議的,寧禮琛自然知道她在這。
“不知太子殿下深夜而來,所為何事?”蘇輕默冷聲道。
在門外的寧禮琛聽后一怔,竟是有些懵了!
所為何事?
他哪有什么事!他不過是想見見蘇輕默罷了!
可照他所想,蘇輕默知道自己來看她,自然是要高興的欣喜若狂啊!
他堂堂太子,屈尊親自來她房間,蘇輕默不該感恩戴德的給自己開門,將自己請進去么?
他根本也沒想過蘇輕默會這樣問啊!
“咳!”寧禮琛不悅道:“自然是有事,給本殿開門!”
蘇輕默卻是越發不耐,更何況,她這屋里…
還有個男人呢!
沒好氣道:“小女已經睡下了,殿下若要問宮宴一事,可以去找四公主,小女只負責獻計,做與不做,自然是殿下與皇后娘娘定奪!”
寧禮琛聽后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蘇輕默這是根本不打算給他開門啊!
就算是氣他換了正妃人選,可眼下他親自來解釋了,蘇輕默難道還要得寸進尺么!
咬牙切齒道:“蘇輕默!你還未熄燈!”
燈還亮著卻說睡下了!蘇輕默這是拿他當傻子騙了么!
而蘇輕默聽后蹙眉,暗道這寧禮琛難不成是傻的?自己分明是不想見他,他看不出來么?
正當想著,卻突然感覺腰間一涼!
竟是這人攬過自己的腰際,一把將她帶到了床榻之上,而后抬手一揮,燭光霎時熄滅。
蘇輕默心驚不已,只感覺這人身上淡淡的檀香氣息傳來,凜冽霜華。
蘇輕默只得別過頭去。
總要先把寧禮琛打發走才行。
而門外的寧禮琛,已經是火冒三丈了。
他一說蘇輕默就熄了燈,分明是在告訴自己,她就是不愿見自己,連敷衍都懶得了!
蘇輕默!
蘇輕默!
你給本殿等著!
你越是這般,本殿便越要娶你!待你嫁入東宮,本殿倒要看看,你還能不能這般能耐!
冷哼一聲,寧禮琛一甩衣袖,終于是離開了延月宮。
房間內。
感覺到寧禮琛走遠,夜遷沉起身道:“明日一早,我會派人將你那丫鬟帶進宮內!”
言語之間清冷如常,若無其事!
蘇輕默也不介意,同樣起身說道:“多謝公子,不知公子貴姓...”
“夜!”這人沉聲道。
“葉?”蘇輕默說道:“那便多謝葉公子了!”
那人聽后并未再言,便直接推門離開了。
此時的蘇輕默卻是如何也沒有想到,此‘夜’并非彼‘葉’,而這名俊美到讓她都有些心神不寧的男子,便是那手執兩國兵權,權傾天下的玄王,夜遷沉!
而終究,他的另一個身份,將會更加讓蘇輕默…
措手不及!
宮宴那日一早,夜遷沉的確守信,槿夏一早便被帶入宮中,隨便找了件宮女的衣裳,便去了...
宮宴之處!
江賢那杯酒,是槿夏倒的!
那箋紙上的字,正是蘇輕默所寫!
署名...
墨公子!
那紙上所寫很簡單,便是讓江賢言語之間,傾向寧可瑤!
蘇輕默心知,江賢見到自己字跡,便會按之行事,所以,什么北祈會先考慮寧可瑤,還會為寧可瑤求情,不過是蘇輕默誆騙皇后的說辭罷了!
因為,北祈使臣態度如何,本就是她能左右之事!
而后,趁舞姬起舞…
槿夏又去了寧依嵐的身后!
就在寧可瑤突然出現,寧依嵐驚慌失措之時,槿夏不著痕跡的,迅速調換了,寧依嵐桌案上的酒盅!
所以寧依嵐面前的酒盅,的確,并非出自裴府!
蘇輕默真正的目的...
正是裴府!
若是平常,燕寧帝發現這酒盅被摻了銅,定然會讓人多劈碎幾個,一探究竟!
可宮宴這日不同!
當著北祈使臣在場,先不說燕寧帝顏面盡失,怒而失察,就算他尚存理智,也不可能一個一個劈開那些酒盅去探查的!
若當真各個都是銅制,豈非是更加丟臉?
那般情況之下,最為簡單的辦法便是,直接問責,一帶而過!
果然,當日鐘遲領命前去裴府抄家以后,宮宴便如常繼續,再無人敢提及此事了!
寧可瑤假死,槿夏入宮,江賢傳信,調換酒盅,劈開酒盅,裴府抄家…
這一步一步,皆在蘇輕默算計之內!
而對于裴府,這僅僅是個開始,今夜...
才是重頭戲!
蘇輕默手中擺弄著槿夏帶回的赤金酒盅,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