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在上

103:新殘卷,新法則

“這是……因果法則?”

一時間,陳留白有些不敢肯定。

此類法則極為神秘而強大,有道云:萬法皆空,因果不空。

所謂“有因必有果”,在法則的范疇內,好像所有的事情幕后,都有著一根根看不見的線在牽引綁定著。

好比這次的事。

然而這說起來太過于玄虛,陷身其中,在思想上很容易便走進胡同里,打了死結。

釋家說的“因果輪回”那一套,便是建立在這上面。

當下陳留白小心翼翼地施展法念,仔細地觀想著殘卷上呈現出來的“絲縷”,猶如蜻蜓點水,不愿輕易沾染太深。

法則道韻,肉眼不可見,唯有用神識法念來“看”,然后進行辨別解析,以及感悟體會等。

這屬于“觀想感應”的根本法門。

其實整個天地時空皆會存在著法則道韻,然而天地太過于深邃高大,人置身其中,猶如滄海一粟,想要從中觀想,簡直大海撈針,幾乎沒有可能。

至于天書,卻是被凝聚、被提煉出來的法則道韻,獲得之后,可以直接對之進行觀想。

兩種不同的修行方式,稍作對比,便清楚地知道差別有多大。

一個是要在堆積如山的沙堆里找出金砂;另一個則是把成塊的狗頭金直接放在眼前。

即使天書破碎,變成了殘卷,但上面蘊含的法則道韻也是實實在在的,做不得假。

觀感的時間飛快流逝。

“鐺鐺鐺!”

忽然有響亮的撞鐘聲,是從山上傳來的。

雖然相隔有一段距離,但那鐘聲像是在耳邊回蕩著,震得心神晃動。

晨鐘暮鼓,寓意為“發人深省”。

然而現在陳留白聽著,只覺得鼓噪,被擾了清凈,甚至生出些心煩意燥的念頭來。

這就是雜念了。

他伸手將龜甲與殘卷收入壺天袋內,起身走出去。

干陽老道早已醒來,在正殿上,手拿一塊抹布,在認真地拭擦著真君神像。

他抬頭看來,打量一眼:“你臉色發白,看起來精神并不好。”

這并非是沒有睡的緣故,主要還是受到了心魔的生成影響。

陳留白問:“晨鐘每天響多少聲?”

“每天九聲,從不間斷。”

老道習以為常地答道:“就算把耳朵塞住也無用,如果你誠心向佛,就會覺得悅耳了。但我偏不!”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堅定,有一種寧死不屈的執著。

陳留白呵呵一笑:“看來我也得適應一下。”

“你真得決定住下來了?”

“聽著晨鐘暮鼓,還有敲打木魚的誦經聲,也許會是一種不同的感受。”

老道嘆口氣:“反正該說的都說了,隨伱。”

繼續拭擦著神像。

既然決定住下,這一住,可就不會只得兩三天,那就沒有意義了。

所以要準備好各種生活物資,比如說柴米油鹽那些。之前儲備在壺天袋中的,已用得差不多了。

出到外面,看到老松樹上被掙斷的繩索,那阿康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陳留白也不在意,自顧下山,到了山麓下,下意識地回首張望:

在山林間,高大巍峨的地藏王佛像映入眼簾,是那么的顯眼。

高高在上。

只要抬起頭,就必能看到,讓人無處可避。

“呵!”

他再不停留,身形一閃而去,很快來到市集上,雇了一輛驢車,然后進行采購,最后買了滿滿一車的東西,再往山上趕。

趕車的漢子聽說是去筑仙觀,臉色古怪地道:“這位小哥兒,你莫不是聽了那癲道人的話,拜入門下當了道童?”

“有問題嗎?”

“問題可大了,以前筑仙觀還可以,但現在,被天龍寺壓得抬不起頭,快要倒閉了。你買這么多東西,定然是癲道人要你買的。我跟你說,純是肉包子打狗,什么都學不到。”

陳留白呵呵一笑:“是嗎?那我也要試一試。”

漢子便不再勸,他一眼就看出陳留白是外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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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有外地人才會上當受騙,想著求仙學道,而筑仙觀的牌子,在以前的確還挺響亮的,時不時會有些人慕名前來。

可如今嘛,隔年皇歷。

大概只有像陳留白這種愣頭青才會被老道人吟誦的那幾句給唬騙到。

當來到道觀外,見到前頭站著好些差役,一個個兇神惡煞的樣子。

趕車漢子嚇得一哆嗦,急忙勒停驢車,低聲道:“小哥,筑仙觀一定是招惹了官非,咱們趕緊掉頭走吧,就當沒來過。”

陳留白目光一掃,在差役群中掃到兩個身影,一肥一瘦。

可不就是昨天來過,然后挨了老道一爛鞋的張大張二嗎?

“貧道說了,昨天阿康的確來過,但他已經走了。至于去了哪兒,他有手有腳,誰管得著?”

干陽老道的說話聲中氣十足。

接著是另一把威嚴的喝聲:“阿康來此,然后失蹤,你家道觀自然脫不開嫌疑。”

老道冷哼一聲:“爾等已經搜查過了,找不到人。”

“依照律令,本官要暫且將道觀查封。”

“周遠,你莫要欺人太甚。”

那周遠大聲道:“你若敢……”

砰的一響,然后一人被擊打出來,摔出數丈遠,口中狂吐鮮血不止。

緊接著,噼里啪啦。

但見老道身形矯健,一抓一個,把那些差役打得屁滾尿流,很快倒了一地。

他一拍手,冷笑道:“老虎不發威,爾等還真敢隨便摸呀。滾!若敢再來,老道我絕不會再手下留情。”

挨了打,一眾人等趕緊爬起,灰溜溜地跑了。

見狀,趕車漢子不禁咋舌:這老道不是瘋瘋癲癲的嗎?怎么現在看起來好好的。

再不敢吭聲,生怕亂嚼舌頭,招來一頓教訓。    幫忙把東西卸掉,放好,然后快快趕車離開了。

陳留白問:“阿康失蹤了?”

老道一攤手:“誰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許是真的;也許是故意尋個由頭來翻找;又或者,想借機封掉道觀。”

畢竟筑仙觀也曾闊過,一旦敗落下來,便會招人覬覦,猶如群狼環伺,個個都想撲上來咬一口。

時至今日,其實道觀內有價值的東西基本都被搬空了,就剩下個殼子。

正如那尊真君神像。

可人心的想法沒有邊界,在他們看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干陽老道很可能還藏著什么好東西,甚至寶物。

還有一個因素,在西山上,筑仙觀的存在顯然會成為眼中釘,也許并非天龍寺直接授意,但下面的人,最喜歡揣摩上意,然后進行代勞……

陳留白問:“你出了他們,豈不是惹了官非,會招來更大的麻煩?”

老道嘴一撇:“這你就錯了,我如果不出手,反而是更大的麻煩。那些人的嘴臉,一個個欺善怕惡。老道我不敢說有多大的本事,但只要是清醒的,站在這兒,那些宵小之輩,就不敢再來。”

這話說得有了幾分先天宗師的派頭氣勢。

實情也是如此。

在老道的巔峰期,那可是坐鎮一方的,正是余威尚存,才能殘喘至今。

否則的話,筑仙觀早被夷為平地了。

接下來數天,風平浪靜,證明了老道所言不虛。

陳留白就在道觀住下,有點像是掛單的意味,實則算是另類的“閉關”。

閉關是很講究環境與心境的。

在地理位置上,筑仙觀所在的地方頗為清幽,又沒有了香火供奉,更顯得安靜,隱約有幾分避世隱居的氛圍。

除了每天不變的晨鐘暮鼓。

鐘聲洪亮,鼓聲沉重,一聲聲,不但在耳邊回蕩,更似乎敲打在心間。

最開始那兩天,陳留白頗不適應,一旦聽到,心頭便生煩躁,暴動不安,甚至萌生出提劍上去,大開殺戒的沖動。

不說現在,便是以前幾次,遇見僧侶儀仗時,他都會忍不住出手,進行反擊。

就是想要與之針鋒相對。

但有時候沉思:輕易地被人所激怒,使得情緒失去掌控,人就會變得暴戾,對于心境磨礪,并無裨益。

還是應該沉下心來,穩住自己的本心。

于是乎,渡過開頭幾天后,接下來的日子,再聽著那些聲音,便顯得波瀾不驚了。

干陽老道看在眼里,贊嘆不已。

作為過來人,他十分明白“晨鐘暮鼓”的可怕,越是想要抵御,越是把持不住,并最終一敗涂地。

人活于世上,最難的,正是堅持自己的道。當遭遇到了挫折困難,最初是產生自我懷疑,然后就想著改變,接而面目全非。

老道沒有逃避,也沒有改變,卻是遭受迎頭痛擊,幾乎一蹶不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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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半個月過去,二月將來。

這日,陳留白在院子中劈柴。他手持短斧,也不見怎用力,輕輕一劈,那木柴應聲而開。

被劈開的每一塊,形體大小,齊齊整整,然后堆放起來。

忽然間,他若有所感,抬頭起來,正見到三人從林間小徑處走來。

這三人不同尋常,雖然衣裝不一,但從步伐節奏,面容氣度上看,便知是練武有成的人物。

居中那個,做道士打扮,身穿青色道袍,長發束個短髻,留三縷山羊胡,背后掛劍,是那種很上檔次的松紋古劍。

右邊是個中年漢子,五短身材,其貌不揚,走路的時候脊背微微弓著,似乎是在隨時蓄力的樣子,走路帶風,腳底卻無聲;

左邊的老者頭頂已經禿了,頭皮紅潤光亮,腦袋側邊一圈鬢發留得很長,垂落下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那雙眼睛,陰鷙如鷹;

三人并肩而行,很快來到道觀門外。

隨著他們走進來,陳留白的感覺更為清晰,有一種灼熱之意。

那是法念對于對方身上氣血的觸感,純屬于本能。

這一段時日的靜修,大周天運轉得暢快,凝聚出來的法念也就越來越豐富了。

干陽老道本在院中曬太陽,自從陳留白住進來后,他的好日子也來了。

精神意志恢復正常不說,吃喝更是不愁,都是很好的。

畢竟有陳留白在,山中野味不曾斷過。

睡得好,吃得香,這人的身體自然得到滋潤,看上去,宛如年輕了幾歲,不再一臉愁苦。

他看到了來人,雙眸一縮,緩緩站起。

居中的道士沖他做個稽首:“大師兄,好久不見。”

“五師弟,果然是你。”

干陽老道露出一抹激動的神情。

來者道號“青陽”,與干陽老道師出同門。在當年,筑仙觀出事時,青陽道人幾個承受不住壓力,選擇了出走。一去多年,沒想到在今天回來了。

干陽老道目光一掃,注意到兩邊的人,漸漸認了出來:“‘過山風’秦深和‘鷹叟’顧登?”

兩人抱拳:“見過干陽道長。”

在江湖上,他們都是成名已久的宗師人物,只是慣于獨來獨往。

但此時,卻走在了一起,并來到了筑仙觀。

干陽老道的神色冷了下來,道:“五師弟,七師弟和九師弟他們呢?你們一起出去,為何不一起回來?”

青陽道人嘆一聲:“一言難盡,師兄,咱們進去里面詳談。”

干陽老道復又坐下,懶洋洋道:“今天難得開晴,太陽正好,有什么事,就在這說好了。”

青陽道人雙眼一瞇,轉頭去看劈柴的陳留白,笑道:“多年不見,沒想到師兄倒收到了一個好道童,面華骨秀,資質上佳,真是不錯。”

干陽老道很注意陳留白的神色,心中暗自冷笑,當即道:“五師弟,有事你直說吧,咱們師兄弟之間,不必遮遮掩掩。”

青陽道人就不再理會陳留白,朗聲道:“大師兄,回來之前,我聽到不少風言風語,很是為師兄擔心,可如今一見,倒是放下心來。”

干陽老道一擺手:“這些年來,我確實過得不好,被人稱為‘癲道人’,只是近日才有所清醒,沒什么好忌諱的。”

青陽道人深深地看他一眼:“師兄,你恢復了就好,我這里正有一樁大事要找你商議。是件大好事。”

干陽老道“哦”了聲:“什么好事?”

“此事非同小可,也與咱們道觀傳承有關,還是進去,在真君神像前詳談為宜。咱們師兄弟多年不見,正該好好敘舊一番。”

這兩三天小孩考試放假,跑來跑去,折騰得夠嗆,有所耽誤了,但欠下的更新,肯定會找時間補上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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