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奇著,男人忽地溢出一聲無意識的低吟,同時隱隱顫抖著,不解的摸了摸,指腹蹭到一片冰冷,她頓時想起,這屋子里可沒有任何取暖措施。
本欲拉過被子先遮一遮,可瞅著那一身血污,還是沒舍得。
“大男人,凍一凍沒關系,稍等會兒哈!”
她擱下剪刀,自言自語著再度跑出房間,由于體型龐大,帶起一股冷風,吹得榻上的人又是一陣抖瑟。
男人要是可以說話,恐怕早就氣得破口大罵,一床破被子,難道會比傷患的冷暖更重要嗎,可惜他除了難受的蹙起眉頭,意識相當模糊,毫無表達能力。
須臾,段清秋用布包著手,端著一個銹跡斑斑的盆進來,里面堆著一些猶在燃燒的碎木,是剛從爐灶掏出來的,咣地一聲擺在床頭下方后,想了想,拉下隔簾,爭取多起到幾分保暖的作用。
炭火的熱度果然最直接,很快便燒得小屋內暖洋洋的,連男人冷白肌膚仿佛都浮起點健康的淡粉。
“為了你,可是多添了兩根柴,要記住這份恩情,快點恢復,幫家里掙錢,知道嗎?”
她一邊碎碎念著,一邊重新抄起剪刀,繼續剪起男人的長褲。
腿上的傷口較深,廢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完成。
段清秋拭去額際薄汗,抬手扇了扇風,目光落在對方僅剩的那條短褲上。
唔,在學醫之人眼中,沒有男女之分,當然若那附近沒有受傷,倒也不必脫光。
抱著此念頭,她利落的解開短褲抽繩,拉高一角,偏頭往里打量——
“阿姐!!”驚天震地的一聲高呼,嚇得段清秋差點撲到男人身上去。
拍著胸口,心有余悸的回頭,對上二妹難以置信的眼神。
“你、你……怎么能……”段清夏抬起手,顫抖的指尖在她與男人之間,來回移動。
“外傷再不處理,就要化膿腐爛,彼時沒死也是個廢人,留下何用?”
“可你剛剛……他……”小姑娘漲紅了臉,說不出口。
“別誤會,我只是確認下,他沒傷到某些地方而已。”她一臉平靜加無辜,“救人便要救到底,不是么?”
理似乎是這個理,但……
段清秋沒給妹妹太多糾結的時間,問道:“水燒開了嗎?”
“開了。”小夏不是個愚笨的,當即猜到要清洗的意思,忙往外跑,“我去摻點冷水端來!”
“別!”她趕緊喚住,叮囑道,“把我嫁妝里的銅盆翻出來,洗干凈,再用熱水過一遍,然后倒入一小半即可,千萬不要加一點生水。”
此地醫療設施簡陋,傷重倒不是問題,可一旦感染,就必死無疑了。
段清夏雖不解其意,但見姐姐一臉沉穩加篤定,莫名感到信賴,立即忙活起來。
趁準備的空檔,她又去板車上翻出一卷干凈紗布及一些雜物,回到屋子里,先在床邊拉起一根繩子,接著把紗布剪成一段一段的。
做完這一切,妹妹正好端著銅盆進來,咬牙放在地上后,跳起來不停的吹起手心。
“呼呼——”
扳過來一看,果然,被燙得通紅。
她無奈:“你啊,既然知道燙,找兩塊布包著不就成了?”
小孩子畢竟是小孩子,看來往后該提醒的還是不能少,否則指不定出啥亂子。
“立刻去廚房,把手伸進水缸里泡著。”
“我不怎么疼。”小夏不甚在意的甩了甩手,“鍋上還燉著雞……”
“不處理,待會兒起了泡有你好受的。”她嚴肅道,“讓小冬看著火,必須至少泡一刻。”
好不容易送走妹妹,段清秋吁了口氣,定定心神,將三四塊紗布丟到熱水里,浸濕后,以兩指拈著邊角飛快拎起掛到細繩上。
稍涼些,拿起其中一塊開始擦拭男人身上的傷。
她拭得很認真,看到有泥沙混合在傷口里,會狠心的扒開清理,待紗布完全染紅,便丟進銅盆洗滌后掛起,再換另一塊繼續。
實在太臟了,期間又出去換了盆干凈的熱水,如此反復,半個時辰后,總算全部清洗完畢。
一系列的刺激令昏迷中的男人蹙起眉,嘴里不斷溢出痛苦低吟。
她用紗布沾了些凈水擠進那干燥開裂的唇瓣里,十分隨意地安撫道:“放心,有我在,死不掉,熬過今晚就會好很多。”
“要是熬不過呢?”不知何時,小冬探進來個小腦袋,好奇地插了一嘴。
“那……就只能趕緊打聽打聽,半死不活的人有沒有其他用途,能撈回一點是一點唄,總不能血本無歸……”
段清秋一邊手腳麻利地上藥,一邊似假似真地打著趣。
驚得小冬瞪圓了眼,而床上人的呼吸則愈發急重起來,像是恨不得立刻躥下地,跑上幾大圈以證活力。
“嘖,脾氣還挺大。”段清秋微訝,繼而滿意頷首,“求生意志如此之強,是件好事。”
收拾完畢,爐子上的雞湯也燉好了。
小夏抱著破罐子破摔地心態,又咬牙割了點五花肉,剁成肉沫,做成一道香噴噴地燒茄子。
那鍋蓋一掀,兩道香氣交織著飄出,霸道地直往人鼻孔里鉆。
“哇!”
小冬一張嘴,口水頓時飛流直下三千尺。
其實小姑娘也沒好到哪里去,幸虧白日里吃了碗餛飩,否則根本扛不到飯菜煮熟。
擺好碗筷,段清秋看著兩旁明明很饞、卻乖乖坐等的弟妹倆,心中不禁微微發酸,忙大聲招呼道:“開吃!”
三碗湯各自下了肚,大家的胃才稍稍得以滿足。
雞真是個好東西,無須太多調味料,也不需要什么好手藝,只要洗干凈后丟進鍋里,加一點點鹽,就能獲得上好地鮮美滋味以及豐富地營養。
可謂老少皆宜,補身首選。
“小冬今天辛苦了。”段清秋斯哈斯哈地吹著氣,撕下一只熱騰騰地雞腿,放進弟弟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