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能不提了。
雖然她之前總說什么再沒用處就趕他去做回老本行,可那也只是嚇唬嚇唬而已。
有些事,哪怕餓死也不能再去干了呀!
阿致抿了抿薄唇,似在猶豫著怎么開口,她頓住腳步,按住對方一只手,沉重道:“你不想說可以不用說,但有一點,別再去了,我先前是不是向你保證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絕對餓不死你們,雖然眼下咱們還沒能發大財,可……”
“不能不去,今天的銀子是定金。”
“定金?”那種事,還講究尾定?!
段清秋瞪大眼,隱約覺得哪里不對:“你今天……只做了一半?”
“嗯。”阿致點點頭,“我只是講了基本的操作方法,并現場演示了卯榫結構,具體的還要等他們將木料及相關配件準備齊全了,我才能去做。”
搭在大手上的細軟指尖觸電般松開了。
段清秋垂下頭,抱著小灰疾步前行。
丟人,真是丟死人了。
幸虧她沒脫口說出那種地方的名稱,否則——
“所以你到底去哪里忙活了?”
“碼頭啊。”男人俊俏的臉上浮起幾絲迷茫及無辜。
原來,那幾兩銀子,是靠腦力和體力掙來的。
她自愧不如,暗暗發誓,自己明天也要更加努力才行!
第一天還算順利,于是次日,段清秋只帶上了妹妹一人。
全部出動實在沒必要,一來家里的活計總要有人干,二來那樣的話,誰都休息不好,時間一長,難免疲累怨道,還不如分好工輪流來。
臨走前,她殷殷叮囑,目光瞥向阿致,還未開口,對方就淡聲道:“我不會跑。”
“……咳,我可沒那么想,我只是想告訴你,別進廚房,中午飯放在鍋里了,小弟會熱。”
小冬昂起頭,拍拍胸脯道:“姐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管好家,喂好小雞小兔和阿致哥哥的!”
少了阿致的幫忙,進城稍晚了些。
不過這次她們沒有耽擱,直奔西城區,抵達時,與昨日支攤的時辰倒也差不離。
依舊準備了四十二罐,另外把家里剩下的梨子以及對應的配料和竹筒數量也一并拿來了,以備不時之需。
半路上,段清秋特意觀察了下,發現差不多小半個時辰就能烤好,這意味著,或許她是可以邊烤邊賣的。
“阿姐,今天好像沒什么人擺哎。”
她腦子里放著事兒,聽到妹妹的話才抬頭望去。
確實,零零散散的,街上的行人也沒有昨天多。
段清秋心里咯噔一下,竭力穩著心神對妹妹道:“不要緊,這會兒還早,等馬上太陽出來就好了。”
冬日的早晨陰冷冷,誰都不愿意動窩。
“嗯。”小夏尋思著昨天也是午后才開張的,便沒怎么擔心。
攤販少也有好處,她們很幸運的占到一個好位置——與主城區交界處近一些,就在餛飩攤正對面。
那餛飩攤看來是老字號了,即使這種天氣,仍然有不少人在吃。
攤主女兒手腳利落地新下了一屜,一抬頭看到他們,微微愣了下。
隨即跟旁邊人交代幾句,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從鍋爐里拈出幾個香噴噴的小燒餅,用油紙包好,快步走了過去。
“昨天的餛飩吃著還喜歡嗎?”
對方主動示好,無論從哪方面來說,也該笑臉相迎,段清秋客氣回道:“挺好的,多謝你添的熱湯。”
少女約莫十七八歲,談不上多漂亮,但清清秀秀別有一番江南風韻,在這群山環繞的地方,倒是挺少見。
“呵呵,這句謝,我可真是受之有愧了。”蘇蕓掩唇一笑,將手中的油紙包遞了過去,“昨天給你們送小燒餅,你那小弟偏要給銀子,今兒可不能再推辭,我自己做的,不值幾個錢,就當交個朋友。”
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多個朋友確實比多個敵人好。
段清秋不好再說什么,只得接了過來,然后勾出一桶烤雪梨:“既是朋友,也請你嘗嘗我的手藝吧。”
“咦?原來是梨湯嗎?”蘇蕓有些驚訝,低頭嗅了嗅,“好香呀,肯定很好吃。”
段清秋笑而不語。
寒暄完畢,按理說該各歸其位了,餛飩少女卻磨磨蹭蹭不愿離開,躊躇了一會兒,終于頂著薄紅的臉皮子,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道:“對了,你小弟和你……哥哥呢?他們今天怎么沒來?”
她想回說那不是哥哥而是夫婿,可轉念一想,這生意且不是一天兩天的,在村子里門一關誰也瞧不見,但在這里可不行,群眾們最愛八卦,今兒要是解釋了,回頭一言一行都在旁人的視線里,等阿致過來幫忙時還得作戲扮恩愛,太麻煩了。
于是她含糊不清地說道:“家里有事,他們忙去了。”
“這樣啊。”這一聲明顯的歡喜起來。
少女眼中滑過一抹嬌羞,這時身后有人喚她,只得咽下嘴邊的話,點點頭先行離去了。
一段小小的插曲,段清秋沒怎么放在心上,送走人便開始繼續收拾東西,倒是身邊的妹妹又打起了小算盤。
“幾個小燒餅一共才四五文,咱們那筒梨,可是賣二十三文呢,太不劃算了……”
“行啦,你姐我總不能切四分之一的梨子給人家吧?都是一條街上的,太小氣了不好看,而且你可以這么想,那賣餛飩的女子看上去不缺銀子,吃這一回,或許能成為潛在顧客呢。”
想到昨天姐姐靠試吃拉過來的那些人,小夏立刻釋然了,從懷里掏出一個用黃草紙自制的小賬本,一邊記一邊道:“曉得了,不過這一筆得記在支出那欄。”
看著妹妹認真的小模樣,段清秋笑眼彎彎,默默把買些正經筆墨紙硯的事,提上了日程。
攤子支好了,可天色卻更陰了。
凜風颼颼地刮著,吹得附近的草棚呼啦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