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了村子,來到一條河溝邊。
河溝沒啥水,溝兩邊有不少枯草。
巧兒下到河邊,小心從一蓬枯草中查找,又在草叢里撿著什么。
長安好奇,也出溜到河邊,就見巧兒姐姐從枯草上擼下一個個藍灰色的珠子。
“我、我也撿。”
小長安羨慕不已,也扒拉著草葉找起來。
還別說,她一下子找到好多,灰藍灰藍的小珠子,小兜兜已經快裝不下了。
“咱們回去吧。”巧兒還惦記著弟弟,招呼小長安上岸。
長安撅著屁股爬上河岸,忽見堂哥宋承業與小堂姐宋汐月遠遠走來,他倆身邊還跟著一條黑狗。
“小崽子!你還敢跑出來啊!”
七歲的宋承業一拍身邊大黑狗:“去!咬她!”
大黑狗撒著歡兒朝長安跑來,邊跑邊汪汪叫。
長安又聽到小堂姐在她腦袋里說話:大黑!咬死她!
她嚇壞了,拉著巧兒就跑。
巧兒也很怕宋家這條大黑狗,因為它長得太高大,任誰走過宋家門口,大黑狗就非常兇惡地汪汪叫。
若不是平時它拴著鏈子,估計全村人都被它咬過。
兩女娃拼命跑,后頭傳來宋承業與宋汐月張狂的笑聲。
長安還聽到小堂姐不停說話:大黑快咬!咬斷她喉嚨!哈哈哈哈......
后背忽然一個力道,她被大黑撲倒在地。
“長安!”巧兒失聲尖叫。
想象中的啃咬沒出現,大黑親熱地用舌頭舔著長安的臉,一雙杏仁眼里全是歡喜。
長安緩過勁來,將大黑的腦袋推開,自己爬了起來。
大黑繞著她打轉,不時撲騰兩下,像在逗她玩兒。
長安想了想,伸出手摸摸大黑腦袋,低聲道:“大、大黑,回、回家去!”
大黑迷茫地望了她一會兒,就聽到宋承業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大黑!你在干啥?快咬她啊!”
大黑嗯嘰幾聲,搖著尾巴跑回小主人身邊。
宋承業很生氣,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砸在大黑身上:“狗東西!到底誰才是你主子?今兒不給你吃飯了!”
大黑莫名被打,嚇得夾起尾巴往回跑。
宋承業與妹妹狠狠瞪一眼長安,轉身走了。
長安也瞪回去,但很快被巧兒拉回家。
晚間,長安早早睡下,就想再夢見小金魚。
可她什么夢都沒做,一覺睡到大天光。
一晃幾天過去,她與嬸嬸已經將撿來的草珠子全穿成串子,依然沒夢到小金魚,而隔壁狗蛋的情況越發不好。
錢嬸子在吳氏跟前哭了幾次,一直說她自己命不好,好不容易生了一個兒子,卻又是病病歪歪的身子。
“如今神婆都請過幾遍,我實在沒法子了。”錢氏擤一把鼻涕,抹在鞋跟上,“他爹已經去買棺材了,唉,我的命怎么就這么苦啊......”
吳氏也跟著她抹起淚,安撫道:“還沒到那一步呢,說不定就好了呢?”
錢氏直搖頭:“好不了了,嗚嗚嗚嗚......”
長安聽錢嬸子這么說,眼眶也紅了,她悄悄跑出門,來到隔壁。
屋里沒人,連巧兒姐姐也不在。
狗蛋面色灰黃、嘴唇烏紫,已經被人從炕上移到門板上。
門板上頭鋪著厚厚稻草,他就睡在稻草上,身上蓋著一床破舊小被子。
“狗、狗蛋哥哥。”
長安見男娃娃無聲無息,有點害怕,但還是走到跟前,將手靠在他額頭上,心里默念:“小珠珠,快讓狗蛋哥哥好起來吧。”
手心小苗苗閃爍一下,一片葉子化為流光散在狗蛋的額頭上,漸漸消失不見。
長安大喜,目不轉睛盯著狗蛋瞧。
狗蛋面色還是那樣,但氣息厚重幾分,還咳了兩聲。
他睜開眼,見到長安,低低說一聲:“我想喝水。”
長安跳起來,飛快跑回自家,對捂臉哭泣的錢嬸子道:“狗、狗蛋哥哥......醒了,喝、喝水!”
錢嫂子哭得更兇,起身回家燒水給狗蛋喝。
長安不懂錢嬸子為啥哭的更厲害,不解地跟著嬸嬸又回到隔壁。
水燒好了,錢嫂子沖了一碗雞蛋糖水端到堂屋。
“兒啊,娘給你做了雞蛋茶,先喝一口。”她將兒子抱起來,流著淚喂雞蛋茶給他喝。
狗蛋喝完一碗雞蛋茶,面色微微發紅,又躺下睡去。
吳氏摸摸狗蛋的額頭,發現他竟然出汗了,不由驚訝:“嫂子,狗蛋出汗了,是不是要好了?”
錢氏一怔,連忙牽起兒子小手摸了摸。
小手暖呼呼的,不像之前那般冰冰涼。
“我兒......真的好了?”錢氏不敢置信,連忙將兒子從門板上抱起,重新放回炕上,又點了幾把草塞進炕洞。
給兒子掖了掖被子,雙手合十,虔誠地朝空中叩拜:“三清老祖如來天尊在上,若我兒好了,此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們的大恩大德......”
長安眨眨眼,望望錢嬸子,又看一眼狗蛋,心里疑惑:為啥狗蛋哥哥好了,錢嬸子要報答三清老祖與如來天尊的大恩?
吳氏也替錢嬸子高興,拉著長安告辭出門。
門外響起小銅鑼的聲音,那是貨郎進村了。
“嬸嬸!快、快去。”
長安拉著嬸嬸快走回家,將自己這兩天與三嬸穿的草珠串串都拿出來,準備賣給貨郎。
此時,宋老六扛著一個不大的棺材進了村,路過宋八齊家時,正遇到趙婆子與崔寡婦。
趙婆子冷哼一聲,對崔寡婦道:“瞧瞧,我就說吧,宋老六家的孩子肯定活不過今春,這不,連三月還沒到就咽氣了。”
崔寡婦輕輕一笑:“可不是,您的嘴就是開過光的,說啥都靈驗。”
“那是報應。”趙婆子朝嘴里丟一顆南瓜子,咯嘣嗑開,微微笑了笑:“前兒敢打我家繼祖,沒幾日就報應到他家孩子身上了,你說是不是活該?”
崔寡婦只覺后脖頸一涼,連忙附和道:“自然是,繼祖兄弟命里帶福,最是旺家,誰敢欺負他,鐵定要倒霉。”
趙婆子哼笑一聲,沒說話。
當初剛嫁進宋家時,她就散播自己兒子命里帶福,最是旺家旺親緣,所以才讓宋八齊對他另眼相看,還給他改了名兒。
這幾年像是坐實了那番話,宋家竟真的慢慢富裕起來,那老東西也越來越信任自己與兒子。
趙婆子得意地想,或許繼祖真的命里帶福呢,所以自己總能心想事成。
“娘,怎么跟崔嫂子坐門口?”宋繼祖從院子里出來,朝崔寡婦笑了下:“門口多冷,還是進屋說話吧。”
崔寡婦俏臉一紅,笑吟吟道:“不了,我就跟嬸子說幾句,回頭還得做飯呢。”
趙婆子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哎呦,跟你說話,將灶上燉的肉忘啦。”
說罷急吼吼朝灶房沖去。
崔寡婦抬頭瞥一眼宋繼祖,嬌媚一笑:“繼祖兄弟,有空去我家坐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