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內。
八十六人,趴在地上,抹著額頭的冷汗,各自在自己的那一沓認罪書上簽了字畫了押。
太監們收起認罪書,禁軍這才撤下了架在宗親和大臣們脖子上的刀。
太監們發誓,不光是他們,就是他們的前輩們也一定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壯觀程度堪比逼宮謀反。
陛下是什么時候擬好認罪書的呢?給每個人的都不一樣,但是上面一樁樁一件件,事無巨細,有一些還清清楚楚的寫明了拿著贓款去逛了幾次青樓……
太監們沒見識過這樣的場面,但是靖康帝之前確確實實干過類似的事,當年他就是這樣押著東夷國君簽下了降書的。
宗親和大臣們也全都被靖康帝的龍雷給劈懵了。
認下了罪狀的八十多人,都覺得不真實。嚴刑逼供這樣的手段,他們誰都可能會用,但他們從來沒想過一國之君會用,尤其靖康帝這樣一直隱忍又耿直到幾乎一根筋的一國之君,如今眾目睽睽之下竟毫不遮掩自己的雷霆手段。他們歡歡喜喜的進宮,原本是等著跟太后一起逼陛下退位讓賢的,可是陛下怎么就跟皇后一樣不要臉了?臉皮說撕就撕,令人措手不及。
正打算活絡活絡關系干點事業的人,全都收了心思,夾起了尾巴,縮進角落,耷拉著腦袋裝鵪鶉。
靖康帝扶植起來的一些大臣雖然覺得痛快,但卻隱隱有些擔憂,因為他們知道,這幾年被太后攪合的,陛下根基還不是很穩。可如今這種情況,能勸住陛下的只有司家的老太傅,但老太傅已經故去,司危此時又不知身在何處?
若說陛下是暴君,可陛下是拿出了證據的,若說陛下是仁君,可貌似沒有哪個仁君是這么處置宗親大臣的,還是一下處置了一大片。言官們心里是不贊同陛下這般做的,但亦是不敢多說一句,大氣也不敢出。
靖康帝拍了拍龍案上的一沓地契,心平氣和的道:“朕沒冤枉你們吧?”
“沒有。”眾人異口同聲。
“這些礦脈和山莊,都是你們自愿上交的,朕沒逼你們吧?”
“沒有!”眾人忍住眼淚,內心卻在滴血。
皇后等人就是在這震耳欲聾的回答聲中走進太和殿的。
別說其余人,就連皇后都以為走錯了地方。
不過,別人迷茫震驚是因為她們見到了殿內的人都還活著,皇后恍惚是因為覺得龍椅上坐著的不是陛下,而是山大王!太后則是瞬間明白自己中了計。
有了昨晚的教訓,皇后站在門口沒動,她身后的人自然也不敢動。望著自家老爺安然無恙,沒收到太后的指示,她們便不會上去添亂。
“太后來的正好,這些亂臣賊子,他們自己犯罪也就罷了,還說是太后威逼利誘,太后,速速跟他們當面對質,不能讓他們污蔑了皇室之人,折損了皇家的威嚴。”看見人來了,靖康帝突然一拍龍案,說的義正詞嚴,可眼里的興奮壓都壓不住。
說完,他還對著上官尋使了個眼色,“快把認罪書拿給太后,讓太后好好看看,哪里要是不對,好當場修改,否則等昭告天下就來不及了,到時候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朕就是再不忍心都得把太后交出去,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是!”上官尋拿著認罪書,恭敬的遞到太后面前,還替靖康帝補了一句,“陛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跟他們推心置腹了很久,雖然得到這些證據的過程比較曲折,但這些證據卻是沒有一絲摻假的。”
這對君臣如此配合,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能聽明白,他們的意思是說太后確實參與其中。
太后若是認了罪,靖康帝當場就能讓人賜一條白綾,讓太后去陪先皇。
太后要是敢修改證據推卸責任,那就是做賊心虛,而且敢做不敢當,那么太后的威信也會瞬間化成泡影,以后誰還敢繼續追隨她?
靖康帝還嫌不夠,又瞪向他的愛卿們,“還有你們,尤其裴建,不是說太后給你們下蠱嗎?太后來了,你們當面問問,到底中沒中蠱毒。”
攪渾了敵方的水,靖康帝便端起茶杯,淡淡品茶。
“一派胡言!哀家久居后宮,不曾跟前朝有一點瓜葛,死到臨頭都過來攀扯哀家,哀家看你們都是瘋了!”太后咬牙切齒的撕了那些認罪書。
上官尋靜靜的看著她撕完,然后又熱心的遞過去八十六份。
這時候,就聽靖康帝說:“太后心里苦,想發泄,朕知道,太后盡管發泄,朕讓他們各寫了幾十份呢!啊,朕大病初愈,剛剛記錯了,有一份已經送出去昭告天下了,所以剩下的是多少份來著?”
說完,靖康帝垂眸做思考狀,眸底卻劃過一絲狠決。
秦眀淵穩固了邊關,他就有了底氣。
秦眀淵問的對,皇室的體面重要,還是江山重要?
秦眀淵說的也對,就是要讓那些良心未泯的大臣和天下萬民,人盡皆知太后的罪行。
宗親們不是一直口口聲聲先皇遺詔要一直以太后為尊么?今天就讓大家都見識見識,他們尊的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毒婦。
之前逼著他一個人在毒婦面前忍辱負重,如今就算宗親們還阻撓他,天下人也饒不了太后。
太后:“……”
她覺得,你不是大病初愈,而是被人打通了什么經脈,一般的辦法已經對付不了你了。
她閉了閉眼,重重的嘆息一聲,“皇上,叫他們都出去,哀家有話跟你單獨說。”
聞言,躲在龍椅后面的李公公慢慢的抽出了一把小刀。
單挑嗎?
他誓死保護陛下。
“孤男寡女的,不好共處一室,朕不想跟你單獨談,有什么話,直說便是,在場的都不是外人。”靖康帝看著太后,淡道。
一道門之后,秦眀淵拆了手上的繃帶,同時將地上的炭盆輕輕往薛棠那邊踢了踢,舉止優雅的給薛棠倒了一杯熱茶,還扯下自己身上的毯子,蓋到了薛棠身上。
薛棠微微頷首,表示感謝。為了偽裝的更加逼真,她繃帶下面穿的是夏裝,這里確實有些冷,她也沒跟秦眀淵客氣。
堅強到先帝駕崩都沒哭一聲的太后,突然哽咽出聲:“哀家一個女人,這么多年委曲求全,都是為了完成先皇的遺愿,為了李家的江山,結果卻被皇上如此誤會,皇上不信哀家也就罷了,怎么還羞辱哀家?”
她哭歸哭,卻不會像別的女人那樣消耗男人的耐心。
她一邊哭,一邊從袖袋里緩緩抽出一個明黃的卷軸,雙手舉過頭頂,特別虔誠恭敬,“先皇遺詔在此,皇上自己看!”
靖康帝:“上官尋,給朕念!”
“是!”
上官尋小心的接過遺詔,緩緩的打開。生怕里面飛出什么暗器。
可是,當他看見躍然于遺詔上的那些文字,他整個人就是一僵,死死的咬著牙,攥著遺詔的手指無意識的用力,捏到骨節泛白。
靖康帝的角度是看不清上官尋的細微表情的,見上官尋猶猶豫豫的,靖康帝不耐的催促,“念!”
太后淡淡掃過上官尋,擦了擦眼角,一副就算忍氣吞聲也要扛下所有的樣子,“哀家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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