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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有刀光無聲無息劃過,
新娘子的虛影被斬成兩截,
纏繞漆黑大威德金剛三十四條手臂的紅線盡數消解,三十四條手臂探入了‘陰喜灶王神尊位,座下的怨火里,抓住了‘江老爺子,的亡者意識!
這一瞬間!
陰喜灶王神尊位都顫抖起來,
漆黑的牌位上浮現一道道裂縫!
恐怖的香火氣息從裂縫中滾滾漫溢!
探入怨火中的三十四條手臂盡皆掐出心燈印,一縷燦白的燈火在三十四條手臂指尖升起,那縷火苗融入了血紅的怨火中,變作微不可查的一絲,
但它依舊燃燒著,
未被怨火同化,
亦未熄滅。
三十四條手臂縮了回去。
陰喜灶王神尊位停止顫抖。
青煙飛快消散。
蘇午回轉原本模樣,他的‘大威德金剛真意,包容著江老爺子虛弱的意識,讓其能稍微好過一些。
不過轉眼時間,
四下里就恢復了平靜。
他依舊身處于陰森山洞中,
方才一切,仿若幻夢。
但地上橫七豎八散落的尸體,棺材里散發惡臭的猩紅尸水,以及地上被切作兩半的銅球,均說明了方才一切,并非幻夢!
嘟噠噠噠喇——
喇叭嗩吶刺耳嘹亮的聲音吵醒了一個白天。
江家院子里,
一副被漆造成紅色的棺材擺在了院中央,院子角落里還有副涂著黑漆的棺材,兩副棺材里都不見有尸首。
四個青壯年一人舉著一根竹竿,竹竿撐起了一塊黑布的四角,
他們將那塊黑布床單撐展了,舉著竹竿朝紅漆棺材處移動著。
周圍人們簇擁著這四個人,死命地朝前去擠,人們一邊用力朝前擠著,一邊從隨身提著的籃子里,抓出一疊疊紙錢,隨意拋灑在天空中。
有些紙錢落在人們的肩頭,
有些紙錢打著旋跌入塵灰。
嗩吶的聲音尤在響個不停,
江家院門外,
忽然響起了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
「時辰到了!」
門外的人喊道。
有人聽到門外點炮仗的青年所言,連忙往門里傳話:「時辰到了——」
「時辰到了——」
這一句句傳話,像是在進行一場莊嚴而肅穆的交接儀式。
江鶯鶯坐在堂屋門口,愣愣地看著院子里擁擠的人群,聽著那一聲聲穿透了嘹亮嗩吶聲的喊叫,她的心神驟然間緊繃起來,轉身往身后看。
爺爺還躺在門板上,臉色青白,可能再也睜不開眼睛了。
那四個撐著一塊黑布床單的青壯又折轉回來,往堂屋門口走。
「魂兒走啦!
身子也該上路啦!」
人群里有人喊叫。
「我們已經把三叔公的魂兒送回去啦,三叔公,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此起彼伏地呼喊聲在人群里響起。….
四個撐竹竿的青年擠出了人群,撐著那塊黑布走進堂屋,從江鶯鶯身畔經過,將黑布撐在江老爺子的尸首上空。
舊話說,人死以后便不能見白天的太陽,以免被太陽照死可能藏在尸體的魂兒,沒了轉世投胎的可能。
所以死者的本家人要替死者撐起一塊布,遮擋住天上的太陽,
如此死者才能
移送入棺。
四個生肖與江老爺子毫不相沖的青年撐好黑布床單后,
又來了三四個江家的本家青壯年,
他們挪動了江老爺子身下的壽被,將江老爺子連同他身下的壽被一起搬起來,幾個人搬著這具尸首,在四個撐竹竿的青年黑布遮蓋下,開始往堂屋外面走。
要移送入棺了,
接下來就是蓋棺碾釘。
老神漢說過,整個儀式流程要盡量地慢,
蓋棺碾釘一定要拖延再拖延。
但江二爺找齊了所有本家人,把整個儀式做得復古再復古,甚至恢復了‘送魂上路,、‘喊魂,的儀式,但即便如此,儀式拖延到當下也已經到了盡頭,
再無力繼續拖延了。
江二爺在堂屋門口角落與病懨懨的老神漢商討著,
二人不時比劃一番。
江鶯鶯呆呆地看著爺爺的尸首被移往那副朱紅色的棺木,她內心有種說不上來的情緒,有些堵塞,有些茫然。
她跟隨人群朝前走著,
走到門口,聽到了老神漢的言語聲:「我剛剛占了一卦,卦象看得不清不楚啊,今天這事情恐怕是懸了——拖到現在魂兒還沒能回來,想來是回不來了,
儀式該怎么往下走,
就怎么往下走吧。
蓋棺碾釘吧!」
「您再算一卦呢?
說不定現在跟剛才又不一樣了呢?」江二爺在旁詢問著。
老神漢連連搖頭:「占卦哪是隨便就占了的?現在再占,出的卦象不一定準,還容易被一些鬼祟的東西感覺到,聞著味就跟過來了,
那事情才要大壞嘞!
聽天由命吧,
天命是這樣,沒辦法了!」
江二爺不再說話,
他看到旁邊臺階上站著的江鶯鶯,這個侄孫女真是太可憐了,父母剛走沒有多久,爺爺又跟著去了……
「鶯鶯,鶯鶯?」江二爺喚了江鶯鶯兩聲。
江鶯鶯回過神來,失魂落魄地看著江二爺。
江二爺望著侄孫女的臉,
低著頭吧嗒了幾口煙,才低沉道:「鶯鶯,去看看你爺爺吧,看看你爺爺最后一眼吧……以后就見不著了……」
江二爺說過話,就匆匆轉身走開了。
而他說過的話,便一直在江鶯鶯腦海里盤旋不休。
以后就見不著了,以后就見不著了……
江鶯鶯心里仍未感覺到任何的情緒。
只是有些堵塞,
有些發悶。
但還有些東西在悄悄發酵著,像是冰面下細微的裂縫——那裂縫開始蔓延。….
她掃視著院子里擁擠的人們,
看到有些老人互相間說著話、抽著煙,他們聚在棺材旁,臉上甚至有些笑意。
看到許多與自己無關的人,
看到黑布床單下,被壽被包裹著、被人們簇擁著移往紅漆大棺材的爺爺。
深重的孤獨、莫大的恐懼像是一根鐵鑿子,鑿進了江鶯鶯已經遍布裂縫,眼看就要崩塌的心中。
她看到爺爺被移入了棺材里,
黑布開始撤去,
有青壯搬起了棺材蓋——
「爺爺!爺爺!」
江鶯鶯呼喊著,刨開一個個擠在前面的人,全力往人群里擠!拼命地擠!
她擠開一層層人墻,
終于站在了那副紅漆棺材旁。
爺爺已經躺在棺材里,高大的身形躺在寬大的棺材里,竟顯得有些矮
小,遮蓋在他面上的那張黃紙也被揭去了。
江鶯鶯看著棺木里躺著的爺爺,嘴唇顫抖著,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從眼眶里滾滾墜落!
心臟劇烈疼痛!
「讓開!讓開!」
「要蓋棺了!」
年輕人們搬著棺材蓋擠進了人群。
人們紛紛四散,江鶯鶯張嘴想要呼喚什么,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她仰起頭,
淚水糊住了她的眼睛。
隔著一副棺材,
江鶯鶯看到對面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高大身影。
她急忙去揉眼睛,然后再睜開眼睛去看棺材對面——又哪里有她期待能在此時看到的那個身影呢?
奇跡似乎未曾降臨。
江鶯鶯垂下頭去,
靜靜注視著棺材里的爺爺。
此時,
有高大身影走進江家院子里,逆著紛亂的人群,走到了紅漆棺材旁,站在了江鶯鶯身側。
蜷縮在堂屋門口、病懨懨地靠墻坐著的老神漢,看到站在江鶯鶯身側的高大身影,終于來了幾分精神,他從褡褳袋里拿出自己的一對牛角卦——先前屬于‘假神癲,全卓的那對牛角卦,不知被什么人趁亂摸走了,他一直未有找到。
嘴里念念有詞一陣,老神漢隨手把牛角卦拋在地上。
牛角尖分指乾卦坤卦,
大吉!
「成了?!」老神漢靠著墻站起身來,眼睛里終于有了幾分神采。
先前背著‘五頭娘娘,去見相好,他也是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又把對方帶回來。
棺材前,
蘇午眉心意能量涓涓流動,
被神韻真意包容溫養了一陣的江老爺子‘亡者意識,,此時凝練了幾分,不似在怨火焚燒下虛幻無比的樣子——但即便這道亡者意識較為凝練,他依舊只能被蘇午的意‘看,到,
站在他旁邊的江鶯鶯,
看到他出現,亦走近過來的云霓裳,
以及周圍的大多數人都看不到他神韻真意包容著的江老爺子‘亡者意識,。
老神漢拿著一些凝膠似的油膏擦了擦眼皮,
其亦依稀看到,蘇午手中托著一團混沌的影子,….
「真拿回來了嘞……」老神漢喃喃自語。
蘇午托著那道亡者意識,將之抵近了江老爺子尸體的眉心——
周圍青壯年停止搬運棺材蓋,
看著蘇午的動作,他們想要訓斥,又懼憚于對方身上無意間流露的氣勢,而不敢張口訓斥。
好在江二爺及時叫住了大家,
避免讓眾人都尷尬的情況發生。
江二爺想要向蘇午問些什么,
此時看著蘇午沉凝的神色,也不敢多問了。
江鶯鶯看到蘇午伸手到爺爺的面孔前,她這才發覺身旁多出了一個人,一轉頭看到身旁人是蘇午的那一刻,少女的眼淚再一次決堤。
蘇午手掌托著那團亡者意識,
亡者意識便似涓涓細流般涌入江老爺子的眉心。
他無暇理會身旁哭泣的女子,意能量覆蓋江老爺子的尸首,輕易‘看,到,隨著那股亡者意識涌入江老爺子眉心,對方已經衰敗死亡的各項器官,竟都開始了復蘇,
猶如春回大地!
這種在醫學上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此時就呈現在蘇午眼前!
但那股亡者意識流轉在江老爺子身體內,
讓他的各項身體器官恢復運轉以后,
他仍未有醒過來。
那些意識周流在江老爺子體內,像是無頭蒼蠅一般胡亂流竄,缺少一個正確的指引,渾渾噩噩。
見此情狀,
蘇午忽生一念,
他眉心意能量汩汩涌出,覆蓋在江老爺子身軀上,
進而振動意能量,
聚集成同一個念頭:「醒來!」
這聲音,
由蘇午的念頭發出,
卻被身畔挨著他比較近的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一言落,
棺材里的江老爺子真的慢慢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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