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初,壽安堂。
衛淵與明蘭姍姍來遲。
而衛恕意、王若弗、林噙霜、盛老太太以及盛紘等人,都已落座。
至于盛家小輩們,盛華蘭、盛長柏、盛長楓、盛墨蘭、盛如蘭幾人,皆站在門后迎接衛淵。
其陣仗不可謂不隆重。
待衛淵踏進壽安堂,或許是在盛紘的授意下,盛家晚輩門,齊齊作揖道:
“見過衛家舅舅。”
見狀,衛淵笑道:“太客氣了。”
這時,盛紘也從座位上起身,笑道:
“你是長輩,他們這番做法,也是應當的。”
衛淵點了點頭,先看向坐在中間的盛老太太,作揖道:
“小子衛淵,見過盛老夫人,不知盛老夫人身體一向可好?”
盛老太太見這衛淵彬彬有禮,頓時心生好感,笑著說道:
“好得很,有勞衛家小哥掛念。”
衛淵從身后親衛那里,拿來兩件禮物,一件是刻有‘吉祥如意’字樣的玉雕,另外是一支五十年的人參,乃是絕佳的補品。
他將這兩件禮物獻給盛老太太,說道:
“這玉雕,是晚輩贈予老夫人您的,至于這人參...乃是您的一位晚輩所贈。”
“只是,礙于一些事情,他不能冒然來見老夫人您,不過,在下可以告訴老夫人的是,此人與您同姓。”
那人參,自然就是徐長志所買。
他是勇毅侯府的人,如今位居副團練使高位,一言一行都代表著侯府。
思來想去,還是暫不打算露面。
一聽姓徐,盛老太太明顯神情動容,下意識激動地想要起身,可轉念一想,如果真是娘家人...
那還是不見的好,否則,傳出去,不利那孩子在家里的處境,
“淵哥兒,不知我那晚輩,可好?”
盛老太太猜測,自己的那晚輩,應該是自己侄孫輩的,小輩們還能記得盛家有自己這么一個長輩,多年來的積郁,似是得到了緩解。
一瞬間,整個人都輕松不少。
當年,盛老太太身為勇毅侯府的獨女,下嫁給了盛紘的父親。
后來勇毅侯府失了勢,想要與盛家聯親。
盛老太太擔心因此會耽誤了盛紘的前程,故而拒絕了徐家的親上加親。
因此事,和徐家徹底斷了往來。
這件事,也成了盛老太太的心事。
如今,聽到衛淵所言,有娘家小輩,還記著她這個長輩,如何能不感到高興?
衛淵笑著應聲道:“請老太太無需擔心,此人已是我的副將,前途不可限量。”
聽到這里,盛老太太喜笑顏開,就連站在她身后的房媽媽,都是為盛老太太感到開心。
這房媽媽,從小就是盛老太太的婢女,深受老太太信任。
一旁,盛紘聽了衛淵所言,也是猜測到一些什么。
倘若盛家與徐家的關系能夠緩和,必然是好事一樁。
而這緩和的關鍵,估計就在那徐家晚輩與衛淵身上了。
想到這里,他對衛淵更為尊敬。
頓了頓。
衛淵又看向盛家的幾個晚輩,說道:
“今日我帶明蘭去為你們挑選禮物,明蘭這丫頭將你們的喜好記都記得,遇到你們喜歡的物甚,就纏著我要買下。”
隨后,他讓親衛將禮物拿上來。
送給盛長柏的,是一套全新的文房四寶與四書五經,價值不菲。
盛長楓比較貪玩,平時若非家里人逼著,絕不會讀書,即使讀了,也常心不在焉。
所以衛淵送給他一套近年來不少進士所著文章的匯總,讓他好生研習。
就好比是現代送學生試卷答題一樣,希望他不要辜負了衛淵一片好心。
送給盛家三女的禮物,是一些名貴首飾。
除了盛長楓有些郁悶之外,其余幾人,都是心悅感激起衛淵。
后者笑道:“無需客套。”
盛紘道:“對,都是一家人,就別客套來客套去了,都落座吧。”
用膳期間。
盛長柏一直向衛淵問東問西,
“衛家舅舅,那遼軍的騎兵,當真無懈可擊么?”
“不知我大周如果要收復燕云,至少需要多少兵馬?有望收復嗎?”
“坊間傳聞,您固守雁門的時候,與遼國名將耶律義先對陣過?”
“...”
衛淵倒是也不嫌煩,對于他這些問題,一一進行解答。
至于收復燕云...
在衛淵看來,不是兵力多少的問題,而是兵員戰力與戰馬的問題。
盛紘瞧著被自己寄予厚望的讀書種子竟然對兵事感興趣,便是故作呵斥道:
“你這孩子,怎么問東問西,你衛家舅舅剛從外面回來,好歹讓你衛家舅舅飲杯酒,喘口氣。”
衛淵示意無礙,笑道:“長柏對邊境兵事如此感興趣,句句不離燕云十六州,可見是自個兒立了大志。”
“這世道不乏讀書人,但缺的是像長柏這種立下大志的讀書人。”
盛紘聽到他如此夸贊自己的孩子,不免也是充滿笑意,道:
“聽聞衛小哥有秀才功名,又熟知兵法,想必文采斐然,待衛小哥空閑時,不妨指點一番長柏。”
衛淵笑道:“在下明日就要離開揚州,今后若有機會,一定會與長柏多交流。”
什么?要離開揚州?
聽到這個,首先不淡定的是明蘭,她突然站起身來,看著自家舅舅。
說實話,她在盛家,感受到的父愛,真的很有限。
衛淵來到盛家,滿打滿算,也就兩日不到。
可就是這么短的時間,明蘭卻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什么是長輩的關愛,什么是父愛。
如今聽到自家舅舅要走,明蘭哪還能淡定?
“舅舅一定要走嗎?”明蘭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明顯是有些無法承受衛淵即將離開揚州的事實。
一旁的衛恕意將明蘭拉到身旁,她縱然也有不舍,可心知自己這弟弟只是轉道來揚州,注定難以久留,便開口道:
“你舅舅是要辦大事,如何能天天陪著你?”
明蘭嘟嘟嘴,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衛淵朝著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來到自己這邊,然后摸著她的小腦袋,說道:
“你想舅舅了,就給舅舅寫信,若是想要什么,也寫信告知舅舅,舅舅給你買,再差人給你送來。”
“明丫頭不要傷心了,不然舅舅可不會安心離開揚州。”
聽到他最后一句話,明蘭才強行止住淚花,點點頭,道:
“明蘭會給舅舅寫信的。”
說到這里,她忽然意識到,近兩年,她識過一些字,也寫過字,可那字體,一言難盡...
于是暗暗發誓,一定要將自己的字練好,不然她可沒這個臉皮,給舅舅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