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沒什么話說了,要殺就殺吧!
“到底是誰走漏了風聲?何禹廷……李某人曾經的這位父親大人,可真不讓人省心哪!——來人,去把何大人請來!”
李瑞允得知浣玉郡主聞訊逃離的消息,臉色倏的沉郁下來,陰惻惻吩咐兩旁的侍衛道。
何禹廷由管家何祿為等人陪同著,很快趕了來。對于浣玉郡主逃離是否為他走漏風聲之事,他沒有一絲躊躇,直接供認不諱。
李瑞允欲待發作卻又頓住;他似乎若有所思,只低眉沉吟。
白羽道士眼神一凝,森冷的戾氣頓時彌漫而起,聲音冷得像是淬了冰,“何大人,看來你是不打算與我們合作了,是么?”
何禹廷保持著鎮定的神情,語無波瀾道:“沒有。”
“那么對于此事你又作何解釋?”
何禹廷不動聲色道:“這又有什么好解釋的,浣玉是侯爺府的少夫人,是何某人的兒媳,是親三分向,我自然不愿意眼睜睜看著她無辜受累了。”
白羽氣得眉毛一挑,“你!……”
何禹廷與白羽道士涼涼對視著,他漆黑的眼底死氣沉沉,辨不出一點情緒。
書房里的氣氛凝滯下來,彌漫著滲入骨髓的冷。
李瑞允高坐于上首,冷眼瞅著面前針鋒相對的兩個人,這時便不咸不淡開了口,“好了,不要吵了。何大人乃性情中人,維護自己府里的人原本也無可厚非,情有可原,我也就不做追究了。”
——什么,不做追究了?
眾人聞言,都覺得有些意外。誰不知道李瑞允的鐵腕手段與冷血嗜殺?任何悖逆他意愿、敢與他為敵作對的人,下場都是非常慘烈的。
尤其這些日子來他的所作所為,更是愈演愈烈、變本加厲——他的兇殘暴戾,冷酷無情,令所有與他接觸過的人都談虎色變、膽戰心驚。
他們怎么也想不到,對于面前這樁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不能容忍的事情,李瑞允居然會輕描淡寫地放過!
難道僅僅因為何禹廷曾經是李瑞允以前掛名的父親嗎?而且嚴謹的說,何禹廷連他的掛名父親都算不上,因為李瑞允當初不過是假借大公子何成麟的身份委身侯爺府、為了達成他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罷了。
可是無論眾人如何猜測、如何臆想,其實都不做數的,因為沒有人能看得透李瑞允那深沉復雜的心思。
他此時居高臨下地瞅著何禹廷,眸色漸漸變得晦暗,像是漫長無垠的夜。
從站在他面前那個面無表情的人那里,他不由自主聯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李瑞允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地變幻著,令人琢磨不透。他略略沉吟了一下,然后沖著眾人擺了擺手,“好了,沒什么事了,你們都退下吧!”
沒什么事了,退下?這就完了?……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議。就連何禹廷本人也有些想不通。
可是他已懶得再去追問什么,只木然隨著眾人向門外走去。管家何祿為急忙屁顛屁顛跟在后面。
書房里立時空落了不少。只有李瑞允與白羽道士、李之山等幾個人。
李瑞允漫不經心把玩著手上那只晶瑩剔透、空靈瑩澈的玉色扳指,懶洋洋道:“對了,凌云是不是還在天牢里?”
李之山點點頭道:“不錯。”
李瑞允冷笑了一聲,“好極了!轉來轉去,最終他還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說著他略略停頓了一下,不疾不徐道:“李統領,麻煩你去安排,馬上帶他過來見我!”
李瑞允的聲音低沉,拖著長長的腔調,似乎將某些探究的意味纏繞在舌尖細致反復地品味了一番。
李之山是何等人,心思通透,聞言會意地一笑道:“是,在下領命。”疾疾轉身出去了。
濃重的陰云已在上空凝結成固體,把人的心壓抑得透不過氣來。周圍氛圍越來越重,仿佛風雨欲來的前奏;還有轟隆隆的雷聲與張牙舞爪的閃電,給人一種窒悶甚至恐怖的感覺。
凌云此時正默默坐在牢房里發呆。雖然還是當初皇上趙煜給他安排的那處條件“優越”的牢房,但他此時的心情比起當時的心境來,已是天差地別了。
當最初他從獄卒們的閑言碎語中得知李瑞允發動宮廷政變,囚禁皇上,殺死馮超英、皇后、晉陵王爺等人,奪得玉璽等一系列震驚天下的事件后,他先是痛心疾首,然后便是徹底絕望了。
此時的他,痛苦,彷徨,無措,無奈。面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卻又無計可施。
他自嘲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卻只能如折翼的雄鷹般,被死死禁錮在這狹隘的囚籠之中望空興嘆。
有一刻他才真正體會到,一個人在風云變幻的時局面前,其力量又是何等的渺小……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牢門打開,李之山帶著十幾個如狼似虎的侍衛氣勢洶洶闖了進來。
李之山瞟過來的目光冰冷,凌厲,猶如閃著寒光的刀鋒一般直直刺了過來,仿佛要將面前的人凌遲成碎片。
“帶走。”他陰惻惻地吩咐。
侍衛們張牙舞爪,戾氣騰然,忽的一下擁上前,不容分說便來推搡他。
該來的終于還是來了。凌云也不掙扎,此時的他卻是異乎尋常的平靜。他一語不發站起身,徑自隨了他們往外走去。
他早就想到會有這么一天的。過往之事,切在忘情;生生死死,只不過是耽擱了一個惘回。在經歷了諸多的死生離合之后,他對一切已經看得很淡了。
凌云被他們押著來到了原來皇上趙煜辦公的御書房。
進了門,他看到李瑞允站在御書案前,倒背的雙手在房里來回踱著步。
他一身錦衣玉衫,身形頎長如玉。斜插入鬢的濃眉,泛著血色的眼睛,略帶鷹鉤的鼻子,微微下沉的嘴角,愈發將他周身散發出的強大氣場烘托得淋漓盡致。
見凌云被押著走了進來,李瑞允停了身,一雙狹長的鳳眸帶了幾分探究的意味上下打量著面前那人。
凌云依然是原來那副冷傲孤清、波瀾不驚的樣子。斜飛英挺的劍眉,清朗銳利的黑眸,性感輕抿的薄唇,頎長挺拔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輪廓。
他的手上,腕上都帶著沉重的鐐銬;他冷冷清清站在那里,眼睛里透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與憂郁之色。
一頭清爽順直的黑發此時無緒地垂落下來,雙頰蒼白得如同光潔的細瓷;黑的發,白的臉,黑白極致映襯,仿佛一方蒙塵的美玉,高冷矜持之下透出幾分落寞與蒼涼。
李瑞允微瞇雙眸,目光定格在他的臉上,眼睛里透著幾分刻意的揶揄,“凌云,我的大公子,你跟我還真是有緣啊!沒想到吧,兜兜轉轉一大圈,你又落到了我的手里——現在你還有何話說啊?”
凌云弧線鋒銳的輪廓暈染著淡淡的冷漠,“我沒什么話說了,要殺就殺吧!”
李瑞允一雙丹鳳眼含了幾分笑意,那笑意不達眼底,讓人看著五內發怵,“凌云,你平時不是挺能言善辯的嗎,現在怎么什么也不說了?說真的,李某人雖然恨你入骨,可是對你卻又有一種很特別的感情……”
“如果你現在能回心轉意,跪下來求我;然后么,呵呵……再打發我滿意了,我也許會考慮放你一馬的,但前提是你能哄得我高興了……”
望著李瑞允那幾分邪肆不懷好意的眼睛,凌云不由想起了數日前在青龍山莊囚牢里的慘痛遭遇,只覺怒血上漲,切齒道:“你做夢!……”
李瑞允眼眸里涌動著幾分躁意,面上卻笑容依舊,“凌云,那你就怪不得我了。說真的,比起你們那個翻臉無情的大宋皇帝來說,我覺得我比他有情有義多了。他對你可是半點情面也不講、勢必要殺你而后快啊!”
凌云冷冷道:“李瑞允,你不過是個竊國大盜,憑你也能與圣上相提并論?”
李瑞允忍不住笑了:“凌云,你的嘴還是那么不饒人啊!不過,為了能讓你認清真相,也好徹底對你們那個皇帝死心,你先看看這個吧!”
說著,示意旁邊的李之山。李之山會意,拿了一道圣旨遞到了凌云面前。
凌云緩緩探出被鎖鏈緊緊束縛的雙手,有些艱澀地接過那道圣旨,展開觀看,但見上書: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原二品侍衛統領凌云,擅入皇宮、圖謀不軌,后又劫監反獄、殘殺朝廷侍衛,為禍京城,霍亂朝綱,其罪行累累,十惡難赦;又因其曾忠于社稷、有功朝廷,故酌情從輕發落,判其斬刑,并于三日后午時三刻午門外行刑。
欽此!”
原來這正是皇上趙煜那封還沒來得及發出的圣旨。
凌云從頭到尾看完了,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嘴唇顫動了一下,卻沒說什么。
李瑞允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凌云的臉色變化,故意道:“凌云,你現在有何感想啊?”
凌云自嘲地扯了扯了唇角,臉色很快恢復如常,平靜道:“沒什么感想,這本來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凌云原本就是身犯重罪,按律當斬,圣上判得沒有錯。”
李瑞允眸色一暗,有些無語道:“凌云,看來你對你們那個皇上還真是愚忠啊!世上真有你這樣執迷不悟之人,我可真是見識了!”
凌云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波瀾靜謐,淺淺一笑道:“李幫主言重了。”
“凌云,我再問你一次——”李瑞允眼睛里透出的冷冽幾乎要凝固成實體,一字一頓道:“你現在是執意效忠于那個昏君,不肯回心轉意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