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稱臣
秦灼這話說的漫不經心。
好似北漠一國,萬千子民對她來說根本無足輕重。
結果如何,都只憑她高興,或者不高興。
拓拔嵐聞言,睜大了一雙美眸看著她,想到子民遭難,北漠可能從此不復存在,險些落下淚來。
“王女該不會是要哭了吧?”秦灼見她這模樣,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她打量著拓拔嵐,徐徐道:“王女這般容貌,若換個憐香惜玉的人來,見了你這般模樣,只怕什么都會答應你,只可惜啊。”
秦灼停頓了一下,才緩緩道:“我家有嬌夫,神仙相貌,美玉之姿,勝王女多矣。”
她言下之意便是:你這北漠第一美人在我看來也不過如此,想靠美貌博得一線希望這事還是算了吧。
拓拔嵐沒想到她說著說著,竟然扯到家中嬌夫上頭,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初五則是抬手撓了撓頭:嬌夫、美玉說的是晏傾?
謝無爭原本要喝茶,生怕再聽到秦灼說驚人之語嗆著,又默默地把茶杯放下了。
這大半年,謝無爭他們見多了秦灼帶兵打仗時危言正色的模樣,倒是很少能看到她欺負人。
不過拓跋嵐是北漠王女,事關兩國將來,與她說話理應寸步不讓,這也不能說是欺負。
但顧公子瞧秦灼這樣,就知道她肯定不會讓拓拔嵐占到半點便宜。
不過顧長安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有本事就應該對著外人使,不能總是欺負自己人嘛。
拓拔嵐沉默許久后,抬手抹去了奪眶而出的眼淚,“君上何必故作不仁之態?”
王女紅著一雙美眸看秦灼,“君上自率軍攻打北漠以來,攻下城池后,只取主戰之將性命,嚴令麾下將士不得燒殺擄掠,不傷無辜百姓,不殺俘虜……”
若非如此,秦灼也不可能這么快就打到天霜城。
火藥打得北漠軍倉皇逃竄不敢應戰是一方面。
秦灼不像北漠攻打大興后大肆燒殺擄掠,反而只殺主戰之人,妥善安置北漠子民是另一方面。
子民們不管王座上坐的是誰,他們只能看到誰讓自己活下去。
會不會改朝換代是王侯將相們擔心的事。
拓拔嵐一番話說的發自肺腑,她說如果自己是大興人,一定會因為有永安君這樣保衛家國的君主而感到慶幸。
可她在大興待得再久,也是北漠的王女。
哪怕她的王父已經被拓跋賢殺害,她成了前朝的王女,不復從前的風光與榮寵。
她也是北漠人。
拓跋嵐說北漠與大興的紛爭由來以來,在這兩片土地還不叫做北漠和大興的時候,就因為土地糧食、女人牛羊,以及各種各樣的事情爭斗不止。
這是千百年來都改變不了的事。
后來又演變成君王之爭,為天下戰。
苦的都是百姓子民。
可以用來說服永安君的由頭有很多,一時間都說不盡。
拓拔嵐挑了個眼下最有說服力的說:“君上二十萬大軍打到了天霜城前,確實勝券在握,但這天霜城是北漠最后的關卡,只要拓跋瀛在位一日,必定會讓人死守城關,君上想要攻破此關,必定會損兵折將。”
她說:“你們漢人兵法說,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秦灼倒是沒想到這位王女還懂兵法。
頓時覺得有點意思。
拓拔嵐抓住時機,“若君上助我奪回王位,我必砍下拓跋瀛的頭顱,大開城門,迎君上入城,奉為上賓!”
王女說:“自從君上炸毀祭天臺之后,拓跋瀛找了好幾個巫師算君上的命數,巫師們說君上是神龍降世,也就是你們漢人說的帝星命格。”
這人是說起這樣的話也跟真的似的,“君上日后必定君臨天下,八方拜服,盡早解決北漠這邊,也好早日回去擺平大興內亂,做真正的君王,以免夜長夢多,再生事端,不是嗎?”
秦灼聽罷。
深深地覺得拓拔嵐只怕是把所有心力都用上了。
“最重要的是,阿嵐不想和君上做敵人。”拓拔嵐這樣說道。
“你當然不想。”顧長安嗤笑一聲,“你也不敢。”
顧公子被這位王女誆騙,做了把敵人帶到軍營來的冤大頭,正窩火著。
一開口就跟不得朝拓拔嵐噴火。
他才不管這王女生的好不好看。
拓拔嵐看了顧長安一眼,這位顧公子好心救人反倒被騙,心中有氣也是難免,她本想朝他賠個不是,結果對方下巴朝天,看都不看她。
在王女心里,國家大事才是最重要的,很快就把這事先拋到了一遍。
“阿嵐想做君上的朋友。”拓拔嵐再次開口道。
秦灼淡淡道:“哦?”
其實秦灼覺著這個王女說的那些話,正中她下懷。
雖說現在她帶著大興將士把北漠打的沒有還手之力,但是她沒有滅了北漠屠盡百姓那般嗜殺之心。
這樣一來,就算把北漠人壓得死死的,誰也不知道十年二十后北漠會不會又冒出來個戰神殺神,反過來把大興打的毫無招架之力。
打來打去,無窮止。
最好的法子就是讓主和的新王上位,教化萬民,和平共處。
當然了,這事難,只是美好的向往而已。
難得是拓拔嵐的愛民之心。
雖為女子,卻不輸男兒。
而且秦灼如今越發的喜怒不行于色,心中覺得這人是北漠王的上佳人選,面上也半點不顯露。
拓拔嵐見秦灼接話,雖然只說了一個字,但明顯有聽自己說下去的意思。
當即又道:“阿嵐知道君上不會屠盡北漠子民,因此即便攻下天霜城,殺了拓跋瀛和穆太后,也需要一個新的北漠王。”
秦灼只是看著她,沒說話。
拓拔嵐道:“只要君上幫助阿嵐奪回王位,放我北漠子民一條生路——”
王女頓了頓,像是在做什么極其重大的決定一般,一橫心,朝秦灼跪下,行了一個大興人才會行的禮,正色道:“從此以后,阿嵐愿向君上俯首稱臣。”
秦灼從見到這位王女開始,讓對方從談和到求和,再到如今的俯首稱臣,只用了一盞茶的功夫。
即便如此,她依舊面色淡淡地問:“只是王女向本君俯首稱臣?”
拓拔嵐聞言微愣,而后立馬又補了一句,“從此以后,北漠便向大興稱臣。”
秦灼聽到這話,也沒有立即答應,只是屈指輕輕敲了敲桌角。
她不急不緩道:“王女此來,說了那么多話,只有這一句,本君聽得還算順耳。”
拓拔嵐聽了,卻瞬間面露喜色,“君上這是答應阿嵐了?”
“王女莫要高興地太早。”秦灼開口就給對方潑了一盆涼水,“你若有本事奪回王位,何須來求助本君?”
秦灼緊接著又道:“若你連奪回王位的本事都沒有,又憑什么來跟本君說這些?”
拓拔嵐先前已經說了許多,此時再慌也慌不到哪里去了,便同秦灼說:“阿嵐說的求君上相助之事,對君上來說十分簡單。”
“君上甚至什么都不用做。”王女說:“您只需讓大興將士們駐扎在此,繼續圍困天霜城,守而不攻,給我半個月,若半個月過去,我還沒有奪回王位,開城門迎接君上,君上再攻破天霜城也不遲。”
她生怕秦灼還有話說,當即又補了一句:“此事對君上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
的確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秦灼只需要讓大興將士圍住天霜城,讓北漠臣民惶惶不安,給王女斗倒拓跋瀛和穆太后的時間。
而且當下北漠朝中主戰派的將領大多都已經死了,正是主和派重新主政的時機,他們正需要拓拔嵐這個王女,把拓跋瀛推下王座。
一切的時機,都正好。
但秦灼遲遲沒有開口答應。
拓拔嵐有些按捺不住,忍不住開口催促道;“君上!”
“半個月太久。”秦灼想著糧草損耗,將士們在城外扎營挨凍不是害處嗎?
她定了定神,沉聲道:“本君只能給你七天。”
永安君答應了。
拓拔嵐本該高興,可這七天時間實在太短,她有些為難道:“七天不行,至少十天。”
“七天。”秦灼根本不給對方討價還價的機會。
拓拔嵐心知這事再無轉圜的余地,若是再多說,只怕這位永安君會當場反悔,只能咬咬牙應下,“行,七天就七天。”
“王女是個爽快人。”秦灼笑道:“必成大事。”
她說著,端起謝無爭剛倒好的一杯茶,往前遞了遞,“王女今日來的突然,本君便以茶代酒,祝王女此去順遂,”
拓拔嵐見狀,雖有些猶豫,但還是硬著頭皮走上前,接過茶盞一飲而盡,“謝君上。”
王女喝完這杯茶,也沒在帳中多留,帶上面具就離去了。
秦灼抬手示意外頭的守衛都不要阻攔。
帳內很快就只剩他們幾個自己人。
剛才聽拓拔嵐跟秦灼說了半天話,只找到一次機會插嘴的顧公子忍不住開口道:“你就不怕這個王女找你求助是假,想給幫北漠拖延時間,設法守住天霜城是真?”
“長安。”秦灼喊了他一聲,很是認真地說:“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顧公子不慣她含沙射影的臭毛病,直接道:“本公子沒被蛇咬過,也不怕井繩。”
“阿灼是想同你說,不要被王女騙了一次,就覺得她說什么都是騙人的。”謝無爭方才是看著拓拔嵐說那些話。
真真是心思用盡。
可正因此,這位王女愛臣民之心也盡顯。
無爭說:“我覺得這位王女不會為拓跋瀛拖延時間,殺父之仇,奪位之恨在前,主戰和主和之見又完全不同……”
“本公子救她的時候,也沒看出來她是騙子!”顧公子忍不住打斷道:“你們還是別這么信誓旦旦,趕緊做兩手準備的好,萬一真的被她騙了,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秦灼看了顧長安一眼,抬手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他一眼。
“你這是什么意思?”顧公子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問道。
“刮目相看啊。”秦灼煞有其事地說道:“我以揉代刮,聊表敬意,我們顧公子果真是長進了。”
都知道要提防著拓拔嵐設下騙局,要做兩手準備了。
初五跟著秦灼一起揉眼睛,看顧公子,一起對他刮目相看。
謝無爭見狀,忍俊不禁道:“防人之心不可無,長安說的甚有道理。”
“有理有理。”秦灼笑道:“只是拓拔嵐應該不會蠢到騙我才是。”
顧長安一邊拉住初五揉眼睛的手,一邊轉身問秦灼:“怎么說?”
秦灼道:“誠如無爭所說,拓拔嵐跟拓跋瀛之間有殺父之仇,奪位之恨,很難站在同一陣線上,可若是拓拔嵐想除掉拓跋瀛,坐上王座之后,再反過來帶兵抵抗我軍,也需要足夠多的時間。”
她笑了笑,繼續道:“而我只給了拓拔嵐七天,這七天,她是絕對做不成兩件事的。她能把拓跋瀛踹下王座最好,若踹不下來,必然也能給拓跋瀛添不少麻煩,到時候我們再攻天霜城,必定事半功倍。”
謝無爭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顧長安看著秦灼,忍不住“嘖嘖”了兩聲,“秦灼,你若是做生意,一定是這天底下最大的奸商!”
這人是只想站占好處。
半點虧也不肯吃啊。
秦灼笑了笑不接話,只讓他們去安排糧草,吩咐下去繼續圍住天霜城,守而不攻。
謝無爭和顧長安、初五應聲去辦。
如此過了三四天。
眾謀士副將坐在一起商議戰事的時候,都忍不住問:“君上下令守而不攻,究竟是何用意?”
秦灼笑笑,高深莫測道:“時機未到。”
眾人雖然不知道君上什么時候開始會算命了,但是這大大小小的仗打下來,聽她的準沒錯。
于是,大興將士圍住天霜城,在城外守到了第七日。
第七日下午,日頭西沉之際。
多日來,一直城門緊閉天霜城,忽然城門大開。
新上任的北漠女王親手砍下了拓跋瀛的頭顱,帶著一眾北漠大臣出城歸降,跪迎永安君,“臣等恭迎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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