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為了我,已經做了她能做的一切,她真的很不容易。”
“離京城那么遠,她要帶著娘胎不足的我一步步走到今日,性格不強勢些,根本不可能。”
“她剛才說夫人的那些話,夫人別往心里去。”
章瑛訝異。
阿薇倒是“坦然”得很。
“我母親有她的不容易,夫人您也有您的不容易。”
“安國公夫人再有不對之處,對夫人您確實是掏心掏肺,您有遲疑也是人之常情。”
“況且,不是看不起您、故意貶低或諷刺您,您和我母親畢竟身份不同,庶女和嫡長女,為人處事上肯定是有差異的。”
“這就是事實。”
“可您想想,即便我母親是嫡長女,她閨中也是拳頭全打在上,吃了很多虧,只能心灰意冷離開京城。”
“為人子女,孝字壓在頭上,她自己可以不在乎,但她當時的能力還不足以掙脫枷鎖,不敗也得敗。”
“身為庶女的夫人您就更困難了,您仰人鼻息。”
“我外祖父愧對我外祖母,也覺得對不住我母親,所以母親就算鬧翻了天,外祖父也認了。”
“但您的父親安國公不一樣,溫姨娘是妾,他不會為了死去多年的妾去和發妻起沖突。”
“都說要設身處地,我母親最過不去的坎兒就是親娘枉死,所以她拼盡了全力,她覺得您也是做女兒的人,也一定會舍不得親娘。”
“但她少設想了一層,您沒有和安國公、國公夫人鬧下去的底氣。”
這些話句句落在了章瑛的心坎上。
哪怕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提醒自己不要被陸念母女牽著鼻子走,天底下唱紅臉白臉的人還少嗎?
可誰不愿意聽這么設身處地為自己著想的話呢?
尤其是,遇到困境時,左右為難時,這些話不見得能解決問題,卻能讓搖擺又糾結的心聲一下子得到宣泄的口子。
“是啊,”章瑛嘆著道,“可不就是這樣嗎?”
“我也想為姨娘做些事,但母親極力反對,我胳膊擰不過大腿。”
“我現在帶著孩子住在娘家,真把母親惹急了,以后如何生活?”
“你母親閨中就是那樣的脾氣,不管不顧、什么都不怕,可京中從頭到尾,離經叛道的也就只有一個陸念。”
阿薇抬起手,安慰一般拍了拍章瑛的胳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勾踐臥薪嘗膽,韓信胯下之辱。”
說到這兒阿薇自己琢磨了一下,搖了搖頭:“這么說好像也不對,勾踐韓信與夫人的狀況也不同,人家只有仇與辱,夫人是要記國公夫人的養恩的。
仇怨與恩情夾在一起,最難抉擇了。
唉,我若是夫人,我表面上與國公夫人一如既往,心中還是會有根刺的。”
章瑛摸了下心口。
有刺的,她知道的。
而后,她聽見了一聲感慨。
少女苦惱中還透出了幾分天真,聲音不重,卻像一把刀子,劃在了她的心上。
“您要是嫡女就好了。”
阿薇“自言自語”著。
“若是嫡女,就不用想什么姨娘不姨娘了,只要關心國公夫人就好。”
“國公夫人那樣寵愛您,若您是她親生的,想來寵愛更盛。”
“當然那些不是最重要的,而是身為嫡女,從父母那兒得到什么都理所應當。”
“不用惴惴不安,不用誠惶誠恐。”
章瑛的腦袋嗡嗡作響,連阿薇什么時候收拾了盆子離開都沒有太注意。
她只是反反復復想著阿薇的話。
是啊,如果她是母親親生的,何至于此呢?
她為了這份寵愛,也曾是小心翼翼,又感恩戴德。
不是!
章瑛深吸了一口氣。
庶出又怎么樣!
她一個庶女,得了比其他府上嫡女更多的寵愛,她一直為此驕傲。
這是她的本事,是她的能耐!
如果她是母親親生的,那些唾手可得的東西,又有什么與眾不同的?
想著出來好一會兒了,調整了下情緒,章瑛往廂房走。
安國公夫人醒了,正在尋她。
“你去哪里了?”她笑著問了聲。
章瑛走上前,道:“就在外頭轉了轉。”
她沒有供出阿薇來。
以母親對陸念的怨念與偏見,一準直接就把事情捅破了,說什么“你女兒瞞著你給你那死男人燒元寶”之類的話。
阿薇剛剛好言好語的,章瑛答應了她瞞下,便連安國公夫人這里就不多嘴。
只是,安國公夫人的臉色忽然變了。
她聞到了燒元寶的味道。
與寺中檀香截然不同,就在阿瑛身上,很濃郁,絕不是路過被風沾染上能有的濃重。
再定睛一看,安國公夫人在女兒的胳膊上看到了銀色的碎屑。
很細碎,若不是她眼尖,一準也發現不了。
一個念頭沖入了她的腦海。
阿瑛背著她燒紙去了!
能燒給誰?還不是心心念念的溫姨娘?
短短時間里,折元寶都不見得能折多少,想來是一早就準備好了的。
也就是說,不管她應是不應,阿瑛都鐵了心。
多么可笑!
她辛苦得來的女兒,她寶貝了幾十年的女兒,給別的女人燒紙!
甚至學會了瞞著她,陽奉陰違!
火氣蹭蹭冒上來,想發作,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不行的。
這里是相國寺。
今天有很多勛貴世家來上香,還有不少官員在為水陸道場做最后的準備。
不可以吵嚷起來,不能被人看笑話!
離她們隔了幾間的廂房里,陸念豎著耳朵等著聽笑話。
半晌沒有動靜,她問阿薇:“怎么還沒有鬧起來?那安國公夫人,不會是年紀大了,眼瞎、鼻子還堵吧?”
阿薇與她遞了塊切好的涼瓜,道:“也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憋不死她!”陸念啐道。
阿·大廚·薇:雞湯再香,它有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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