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路可退

36.(三)我欲因之夢吳越

36.(三)我欲因之夢吳越36.(三)我欲因之夢吳越北南:

因訂閱比例不足,

此為防盜章,12小時后恢復。蕭澤把背包翻了個底朝天,里面只有幾件換洗衣物和兩本書,

一本是《笑話大全》,一本是《笑話大全新編》。

真他媽,

瞎子看什么書。

蕭澤沒搜集到什么有用信息,他重新關燈躺下,

也準備走一步看一步。本來以為這忽悠蛋只是想騙錢,所以打算之后折磨折磨對方就得了,可是這家伙趁他睡著居然摸他的腳,

這就不太正常了。

別是個小變態。

一切歸靜,

那條薄被仍在中間堆著,兩個人各占據一邊,

終于誰也沒再折騰誰。晨光熹微時,

林予夢見了鵝毛大雪,他裹緊自己的棉襖,在雪地里冷得栽了個跟頭。

雪是軟的,

可雪地上的大樹是硬的,撞得他好疼。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他卷住了被子,

滾到了蕭澤旁邊,

正對著蕭澤冷峻的面孔。蕭澤盯著那雙杏子一樣的眼睛,

操著剛睡醒時沙啞的嗓音:“看什么?”

林予反應很快:“我什么也看不見。”

蕭澤又問:“昨晚摸我腳干什么?”

林予回答:“其實我有一個夢想……我想攢錢開個盲人按摩店。”

“是攢錢還是騙錢?”蕭澤嘲諷了一句,

翻身下床進了浴室。林予舒了口氣,

剛才可真是嚇死他了,差點就要露餡。

陪著孟老太吃過早餐就告了辭,林予背著自己的書包跟蕭澤走了。他坐在吉普車的副駕上一動不動,總擔心對方半路停下把他踹出去。

蕭澤單手握著方向盤,也不說話,看得出來不高興,但看不出來是一分不高興,還是十分不高興。

林予雙目無神:“表哥,你的店在哪啊,附近有公園嗎?”

蕭澤回道:“有,還挨著市公安局,你作案小心點。”

林予干笑:“表哥你真幽默。”

蕭澤沒騙人,那棟帶閣樓的二層小樓位置不錯,周邊好幾個大單位的宿舍,環境好,治安也好,警/察見天牽著兩條大德牧巡邏。

終于到了,林予小心翼翼地開門下車,握著導盲棍跟在后面,走上臺階后乖乖地站在盲道上,帶著初來乍到的無措。

蕭澤已經掀開了卷閘門,一陣子沒來,門上被噴了涂鴉,他扭頭見林予傻乎乎地站著,說:“過來吧,直走。”

“嗯!”林予的戲從早上睡醒就開機了,他按照蕭澤的指示直走,走了三步后便放緩了度,因為玻璃門還關著。

蕭澤說:“一直走,不用停。”

周圍沒什么人往來,層疊的大樹葉子遮天蔽日,二層樓洋氣又可愛,玻璃門干凈得閃著光。林予帶著微笑咬著牙,直愣愣地往前走,面不改色地對玻璃門來了場碰瓷。

腦門兒磕得紅了一片,操他媽了真是。

蕭澤揣著褲兜看戲:“不好意思,剛剛忘了開門。”

“沒關系,我頭硬。”林予摸索著推開門,導盲棍在木地板上留了一連串的音符,他站好摘下書包,從里面的小兜中拿出了一卷紙幣。

“表哥,我這兒都是散票,你數數,當我的房租。”

蕭澤倒是沒想到:“你要給我交房租?”

“嗯,我姥姥和你姥姥是故交,但說到底沒有親緣關系,親兄弟還明算賬呢,我不能白吃白住。”林予面色誠懇,緊緊地攥著那一卷錢,“我看不見,也不知道收錢的時候有沒有被唬弄,暫時就這么多。”

滿室靜,只有彼此淡淡的呼吸,蕭澤知道缺德玩意兒未必有張作惡的臉,但面前這張懇切真誠的面孔卻著實讓人硬不下心來。

他接過錢又塞進林予的書包,嫌棄道:“塊兒八毛的,你以為做公交車呢。”

林予盯著蕭澤的胸膛,眼睛一眨不眨:“那我打工,我雖然看不見,但是耳朵特別好使,可以看店。等樓上樓下熟悉了,我還能打掃衛生。”

蕭澤心想,不等你熟悉就滾蛋了。

一樓是書店,二樓是住人的房間,林予還以為自己以退為進的苦肉計挺成功呢,結果被領到三層的小閣樓后徹底傻了眼。

冬冷夏熱的小小一間房,半邊還是傾斜的,跟被削了似的。他立刻悶出了一身汗,裝作好奇地問:“哥,這兒怎么這么熱啊?”

蕭澤回答:“晚上就涼快了,這兒安靜,方便你聯系天上各路神仙。”

林予點點頭:“謝謝哥。”

腳步聲遠了,蕭澤下樓去放行李。林予關上門氣得直蹦,然后把包甩到了墻邊的單人床上。他蹦上床仰躺著,盯著被削了一半的天花板開始絮叨。

龍生九子,只有他流落凡間被二百五欺負。

腦門兒還疼呢,還住這桑拿房……

千萬別讓他算出來姓蕭的是什么命數,算命男孩兒路子野,絕不會輕易把對方原諒!

可真熱啊。

林予覺得屁股底下硌得慌,動了動掏出來他的殘疾證。證件是假的,因為同樣算得準的話,瞎子會更讓人覺得神,而且殘疾人屬于弱勢群體,城管趕人的時候不會太兇。

所以他就先這么裝著吧。

關了許久的店要開始營業,蕭澤準備把一樓收拾布置一下,窗戶邊有單人沙,他讓林予坐在那兒擦書皮,自己整理其他的。

“哥,我摸著書皮都皺巴了。”林予拿著一小塊布,“都是舊書嗎?我有兩本《笑話大全》,也擱店里賣了吧。”

蕭澤重新擺了擺書架的位置,渾身汗水淋漓:“給我講個笑話。”

林予隨便想了一個:“朋友向我抱怨,上班遲到被扣了獎金,車子還撞了護欄,錢包又丟了,至今還沒搞過對象,簡直一無是處。”

蕭澤面無表情。

“我安慰他,”林予還有半句才講完,但是自己先樂了,“你怎么會一無是處呢,你是處男啊!”

林予抱著一摞書笑歪在沙上,整個人被外面灑進來的陽光籠罩著,像一幅暖色調的油畫。蕭澤抱臂靠著書架欣賞,半晌過后幽幽問道:“表弟,你還是處男么?”

笑聲戛然而止,林予面上的陽光迅變成了火光,他甚至還出了點汗。情急之下拿手里的抹布擦了把臉,尷尬地回答:“表哥,我今年才十七。”

蕭澤故作憂愁:“眼睛又看不見,以后可怎么找對象啊。”

林予利落地回答:“表哥,你現在可能不信,其實我不是普通人,所以這些七情六欲都妨不了我,姻緣什么的無所謂。”

“是么,你不是普通人?”蕭澤突然覺得有這么個弟弟解悶兒也不錯,“七仙女還為愛下凡呢,你比神仙還骨骼清奇?”

林予開始裝逼:“天機不可泄露,不過我的骨骼真的還行,不管經歷什么風吹雨打,都始終水靈靈的。”

蕭澤不置可否,只當又聽了個笑話。

可能是悶頭干活太無聊了,兩個人從互不理會變得偶爾交談兩句,林予演得很投入,蕭澤半字都不信,但好歹讓冷清的店里熱鬧了些。

上千本書擦得林予手腕子都要斷了,他觀察著這間書店,感覺從風水上講還差點什么。于是先裝瞎,問:“哥,你能告訴我這層的布局嗎?”

蕭澤大概說了說,林予聽完沉思片刻:“哥,這個門市的布置是講究風水的,畢竟要開門做生意,我建議把吧臺換個位置。”

“你還懂風水?”

林予換了種自信的神態:“當然了,我的夢想就是給富豪看豪宅的風水,賺一筆就吃香喝辣了!”

蕭澤反問:“你的夢想不是開盲人按摩店么?”

“……我廣撒網,遍撈魚。”林予不嘚瑟了,否則得意忘形容易露陷。他繼續說道:“吧臺相當于小廚房,只要燒水就見了火,所以不能擱在西北角。因為西北角最忌火,那叫火燒天門,是兇局。”

蕭澤并不相信:“怎么個兇法?”

林予好似如數家珍:“事業不順,你看你要辭職了吧。財物不保,你看姥姥輸錢了吧。還有脾氣暴躁,你昨晚踹我那么大勁兒,我現在屁股還疼呢。”

他說完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這個店需要點活物,不是指人,可以養幾條金魚,能招財化煞。”

蕭澤這才接腔:“還真有活物,收拾完就去接回來。”

兩個人把一層書店歸置得煥然一新,期間還有顧客來詢問營業時間,都弄妥后,蕭澤帶著林予開上吉普車走了。

半小時后,他們在一家貓舍接上了所謂的“活物”。

林予都驚了,誰能想到一個大男人居然養了六只貓!他這才反應過來,那棟小洋樓上貌似掛著個牌子,寫著“貓眼書店”。

回店里的路上,后排臥著四只,林予抱著一只,腳下還趴著一只。他輕輕捋著橘貓的后背,忍不住問:“哥,它為什么叫陶淵明?”

蕭澤說:“肥,懶。”

“肥,懶,可是跟陶淵明有什么關系?”

蕭澤又說:“我煩陶淵明。”

“行吧……”林予摸著橘貓的軟毛,默默記了一遍六只貓的名字,“白貓叫老白,黑貓叫小黑,加菲貓叫加菲,橘貓叫陶淵明,最大的那只叫蕭名遠,最漂亮的那只叫孟小慧。”

林予有感而:“哥,那兩只的名字好像人名啊。”

“嗯。”蕭澤應了一聲。其實他爸叫蕭名遠,他媽叫孟小慧,但是他跟小忽悠蛋解釋不著。

把六只貓接回了家,這下萬事俱備,只等開門大吉。晚上吃過飯,林予在二樓的客廳磨蹭著不走,小閣樓又潮又熱,他才不想上去,于是賴在沙上吹空調看電視,還有水果吃。

蕭澤拿著T恤短褲準備洗澡,經過的時候問:“節目好看么?”

又詐我,林予啃著蘋果:“看不見!主持人的聲音挺好聽!”

蕭澤洗澡去了,外面有風聲,估計涼快了不少,正好插播廣告,林予干脆關掉了電視。他起身回閣樓上,邊走邊揉眼睛,裝瞎還挺累,直瞪瞪的,搞得他眼酸眼脹眼疲勞。

經過一整天的暴曬,即使天黑了,閣樓里也依然悶熱無比。林予把斜面的窗戶推開,讓涼風往里灌,他探出頭去,現窗戶外面就是小洋樓的最高處——一片屋頂。

林予踩著飄窗矮榻就爬了出去,他緊貼著屋頂的墻面移動,然后找好位置躺倒,兩手枕在腦袋下,吹著夏日夜風,看著滿天繁星。

他有點美,清清嗓子:“天對地,雨對風,大6對長空。”

喵嗚一聲,把陶淵明招來了。

“雷隱隱,霧蒙蒙,日下對天中。風高秋月白,雨霽晚霞紅。”

老白和小黑也來了。

“牛女二星河左右,參商兩曜斗西東。河對漢,綠對紅,雨伯對雷公。”

加菲也出現在了窗臺上,估計蕭名遠和孟小慧緊隨其后。

林予享受得閉上了雙眼,任微風撫摸他的臉頰,結果微風有變大風的趨勢,撫摸也變成了抽耳刮子。“過天星似箭,吐魂月如弓,驛旅客逢梅子雨……”這他媽不是梅子雨,是雷陣雨!

天上哪還有星星,黑云覆蓋著黑夜,道道閃電劈下,聲聲驚雷乍起,豆大的雨點鋪天蓋地,天塌了個子高的先犧牲,雨砸下來屋頂先殉命。

狂風大作,林予急忙往窗口移動,眼看移到窗邊了,他已經渾身濕透!電閃雷鳴間夾雜著雨聲,深灰的屋頂不斷有雨水滑落。

“我靠!”

“跐溜”一下!林予滑了一跤,在跌下屋頂的瞬間,他死死地扒住了窗沿!

浴室里的水聲停了,蕭澤抽了塊毛巾擦頭,隱約聽見樓上有人在叫喚。他推開淋浴間的玻璃門,站在洗手臺前刷牙,好像叫聲還在繼續。

林予高聲呼救:“哥!救命啊!”

“表哥!親哥!救命啊蕭大哥!”

蕭澤漱完口還沒穿衣服,只在腰間圍著條浴巾,他狐疑地打開浴室門,終于聽清了林予的叫喊。不止是叫喊,還有六只貓狂躁的喵嗚聲,更裹挾著風雨雷電的怒吼。

蕭澤快步奔上閣樓,只見窗戶大開,六只貓在飄窗和窗臺上急得吱哇亂叫,大雨不斷打進來,林予的嗓子已經接近沙啞。

他大步上前抓住林予的手腕,然后用盡全力拉拽對方。林予的皮膚濕滑冰涼,被他死死地扣著,手腕上迅生了圈紅痕。

好歹是救上來了。

林予死里逃生,腿腳軟地跌坐在地上,他抱著蕭澤的大腿,分不清臉上全是雨水,還是夾雜了淚水。

“哥哥……”他在浴巾上蹭蹭,“我叫你那么多聲你才來,我怕死了……”

蕭澤怒極:“你他媽爬房頂上干什么!”

林予被吼得一愣,委委屈屈地說:“我看星星……”

蕭澤接著罵:“你他媽一個瞎子看星星?!”

“世界那么大,我想瞎看看……”林予還沒說完就被踹到了一邊,不湊巧的是他剛才一直抓著浴巾,現在浴巾還在手里攥著,但是蕭澤已經……一/絲/不/掛了。

我靠,還挺雄偉。

蕭澤面不改色,反正這東西是瞎子,什么也看不到。

林予已經莫名害了臊,他倒在地上,目光在蕭澤雄偉的那處盤旋,有感而:“……鶴舞樓頭,玉笛弄殘仙子月,鳳翔臺上,紫蕭吹斷美人風。”

這人的根線,不會是在那玩意兒上吧。

可真叫人臉紅。

中午店里沒人,他癱坐在單人沙上緩勁兒,T恤衫撩起一截露著小腹,讓空調的冷風正沖著自己吹。

蕭澤剛點完外賣,然后到書架前找了兩本看上去又大又重的硬殼書,經過林予的時候隨手一扔,正好把書拍在了林予的肚子上。

林予“哎呦”一聲,抱著書撫摸:“哥,這是什么啊?”

蕭澤惜字如金:“盲文書。”

“盲文……”林予愣了片刻,這幾秒內蕭澤已經去門口喂貓了,他低頭把書翻開,入眼都是凸/起的小圓點,根本就看不懂。

但這書是蕭澤專門給他找的,他又不想擱下。

六只貓在門口的墊子上吃罐頭,吃完都四仰八叉地曬太陽,蕭澤推開門,見林予抱著書犯迷糊,便問:“這書寫的什么內容?”

林予一驚,支支吾吾地說:“這本盲文書呢……它和普通書籍不一樣……”

剛唬弄了一句,正好送外賣的大叔到了,蕭澤走開去拎外賣,他們之間的話題自然而然地斷了。林予松了口氣,慶幸躲過一劫,可是又遲疑起來。

蕭澤送他這書,到底是關心他,還是想試探他呢?

午飯時間沒人說話,只有電視出著聲。一層掛了鎖,他們在二樓用餐,幾盒外賣而已,十來分鐘就吃完了,林予主動收拾,等洗完手出來現蕭澤已經回了臥室。

午后正熱,閣樓沒法待人,他關了電視在地板上坐著玩自己的地球儀,又忍不住想小花奶奶和她的兒子,但怎么都琢磨不明白。

林予往后面的沙上一靠,肩膀正好磕在盲文書的硬殼角上。他吃痛爬起來,抱著書又研究了一番。可是術業有專攻,隔行如隔山,實在是看不懂。

事情琢磨不透,書也不辨其意,林予覺得自己特失敗。

這時蕭澤在臥室里喊:“忽悠蛋,給我倒杯水。”

行吧,好歹他還會端茶倒水,林予端著水往臥室走,順便夾上了那本書。他想了想,以后蕭澤萬一再問他內容呢,不如坦白從寬,先自己招了。

“哥,你要睡覺嗎?”他見蕭澤靠著床頭看雜志,神情很慵懶。把水遞給對方,躊躇片刻在床邊坐下,抱著書說:“哥,其實我不會看盲文。”

蕭澤抬眼看著林予,靜靜喝水等著下文。

“我……我不是天生看不見,是后來才瞎的,看不見以后也沒學過盲文。”林予低下頭,蔫蔫的,“你別問我怎么瞎的好不好,我還不想說。”

其實是因為我還沒編好。

蕭澤始終盯著林予,不知道是在尋找破綻還是什么,林予自然感受得到那道目光,心中惴惴生怕露餡。

“那你想學么?”

蕭澤拍拍旁邊的位置:“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林予激動地提提短褲,手掌摩挲著被單爬上了床,他窩在蕭澤身邊,捧著書準備上課。蕭澤捉著他的食指,讓他用指腹在凸/點上撫摸、游走,隨后還在他的掌心點了幾下,并耐心地說明這些凸/點代表著什么。

林予被對方的氣息包圍著,他很久很久沒和人這樣近距離接觸過了,有些緊張,由于擔心出錯甚至還有些心悸。但絲絲縷縷的,還有種難以言明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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