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之秀

第六十一節 發作(下)

第六十一節發作(下)

因為年紀尚小的緣故,文秀說話的聲音有些軟糯,但她這番話聽在屋里的人耳中卻是給人一種很有氣勢的感覺。一時間不但震到了對面的梅姨娘姑侄倆,就連一直都拉著文秀小手沒有放的君夫人也給女兒這突然的變臉給震住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文秀此番針對的對象趙海棠,她像是被火燒了屁股一樣猛然的從坐椅上彈了起來。一張還算得上有幾分姿色的心型小臉漲得通紅,兩只帶著幾分媚色的杏眼也同樣有些發紅,那涂著艷色胭脂的紅唇哆嗦著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半天才伸出有些發抖的手指指著文秀道:“你……你……我……”

“難道你年紀輕輕的耳朵就不好使了?”文秀看著她氣憤的樣子心里剛才因為她話里對君夫人的不敬而生出的怒氣頓時平坦了不少,不過口中還是半點沒放松的意思繼續的道:“我才剛就說過了,你對我的稱呼應當是‘小姐’或是‘三小姐’,與我說話時的自稱應當是‘奴婢’或‘海棠’。雖然你是梅姨娘的內侄女,但禮不可廢規矩就是規矩!還有,用這么用手指著主子的行為又是哪一家的規矩?你的父母既然都是府中的管事,難道這種基本的規矩都沒有教過你?如果連自己女兒的規矩都教不好,那么如何能指望他們能管教好府內其他的下人?又怎么能當得起府中管事的重任?”

聽到文秀又要將火順著自己燒到父母的身上,海棠愈發的著急了。不過她也還是下意識的就飛快縮回了正指著秀的那根手指,轉而向她最大的倚仗、她的姑姑梅姨娘求助。“姑姑,她、她……”

此時的梅姨娘也已經被文秀剛才的那些話給氣得陰沉了臉色。雖然文秀剛才教訓海棠時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理的。從身份上來說,今日海棠的衣著打扮以及言行舉止確實都不合符她的身份,但是在她看來卻也輪不到文秀來指手劃腳。

海棠是她的嫡親侄女,她的父母又是自己的嫡親兄嫂,文秀剛才那些教訓的話分明就是沒有給她半分面子,是在打她的臉!這口氣讓早已實際執掌了這府中內宅大權,當慣了實際上女主人的她如何受得了。

但梅姨娘始終是執掌一府內宅大權的梅姨娘,比起年青沖動的侄女海棠來說要沉穩得多。她用力拍了拍海棠拉著她胳膊的手,安撫她暫時不要多話,然后才勉強的擠出一絲笑意對文秀道:

“三小姐教訓得是。妾身這侄女兒小時候身體不太好,所以求了老爺的恩典沒有讓她在府里當差,而是與妾身在莊上的爹娘同住,平日進府來請安的日子也并不多。妾身的爹娘憐惜她體弱,平素也就對她多有些嬌慣。今日她只是來府里探望妾身與七小姐的,這一時沒有注意才短了規矩,還望三小姐能饒過她這一遭。妾身一定會親自好好教她規矩的,保證她下次不會再犯。”

說完又板起了臉色,對一旁正為她這番退讓的態度而發呆的海棠道:“海棠,還不快給三小姐賠個不是,求三小姐原諒?”

梅姨娘之前那陰沉的表情早就落在了文秀的眼里,知道她心里對自己這打狗不看主人的一番發作是極為惱怒的。但是她的這番又是求情,又是讓侄女賠禮的舉動到是也沒有讓文秀有多意外。畢竟這梅姨娘雖是奴婢出身,但好歹在這京城的君府掌事多年了。能在君家這樣的名門世家中做到以妾室的身份力壓正妻,而執掌一府一房內務的人也絕對不會是什么心無城府心地良善的簡單之輩。若連這點兒心機都沒有,哪怕自己這便宜娘親再是軟弱可欺,現在府內的情形也是不會是這個局面。

況且自己剛才雖然口氣是不怎么客氣,但她所說的每一句話卻全都是在禮法之內的,并無半點過頭的地方。這梅姨娘就是再不甘心,卻也是挑不出錯的。除了暫時硬吞下這口氣外,文秀也想不出她還能怎樣。

但是文秀也聽出了梅姨娘這番話其實并不如表面上聽上去的是服了軟。剛才她話里話外也不無抬出文秀的父親來壓來文秀的意思。

“三、三小姐,剛才奴……奴婢的無禮之處,還請三小姐恕……恕罪。”

海棠在自己姑母親的壓力下,不得不向文秀低頭認錯。但是無論是她那捏得緊緊的拳頭,還是在微微顫抖的肩膀,都彰顯了她此刻的內心是多么的氣惱不甘。

只是她的不甘也好氣惱也好,看在文秀的眼中卻是半點同情的感覺也無。不錯,現在的文秀是來自于那個講究人人平等的年代,按說對這種明顯的以身份地位來壓人的事是不應該做的。但現在的情況是這梅姨娘給下馬威在先,她這侄女趙海棠無禮在后,她若不回敬點顏色給她們瞧瞧,她還真會以為自己和那個軟面團一樣的母親君夫人一樣能任她們隨意來揉捏的。

而且說實話,這種欺壓“惡人”的感覺是真的很不錯。至少她那一直都有些郁結的心情爽快多了。

“嗯,這次看在梅姨娘的面子上就先且饒過你這一次。”就像是生怕她還氣不夠似的,文秀又拿著架子裝模做樣的道:“你到底是梅姨娘的親戚,以后說話時自稱為‘海棠’就可以了,也不用自稱‘奴婢’。”

果然,她又如愿的看到梅姨娘的臉色又變了一下,海棠的肩頭也更劇烈的顫動了一下。這種感覺真的很不錯,于是微微勾起了嘴角又再接再勵的繼續道:

“我在路原的時候,祖母就教導過像我們這樣的人家之所以與不同于一般的書香官宦之家,便是因為我們這樣的人家最是謹守規矩與禮法。還好今天你遇著的是我,你今天的這模樣做派若是被路原府里的嬤嬤們撞見了,那可就不是只是賠上一個不是就能過得了關的。我可不是在嚇你,在路原府里的時候,我可是曾經親眼見過一個失了規矩本份的丫頭被執掌家法的嬤嬤給活活打死了。”

“那我們海棠還真是要謝謝三小姐今日的教訓了,相信從今后海棠對今日也都是莫不敢忘的。”梅姨娘臉上的那絲強笑再也掛不住了,顯然是對文秀的不知進退動了怒意。

文秀假裝聽不懂梅姨娘話里的反意,還很是點了點頭的道:“如此那是最好不過,姨娘也不必太過感謝我。畢竟我是這府里的小姐。管教我們這一房下人的規矩,也是屬份內之事。”

看著梅姨娘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文秀不由得在心中冷笑。氣吧,氣吧,讓我看看你能忍到個什么程度!

一旁一直看著沒有能插上話的君夫人,也看到了梅姨娘眼中的陰郁之色。長久習慣于生活在梅姨娘陰影之下的她頓時緊張了起來,深知這個女人厲害之處的她擔心女兒吃虧,想要說點什么來阻止女兒繼續這樣招惹那個女人,但一想到以前女兒因自己的軟弱無能看向自己的那種失望眼神,這些勸她忍讓的話卻是卡在了喉嚨里,一個字也擠不出來。只能無意識的將握在自己手中的那只小手又是更是握緊了幾分。

感覺有些吃痛的文秀只得有些疑惑將視線又回了身邊的君夫人身上。而此刻君夫人那張集合著擔心、猶豫、害怕……等等復雜神情的臉落在文秀的眼中更是又重新燃起了她心中才剛剛消散了幾分的怒火。

雖然母親只是繼室,但好歹也是明媒正娶進門的正室夫人、是這府里名正言順的女主人。她雖不是出身名門的大家小姐,但好歹也是書香門第的小姐。可為何如今卻讓一個婢女出身的侍妾欺侮到了這等模樣?文秀心中的那把火又愈發的旺上了好幾分。

而那邊,梅姨娘也讓文秀的得寸進尺給弄得有些下不來臺。這死丫頭太可惡了!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頭,沒想到幾年不見這張嘴到是變得比她兒時更加的討厭了。她這一而再再而三的以海棠的身份來說事,分明就是在借機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正在屋內的氣氛又再次變得凝重的時候,門口的厚重簾子又再一次的被人掀開了。

最先進走進門來的是一個穿著大紅絲襖,帶著個長命金鎖的粉嫩小丫頭。她一進門之后先是看了一眼并不認識的文秀,然后就邁著小短腿飛快的跑到梅姨娘的跟前,拉著梅姨娘的裙角道:“娘,聽舅媽說文秀姐姐回來了!那個人就是文秀姐姐嗎?”

早在小女孩兒開口之前,文秀便猜到了她的身份。猜到了她就是梅姨娘所生的那個女兒,自己只聞其名而未見過其人,在族里行七的同父異母妹妹君文華。

“華兒怎么跑來了,外邊這么冷,也沒多加件衣裳?”梅姨娘一把抱起文華,一邊道。

她還沒有來得急回答文華那個關于文秀身份的話,緊跟在文華身后進屋的趙媽媽便笑著道:“二夫人,剛才在院子里遇到了小姐,說三小姐回來了,正在見夫人和二夫人,小姐便吵著要過來這邊。”

“二夫人?娘,我是何時有了個二娘的?父親又是何時娶了個平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