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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2集賢書院0052集賢書院:
盡管心中愛極了這小子,張說還要維持著長輩的威嚴,他抬手示意張洛坐在對面,自己也重新坐了回去,繼而便嘆息道:“此番你大父謀身失慎,為人所趁,身名受損、兼累家人,竟連戶中小兒都不能安處室內,勞心犯險的奔走營救,孺慕之情讓人欣慰。此番劫難也誠足為誡,告爾少徒日后為人處事尤需謹慎,切勿疏漏。”
“大父乃是一家之本、參天巨木,余等俱枝蔓相依。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大父蒙此冤屈,于家人不啻滅頂之災,為救大父又何懼犯險!只恨孫兒智力短淺,因緣際會才能有所施展,只是不知能助力幾分,唯祈蒼天垂顧,佑我恩長!”
張洛連忙也欠身說道,他此番放棄了離開張家,未來還要在這家里混日子,對張說這個家主的態度自然要恭敬一些,更何況他身上眼下還馱著一個雷呢。
張說稍后還要參加早朝,趁著還有一點時間,他便向張洛了解一下昨夜行事的經過,張洛對此自然是該說的說、不該說的提也不提。
哪怕經過了一部分的刪減,張說在聽完之后,心內對這小子的評價又提高了幾分,他認真端詳著這個孫子,口中嘆聲道:“實在讓人難以置信,區區一個十幾歲的少徒,行事如此的……你耶在你如今這個年紀,那是大不如你!”
何止如今這個年紀,哪怕現在、乃至于再過上個十幾年,他也不如啊!
張洛打心底里瞧不上這個老子,以至于在張說面前都懶于評價,他只是又問道:“依大父所見,這一次風波算是過去了罷?除了家事安定下來,我還擔心那河南府周錄事家所遭受的變故,能不能盡快善了?此番若非周錄事遺計,我也難能面圣奏陳。”
他也是希望張說在解決了自己的麻煩后,能幫一幫周良一家,哪怕并不親自出面,但張說黨羽眾多,這個層次的事情對其而言也不算太難的問題。
“此事圣人既知,一定會給出一個公允裁斷。況且你也說,圣人對這周良的構計頗為欣賞,稍后或許還會有什么意外之喜。圣心雄闊,若得其懷,自有恩賞!”
講到這里,張說心中不免暗生唏噓。圣人對于自己所欣賞的人事自是不吝賞賜,但如果有什么人事讓其感到厭煩起來,也會毫不猶豫的棄若敝履。
他這些年宦海浮沉,對此也是深有感觸,近年來大權在攬、聲勢雄壯,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漸漸可以超然于外,但這一次的教訓又讓他深刻感受到自身的榮辱仍在圣人的一念之間。
這會兒又有宦者探頭入內,向著張說恭聲說道:“稟張令公,南省諸相公官長已入光范門,早朝將啟。”
張說聞言后便站起身來,向著張洛說道:“你先留此等候,早朝過后我再來見你。”
他眼下雖然仍是待罪之身,但卻被獲準參加今早的朝會,這無疑是一個非常積極向好的信號。
如果不出意外的,針對他的處置今早朝會后應該就會有一個結果,處置究竟是輕是重,張說心里也有一點忐忑,在交代了張洛一聲后便匆匆行出門去。
張洛一介白身,自然是無緣參加朝會,只是起身將張說送出此間宮院才又轉身返回,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是被安排在了集賢殿書院中。
集賢殿書院乃是開元文治一大標志,自從創立伊始便與張說密切相關。
張說被稱為當世文壇宗主與此也是密切相關,像是后世比較著名的張九齡、賀知章等唐代詩人和政治人物,都曾受到張說的提攜引薦進入集賢殿書院擔任學士。
集賢殿學士并不只是簡單的修書匠,同時還是皇帝的近侍官,有的特受優寵之人甚至還兼掌文翰制誥之事,而且通常以宰相直集賢殿事,能夠擔任集賢殿學士之人可以說是當朝地位最為清貴的文人。
輝煌的文治也是開元政治當中非常絢爛的一面,在得知自己居然被安排在集賢殿書院的時候,張洛倒是很想四處游覽一番,哪怕見不到什么當世著名的文人,能近距離觀察一下他們親筆所寫的詩文墨寶也是不虛此行啊!
不過眼下還是黎明時分,書院中還是比較寂靜,少見行人走動,再加上一些學士可能也要參加朝會,于是便更冷清了。
而且眼下仍是前途未明,于是張洛便也只能按捺住心中想要見見世面的急切心情,送走了張說后便又乖乖返回之前所待的房間里坐下來。
書院之中雖然冷清,但張洛也并沒有被忽略,他歸房后坐了一會兒,便有宮人入內詢問他是非要吃早餐。
這不問還好,一說到這個問題,張洛肚子頓時咕嚕咕嚕叫了起來,于是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頭表示需要。
宮人退下不久,便端上來了一份豐盛的早餐。這食物雖然不像后世那么多的調味品,但勝在用料扎實,分量也足,加上張洛也的確餓了,吃起來自是津津有味。
比較讓他有些頂不順的,就是吃完早餐后送上來的茶飲,因為添加的佐料太過豐富,喝下去后非但沒有什么解膩的功效,反而讓他腸胃里又是一陣翻騰,去廁所解決了一番這才舒服一些。
這時候天色也已經大亮,書院中變得熱鬧起來,張洛來到門前向外望去,只見不少官吏在宮院之間出出入入,各自還在高談闊論,許多人談論的話題,甚至就是昨夜他所做的那一番事情。
這些詞臣學士們熱衷吃瓜,渾然不知他們所討論的這個大瓜的主角眼下就在書院之中。而張洛也并不急于表露出自己的身份,站在房間里美滋滋的聽著旁人對自己的夸獎。
事情不出他的預料,時流在講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對他都是清一色的好評,尤其他那幾句玉骨難屈的口號,更是頻頻被人提及。
一個好的人設能夠給人帶來的幫助無疑是巨大的,張洛雖然還沒有正式踏足大唐廟堂,廟堂中已經開始傳頌起他的事跡。
這些稱贊短時間內或還不足以給他帶來實際的收益,但是當他未來解褐出仕、真正踏足官場的時候,就會讓他腳下的路遠比其他人更加坦蕩!
張洛聽了一會兒才知道,他待在集賢書院的這段時間里,外間又發生了許多其他的事情。
諸如他昨晚的事跡還只有御史臺與門下官員們了解,但在經過了小半個晚上的醞釀,如今整個皇城都已經人盡皆知。
之所以會如此,那是因為有人在為他賣力的傳播,這其中就有同為集賢學士、官居駕部員外郎的王翰。
王翰之前本就欣賞張洛才情,此番聞其事跡后,更是直接在端門前為之唱揚,這也是為何許多朝士剛剛來到皇城便已經知曉此事的原因。
張洛聞聽此事后,一時間也有些哭笑不得。他固然挺需要好的名聲,但王翰這么做也實在有點用力過猛、稍顯浮夸。不過對方顯然也是出于好心,張洛在得知后,心中也是多有感激。
他隱隱記得王翰就是因為受到這次政斗的連累遭到貶官,并在貶官途中染疾病故。這次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倒挺想幫王翰改變一下命運。
畢竟王翰乃是張說眾多門生中為數不多態度鮮明的表達對自己好感的,而且其人有才又有財,如果與之關系處好了,對于張洛逐步吸收并利用他祖父張說的政治資源也是有著比較積極的作用。
雖然說他父親張均是天然的繼承人,但繼承的方式有多種多樣。就算在原本的歷史上,張均這個繼承人也沒能接穩他父親的棒,公認的張說政治上的繼承人還是張九齡。
有形的宅田、官爵等資源,父死子繼自然沒有什么問題。但是其他無形的人脈與影響力,其實意義要更加的深遠,能夠繼承并鞏固多少,那就看各自的本領了。
在這一點上,張洛也沒有耐心等著爆他老子的金幣,他是把自己定位為直接的競爭者。
除了談論昨晚的事情之外,今日早朝各項事程的進展也是這些集賢學士們討論的內容之一。
大唐本身并沒有不許百官妄議朝政的規定,皇宮又是中樞百司所在,聚集了大量的官員,要想讓他們不鍵政,那無疑要比殺了他們還難。
今日早朝中一個比較引人關注的點就是身陷物議旋渦、已經多日缺席朝會的中書令張說再次在朝會中露面,這自然引起了百官的種種猜測。
比較讓張洛感到意外的是,哪怕在張說老巢的集賢殿書院,此間官員們講起張說來也都是毀譽參半,并不像之前那樣對張洛眾口一辭的夸獎。
可見張說為人做事的風格的確是值得商榷,人緣也并不算好。
張洛也不免在心里暗自期待張說在歷經此事教訓之后,性格能夠收斂一下,不要再那么不好相處。
他這里還在盤算著祖父能夠吃一塹長一智,可是當朝會將近尾聲,一則消息的傳來卻讓他目瞪口呆:中書令張說行為失謹、處事不周,因令致仕,賜書還家。:shuqu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