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錦

第七十四章 指點

第七十四章指點_誅錦_穿越小說_螞蟻文學

第七十四章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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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盈模樣普通,五官平平,身上穿戴的無一不是最好的,可見楊家人多寵這個寄養在府上的表小姐。紫幽閣ziyouge

“怎么不說話,莫不是默認了?”楊盈笑起來,跟她一圈的小姐們也掩唇笑了起來:“這等下作的事兒,你怎的在眾人面前說,也不害臊。”跟她一起的小姐打趣道。

楊盈不屑的看了眼楚姒,哼了一聲:“某些人做了這樣的事都不害臊,我說說又怎么了。我是將軍府出來的,自然不拘這些小節,不過沒想到丞相府的小姐比我還不拘小節呢。”

聽著她陰陽怪氣的話,綠檀氣得不行:“小姐,讓奴婢上去把她扔湖里去。”

楚姒嘴角微勾,微微搖頭,她今日不是來生事的,看了看同樣氣得滿臉通紅的云頌伊:“伊兒,你能不能找個清凈之處,我想歇會兒。”

云頌伊不滿的看了眼楊盈:“楊小姐也到了適婚的年紀,如此刻薄,也不怕傳了出去說不到好人家。”云頌伊說完,也不管里面人的看法便拉著楚姒走了,出了外面才歉意的看著她:“姒兒姐姐,今日之事真是對不起。”

楚姒微微搖頭:“無妨的,不過你可知楊家大公子此時在何處?”

云頌伊叫了丫頭過來問了問,才道:“好似也給大皇子叫走了。”

“什么時候的事?”楚姒問道。

那丫環忙道:“就是剛才,大皇子說楊家公子才學出眾,所以叫了他一道上山去論詩文。”

楚姒心中微急,楊家這位大公子楊辭跟隨其父多次上戰場,智勇無雙,可他大處想得穩了,卻沒太多彎彎繞繞的小心思,而且脾氣急還,是個瞧不上紈绔子的。大皇子在他眼里也就是個皇家紈绔子罷了,大皇子單單把他叫過去,定然沒安好心。

“你之前說他們在哪里?”楚姒看著云頌伊道。

云頌伊嘿嘿一笑,拉著楚姒的手便走:“跟我來。”

“等等,我們不是要去偷聽。”楚姒拉住云頌伊。

“那我們是去做什么?”云頌伊不解。

楚姒抬眼沖那湖心亭看去:“我們要去攪局!”

此時楚府中,楚黛兒聽說秦雪過來,使人備了茶,楚蓁蓁一進屋便看到了木香紅腫的臉。

“咦,木香這是怎么了,難不成是沒伺候好四妹妹挨訓斥了?”楚蓁蓁似玩笑道。

楚黛兒上前見了禮:“木香姐姐很能干,她這傷”

“奴婢這傷是沖撞了大小姐,被大小姐打的。”木香忙出來解釋道。

楚蓁蓁見她這般護著楚黛兒,冷笑:“你倒是個忠心的丫頭,以前我怎生沒瞧出來呢,想來你母親和弟弟也跟你一般的忠心。”

木香面色微白,并在身前的手死死攥緊:“奴婢一家都是楚府的家生子,自然對主子忠心。”

“是嗎?”楚蓁蓁不置可否,轉頭看著楚黛兒:“四妹妹,聽秀秀說,這段時間你們替我去參加了不少的詩會花會,你幾乎是次次都能拔得頭籌,看來以前我真是小看你了。”

楚黛兒知道楚蓁蓁是來挑釁的,輕笑:“那是因為沒有二姐姐在,不然這頭籌哪里是我能拿下的。”

“哦,是嗎,可我聽秀秀說,有人說你才是京城第一才女呢,溫婉知禮又才高八斗。”楚蓁蓁走到楚黛兒跟前笑道。

楚黛兒對上她的眼神,輕笑:“二姐姐,這些流言哪里能信。”

楚蓁蓁看著不斷討好自己的楚黛兒,冷冷撇嘴,左右一會兒母親會收拾她。

“黛兒,坐吧。”秦雪溫和道。

楚黛兒應聲坐在秦雪左手下邊:“母親今兒怎么突然來看黛兒了?”

秦雪看著手里上等的青花折枝白瓷盞,面上滿是涼意:“自你祖母讓提了你的嫡女身份,又給你換了這大院子之后,我便沒來看看你,今兒想著沒事,便來看看你還缺些什么。”

楚黛兒抿唇淺笑:“多虧母親照拂,黛兒什么也不缺。”

“不缺也是正常的,你祖母都要把她的嫁妝銀子全賞了你了,你還缺什么?”楚蓁蓁酸道,越看楚黛兒越是來氣。

楚黛兒手指顫了顫,她們是怎么知道祖母要把嫁妝銀子全給自己的?

“這是姒兒姐姐與你們說的?那可真是誤會了。”楚黛兒笑道。

秦雪不解的看向她:“這話怎么說?難不成老夫人沒這個意思?”

“老夫人有這個意思。”楚黛兒看著面上神情變換飛快的秦雪笑道:“只不過黛兒沒要,這嫁妝說什么也不該給我,大姐姐才定了婚事,二姐姐也到了適婚的年紀,就算要給,也應該是給二位姐姐才是。”

秦雪聽罷,這才笑了起來:“你倒是個懂事的。”可想起婆子來回稟的話,難不成楚姒是故意泄露的?不過不管怎么樣,楚黛兒這房間她今天是要進去看看的。

“對了,我記得你好似一直不太喜歡冷硬的被子,之前那床被褥你總說很好,我都沒機會親自替你瞧瞧,這會兒便去看看去,若是哪個婆子敢怠慢了你,我定不輕饒。”秦雪站起身來,起身就要往楚黛兒的房間而去。

楚黛兒面上露出一絲驚慌,盡管很快鎮定下來,卻還是被楚蓁蓁捕捉到了。

“怎么了四妹妹,不想讓我們進你的房間?”楚蓁蓁道。

楚黛兒收斂好自己的情緒,暗暗吸了口氣,笑道:“自然不是,只是屋子里怕有些亂。”

木香很快會意過來:“奴婢這就進去收拾收拾。”說罷轉頭就先進了里間。

楚蓁蓁剛想要攔住木香,倒是秦雪開了口:“既如此,那我們就等等。”秦雪想著左右懷中那藥也不急于一時放進去,倒也不在意了,省得太過焦急進去,反而讓楚黛兒看出破綻來。

正等著呢,外面忽然來了個面容嚴肅的婆子,秦雪一見是她,皺眉上前:“怎么了?”

那婆子附耳秦雪,小聲道:“刺殺失敗,全軍覆沒,王婆子也被人殺了。”

“什么,怎么會”秦雪驚愕,她派去的人都是從定國公護衛隊里挑出的精英,怎么就全軍覆沒了,還有王婆子,居然也死了。

楚黛兒看著那婆子的嘴型,唇邊浮起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上前道:“母親,怎么了?”

秦雪回過神來:“沒事,就是定國公府出了點小事。”

那婆子見此:“那老奴先去一趟定國公府?”

秦雪打發走了婆子,木香也出來了:“夫人小姐。都收拾好了。”

秦雪微微頷首,沉著臉便走了進去。

楚黛兒也要跟進去,卻被楚蓁蓁一把抓住手腕,驀地看見她手上的赤金鐲子,諷刺笑道:“這不是祖母一直帶著的鐲子么,如今也給了四妹妹,看來祖母真是疼愛你疼愛的緊啊。”

“祖母錯愛”楚黛兒并不想跟她起爭執,看了眼木香,木香會意,便匆忙跟著秦雪進了房間。

“的確是錯愛,你一個庶女提上來的,什么也不懂,肚子里也沒什么墨水,還不要臉的讓人稱呼你為才女,這不是錯愛是什么?”楚蓁蓁夾槍帶棒的說著,楚黛兒神色終于有些繃不住,抬眼看著楚蓁蓁:“二姐姐若是喜歡這鐲子,我可以給你。”

“不必了,掉在地上的東西,我才不會撿起來戴在身上。”楚蓁蓁哼了一聲,看著楚黛兒單純的小臉,心里發了狠,一巴掌便扇了過去。

楚黛兒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捂著火辣辣疼的臉,死死咬牙,卻聽楚蓁蓁在一旁道:“從今往后,你不許再去祖母面前獻媚,也不許出府去參加那些花會詩會,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她說完便也扭頭進了房間。

楚黛兒立在原地,看著楚蓁蓁的背影,眼里滿是陰翳。

秦雪藏好東西后便出來了,看著楚黛兒微腫的臉,問道:“黛兒這臉是怎么了?”

楚蓁蓁輕笑出聲:“方才四妹妹不小心踩著裙子,絆倒撞到臉了。”

“原來是這樣。”秦雪才懶得問,笑看著楚黛兒:“既然你這里一切安好,母親便也放心了,你好好歇著吧,母親閑下來再來看你。”

楚黛兒垂著眼屈膝行禮:“母親慢走,二姐姐慢走。”

楚蓁蓁看著她這般乖順的樣子,不屑的哼了一聲:“妾肚子里爬出來果然上不得臺面。”說完才提步離開。

木香待她們走了才擔心的看著楚黛兒:“小姐,您沒事兒吧。”

楚黛兒抬起眼,滿眼的淚水:“沒事,她就打了一巴掌,不疼。”

木香瞧她這般,有些難過:“二小姐素來刁蠻,在外人面前裝的單純無辜,但她院里每個下人都知道她最是殘忍霸道,小姐這次怕是惹了她了。”

“我倒不擔心自己,不管怎么樣我都還是楚府的嫡四小姐,我擔心的是你。”楚黛兒道。

“奴婢?”木香不解。

楚黛兒拿出帕子輕輕擦了眼淚:“傻木香,方才二姐姐還拿你的家人威脅你呢,往后你若是敢不聽她的,你的家人怕是都沒好日子。”

木香面色蒼白,嘴唇也微微抖起來:“這、這該怎么辦?”

楚黛兒想了想,道:“這般,我去祖母那里將你和你家人的賣身契求來,你們趕緊走吧。”

木香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重重磕了幾個響頭:“小姐放心,奴婢就是死也不會離開小姐,害了小姐。”

楚黛兒看著跪伏在地上的木香,嘴角譏誚的揚起,忙將她扶起:“房間內的東西都收起來了嗎?”

“您放心。”木香拿袖子擦了擦眼淚:“奴婢一應都用姨娘的匣子全部鎖了起來,沒人知道您在房間里養這些”

“好了,這事兒萬不能說出去,縱然我只是不想親娘的這手藝失傳了,但難免有心人會利用這一點來迫害我。”楚黛兒柔聲道。

木香望著她,堅定的點點頭。楚黛兒這才轉身進了里間。

楊盈正倚在湖心亭的圍欄邊跟人說著楚家的各種丑聞:“還好當年祖父跟這一家子人斷絕了關系,不然還不知道會不會把楊家也給牽扯進去呢,那楊佩也是個傻女人,還好已經死了,不然。”

“你渾說些什么?”楚姒從外面進來,語氣清冷。

楊盈先是一愣,看到楚姒,不禁諷刺道:“我當是誰呢。”

“我娘乃是你的親姑姑,她人已故,你還要說這般惡毒的話,難不成楊家的家教便是這樣的嗎?”楚姒針鋒相對。

楊盈漲紅了臉:“那也比你楚家的好,好歹一國丞相,教出的女兒不是刁蠻粗魯,就是恬不知恥私會男人,還把臟水潑在貼身丫環身上,哼,你們這楚家一窩子的人。本來就沒一個好的,我說幾句實話就惹得你忍不住了嗎?”

楚姒看著已經暴怒的楊盈,眼中浮起一絲笑意,又上前一步:“還未出閣的姑娘,當眾說這等毫無根據污蔑人的話,難道這就是你讀的女誡教你的?”

“楊盈姐姐那是性子爽直”

“這位小姐,你是不是對‘性子爽直’有什么誤解?”楚姒直接懟回去。

那小姐被懟的漲紅了臉,指著楚姒想罵又罵不出口,楊盈見狀,越發怒了:“楚姒,我看你今天就是來找麻煩的!”

楚姒嘴角勾起:“可以這么說。”

“你”楊盈上前就要來推搡楚姒,憋了半天的綠檀見時機已到,一步上前便拎起并不會武的楊盈給扔旁邊冰冷的湖里了。

撲通一聲傳來,眾人看著水中撲騰起的水花,都愣住了,這楚家大小姐也太兇悍了吧,一言不合就把人扔水里!

楚姒回頭瞧了眼云頌伊。云頌伊看了看水里的人,點點頭,提起裙子轉頭便朝嚴府后院的山上跑去。

此刻,楊辭已經是面紅耳赤,看著坐著一臉調笑的大皇子,忍住怒氣:“大皇子,微臣父親雖然輸了那次仗,可是他也連命都賠在里面了,如今大皇子卻說我父親只是無能之輩,害死了眾多將士,是不是太過分了!”

趙佑臉上的笑容冷下來:“你這般生氣做什么,我難道說錯了?打不贏仗的將軍就不是個好將軍,更何況那一次要不是你父親做錯了決定,那些將士們能跟著死了?”

嚴老大人有些皺眉,他本以為過來是商議別的事情,沒想到大皇子竟把楊家這嫡孫叫來了,還這般刺激他。若是他沒忍住沖撞了大皇子。輕則削官剝職,重則坐牢流放,楊家老太爺膝下愛子已然在戰場上死得只剩下一個斷腿的,如今這嫡孫要是還被流放,怕是撐不住,楊家也要就此沒落了。

“大皇子,楊家幾位將軍都是為朝廷而死,您不該這般批判。”嚴老大人皺了眉。

趙佑忙笑道:“嚴大人誤會了,我這也不是批判,只是就事論事,楊家有功我自然知道,所以才讓楊辭過來與我們說說兵法嘛。”

“哼。”楊辭哼了一聲:“用兵之道豈是讀幾本兵書的人就會的,沒上過戰場,學了也是白學。”

“楊辭,你這是才諷刺本皇子?”趙佑見他上鉤,神色越發陰冷,反正楊府一直不肯歸順自己。他們又素來手掌兵權,若是等著他們投靠別人,還不如現在就滅了。

“就是”楊辭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陣氣喘呼呼的女聲傳來:“不、不好了,外公、楊公子,出大事了!”云頌伊一邊跑一邊喘氣,她身后還跟著幾個匆匆追來的侍衛。

趙佑看著她,黑了臉:“誰放她進來的!”

那侍衛跟上來,忙跪地行禮:“是云大小姐非要沖撞進來,屬下們沒攔住”

“原來是云家大小姐。”趙佑瞇起了眼睛盯著云頌伊那張圓乎乎的小臉,冷笑起來,瞥了眼嚴老大人:“嚴大人教孫女可教得真好啊。”

嚴老大人起身作揖:“還請大皇子責罰。”

趙訓炎勾起嘴角:“云小姐,你方才說出事兒了,出了什么事兒?”

云頌伊看到溫柔的趙訓炎,微微抿唇,想起楚姒交代的事兒,忙道:“是楊小姐,跟姒兒姐姐起了沖突,不小心掉湖里了,如今這天兒,怕是怕是”云頌伊一副不敢說下去的模樣。

楊辭一聽,忙朝趙訓炎和趙佑行了禮:“是舍妹,還請大皇子和王爺準許,臣現在趕過去看看。”

趙佑見此哪里還能不讓,抬了抬手:“去吧。”

嚴老大人也告了辭,趙訓炎也跟著站起身來:“我去看看。”

“兩個女子耍些小心機,有什么好看的。”趙佑郁悶的喝了口酒。

趙訓炎輕笑,這女子的小心機可比你厲害多了。

“無聊,看看熱鬧也好。”說罷,便提步而去。

趙佑見人都走了,想起自己的計劃,氣得直接摔了手里的杯子,嚇得眾人趕忙都跪了下來。

楊辭趕到的時候,楊盈已經被嚴府的侍衛救了上來,只不過氣色不是太好。

“盈兒,你沒事吧。”楊辭焦急道。

楊盈一見他過來,馬上哭了起來,指著淡淡立在一旁的楚姒:“辭哥哥,就是她,就是她使人把我扔湖里去的。”

楊辭皺眉,順著楊盈的手指看過去,卻愣住了。只見那女子靜靜立在那兒,一身大紅色的撒花裙,發髻梳了個簡單的墮馬髻,綴著一兩支嵌紅色寶石的簪子,越發襯的她的皮膚白皙如雪了。眉眼間似乎帶著些許的媚色,可眸光清冷疏離,讓人不敢又半點褻瀆,紅唇嫣然,不知笑起來會是如何美景。

楊盈見他愣住,推了他一把:“辭哥哥,就是她,她就是楚姒,楚家那位大小姐,就是她害的我。”

原來她就是楚姒?

楊辭微微皺眉,起身上前看著楚姒:“不知楚小姐何故要將盈兒扔進湖里?”

楚姒輕笑:“是我莽撞了,不過楊姑娘有意詆毀姒兒生母,姒兒怒極所以才做出這等事情,若是楊公子覺得生氣,也可將姒兒扔入湖中。”

楊辭看見她的笑容,心中恍惚了一下,忙低下頭:“那倒是不必。”說罷轉頭看著楊盈:“盈兒,你怎可在外面肆意侮辱人,回頭我定要告訴祖父,罰你跪祠堂!”

楊盈委屈的滿眼淚水:“到底我是你妹妹還是她是你妹妹,她娘都已經跟楊家斷絕關系了,你怎么還要護著她!”

楊辭皺眉立在原地:“我只是就事論事。”說罷便要跟楚姒道歉,卻見楚姒已經帶著丫環往游廊上而去。他提步要去追,卻被楊盈拉住:“還不送我回府!”

楊辭看著她渾身濕漉漉的。正巧云頌伊過來:“我那兒還有幾身沒穿過的新衣服,瞧著跟楊小姐身形相當,應當是能穿,楊小姐不若換了衣裳再回去吧,省得著涼。”

楊辭忙頷首,朝云頌伊拱手:“多謝云小姐了。”

云頌伊擠出個笑容來,領著楊盈便離開了。

楚姒走了一段,剛好此處的游廊左邊是房屋,右邊便是高墻,游廊下有湖水,靠著高墻一側則堆疊起了假山,養著幾尾錦鯉。這里地方偏,尋常不會有人過來,但不算隱僻,就是叫人發現了,也沒事。

“小姐,來了。”綠檀看著那疾步追來的楊辭道。

楚姒頷首:“你們下去盯著。”

綠檀綠芽頷首離開。楊辭還有些驚訝,不過沒多想,上前見楚姒立在游廊邊觀賞池中錦鯉,面又是一熱,上前見了禮:“楚小姐莫怪我唐突,只是舍妹口無遮攔,所以想正式跟你道個歉,往小姐不要記在心上。”

楚姒見他并沒有被大皇子如何,想來是方才云頌伊及時趕到了,心下也松了口氣。

“楊家老太爺可還好?”楚姒淡淡問道。

楊辭一對上她的眼睛便忙低下了頭:“祖父身體還算硬朗,前兒還嚷著要去將南疆那些進犯的都給打趴下呢。”

南疆進犯?

楚姒眉梢微揚,林清愚的傷跟南疆有關嗎?

見楚姒不說話,楊辭也一心低著頭,看著楚姒裙子下露出的小部分繡鞋,微微抿唇,她這繡鞋前頭都綴著珍珠,看起來雅致又有幾分少女的可愛。

“近來一直下著大雪。不知何時才能停,若是再下十天半個月,只怕要凍死不少莊稼,凍死不少人。”楚姒淡淡道。

楊辭有些驚愕,楚姒一個整日都在閨閣的小姐居然還知道這些,如今更是語帶同情,心下不由更加喜歡:“這雪的確比往常久了些,但不至于一直下到下個月吧,楚小姐莫擔心。”

楚姒看了眼篤定的楊辭,心中微嘆,又道:“若是真的下到下個月呢?”

“真下到下個月,朝廷自然要開始準備賑災和安置隨之而來的流民。”楊辭皺眉道。

“是嗎?”楚姒笑道:“尋常都是誰做這樣的事?我聽父親提過,朝廷這幾年國庫空虛,怕是沒有余錢來救濟數量龐大的災民。”

楊辭有些驚愕楚姒居然還知道這些,笑道:“若真是如此,各家各戶肯定都會捐些銀子出來的。”

楚姒忙看向他:“若是楊府呢,會捐多少?”

楊辭覺得楚姒問這話有些唐突。但還是認真想了想:“如果真有這一天,祖父定然會把錢都捐出去。雖說我們上戰場都是殺人,可也是迫于無奈之舉,所以祖父常說,我們能多救一條命,就是在給自己贖罪。”

“楊老將軍為人心慈。”楚姒笑道,見楊辭似乎還沒想到那一層,又道:“若是丞相府,也許就只是開了粥棚布施,尋常的大人家應當也不會傾全府之力。”

楊辭聽罷,有些不屑:“我管他們捐多少,反正我楊府定然是能多救一個是一個的。”

楚姒知道楊府之人皆是爽直磊落,但鋼直易折的道理他們始終不屑。

“若是有那一天,楊府可就是鶴立雞群了,尋常人家捐個兩千兩,楊府傾全家力捐出二十萬兩,到時候京城里肯定人人稱頌楊家不僅心善。還很有錢呢。”楚姒輕笑道。

楊辭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楊家傾全家力怕也沒二十萬兩啊。”

“是嗎?可我所見卻是楊家隨隨便便就拿出十幾萬兩銀子賑災,其背后的家底,怕是比國庫還豐厚。”楚姒道。

楊辭終于回過味來,楊家本就掌著兵,這幾年國庫虧損,連養兵的銀子都少了,若是叫皇上知道楊家家底竟比國庫還豐厚,而且大量捐給災民,難免落得個籠絡民心之嫌,再加之有心人挑撥,豈不是會讓皇上誤會楊家有謀逆之心?

楊辭不敢再想,忙狐疑的看向楚姒,卻見楚姒神色清明,什么也看不出來。

“楊公子,怎么了?”楚姒問道。

楊辭微微搖頭,卻長長呼了口氣。

楚姒又道:“我聽聞楊公子是楊家最出色的嫡孫,楊老將軍一定當做心肝一般捧在手心吧。”

楊辭輕笑。轉眼看向湖中錦鯉:“自家父和叔伯戰死沙場后,楊家只剩下幾個孫子,祖父的確也最偏疼我。”

“那楊公子可小心了,若是也惹了個如我這般性子急不饒人的,回頭給你扔湖里了,老太爺指不定急成什么樣兒。”楚姒輕笑道。

楊辭背后又是一陣冷汗,想起方才在山上,若不是云家小姐及時打斷,他定然要跟大皇子爭辯個高低。大皇子此人心胸狹窄,手段又狠,得罪了他,還不知道要被安個什么罪名。

楚姒見楊辭這彎終于轉過來了,也不多留,提步便走了,等楊辭回過神來,楚姒早已經帶著兩個丫環離開。

楊辭看著楚姒那抹身影逐漸消失在視野里,才奇怪的問出了聲:“她看似句句無意。卻句句點中要害。這個素未謀面的表妹若不是誤打誤撞”楊辭搖搖頭不再多想:“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懂什么朝政。”這般說罷,便轉頭去找楊盈了,他要早點回去見祖父,把今日的事跟他好好說說。

趙訓炎待楊辭也走了,才從暗處走了出來,一旁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驚訝的看著楚姒離開的方向:“此女子不可小覷啊。”

趙訓炎笑了笑:“連焦先生都這般說,那她的確是不簡單了。”

焦先生笑了笑,捋了捋胡子:“只可惜她已經許給安平侯府的世子,不然若是嫁到逍遙王府,王爺豈不是又要多一個智囊。”

趙訓炎輕笑:“不急。”

楚姒尋到云頌伊,她真將楊盈送走,看到楚姒才松了口氣,癱軟的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姒兒姐姐,你可不知道,我上去的時候,那大皇子差點要殺了我。”

楚姒望著她,笑道:“你這兒也才開始第一步。大皇子此人極為記仇,你今日壞了他的事,他指不定想著怎么報復你呢。”

“啊?”云頌伊心里有些慌:“那、那我該怎么辦?”

“好辦。”楚姒笑道,招呼她附耳過來,低聲說了幾句,她眼睛瞪得更大了些:“若是大皇子惱羞成怒怎么辦?”

“你當你外公是吃素的?”楚姒笑道。

云頌伊一聽,這才咬咬牙:“好,我就賭這一把。”

“嗯,這幾日你盡量避免外出,等大皇子府放了話,你再出門。”楚姒笑道。

云頌伊微微點頭,二人又開始說別的了,云頌伊總有新鮮的事兒說出來,楚姒也總能給出獨到的見解,二人說的不亦樂乎。正說著,忽然一道詫異的聲音傳來。

“這不是寒山寺下那二位姑娘嗎?”

楚姒面色微微一頓,綠檀已經開始取袖中的刀了。

鄭雲哈哈笑起來,一屁股在旁邊坐下:“想不到會在這里遇到你們,真是緣分吶。”

跟著鄭雲一起過來的嚴霽甫有些怔:“鄭將軍與楚小姐認識?”

“不”

“認識認識,有過一面之緣。”鄭雲哈哈笑著,半晌才發現旁邊坐著的少女面色幽怨,大胡子顫了顫,瞅著她圓圓的小臉道,嘿嘿笑道:“姑娘,你是不是特愛吃肉包子?”

云頌伊白了他一眼:“起開,我跟姒兒姐姐在這坐的好好的,誰讓你坐下來的。”

“伊兒,這位是”嚴霽甫想介紹一下,鄭雲卻嘿嘿笑道:“老子就坐了,怎么著吧。”

云頌伊也不是個沖動性子,但是瞧見鄭雲方才輕薄楚姒,拍案而起:“別以為本姑娘不打男人,你個大胡子!”

鄭雲眉梢一挑,站起來就比好了把式:“來呀,肉包子!”

楚姒看了眼嚇呆的嚴霽甫,輕咳兩聲:“這里是嚴府內院,后面女眷眾多,嚴公子怎么帶了陌生男子進來?”

嚴霽甫也是為難又尷尬:“鄭將軍說要去找大皇子有急事,我見后院近些,而且走小路不會撞見女眷,所以才”

楚姒有些無語,這嚴霽甫滿腹詩書,竟是個如此糊涂的。

“好了,伊兒,我們走吧。”楚姒起身道。

云頌伊瞪著鄭雲,鄭雲看她氣鼓鼓的樣子,越發像肉包子了,饞得咽了咽口水。云頌伊以為他是猥瑣的咽口水,心下一惱,腳猛地便朝他襠下踹過去。不過好在鄭雲身經百戰,輕輕巧巧便抓住了她踢來的腿:“肉包子,你這要是打了狗,可就有去無回啦。”

“你是狗?”

“人稱神勇哮天犬!”鄭雲一把叉腰,云頌伊一瞧他那大胡子,什么心思也沒了,在嚴霽甫的幫忙下收回腿,拉著楚姒轉頭就要走。

鄭雲戰勝,笑著坐下繼續喝茶,想著方才已經塞到楚姒手里的東西,安了心。

此時正巧云頌伊的丫環匆匆忙忙跑來:“小姐小姐,您的天竺鼠我給您拿來了”

鄭雲渾身一緊,那丫環跑得急,沒注意腳下的石頭,一個趔趄,手中捧在籠中的天竺鼠便被扔了過來。

云頌伊緊張的驚呼一聲,回頭卻發現鄭雲已經跳在了石桌上,面色倉皇的四處看。

嚴霽甫不解的看著好似受到驚嚇的鄭雲:“鄭大將軍,您怎么了?”

鄭雲面色既尷尬又害怕:“把、把臭老鼠拎開。”

“什么臭老鼠。這是我的天竺鼠,很珍貴的!”云頌伊起身將地上的籠子撿起來,試探性的在他面前晃了晃,見他幾乎要喊出來,算是明白了,越發拿手里的東西去嚇他。

“你、你干什么?”鄭雲忙喊道。

“嘿嘿,女子有仇,現在就要報,知道了嗎?”云頌伊揚著小臉,笑得春光燦爛。

鄭雲四處躲,云頌伊則奮力追,鄭雲忙躲到楚姒身后:“小祖宗,你快把拿東西給我放下!”

云頌伊玩心漸起:“我不,你叫我姑奶奶我也不!”

“我求你了姑奶奶,你快把這老鼠拿開,我保證再也不欺負你了。”方才還威風八面的鄭雲一下子慫不行。

“要不鄭將軍你說說為何這么怕老鼠?”楚姒提議道。

鄭雲頓時紅了臉:“楚小姐,我才給你遞了東西。你可不能這么欺負我。”鄭雲小聲道。

云頌伊見他不說,直接打開了籠子,用手去捉那肥嘟嘟的天竺鼠,鄭雲欲哭無淚:“我說我說,姑奶奶,你快放下!”

云頌伊邪氣的勾起嘴角:“還不快說。”

“我小時候被老鼠咬過。”鄭雲的聲音小的像蚊子似的。

“什么,我沒聽清。”云頌伊皺眉道。

鄭雲漲紅了一張臉:“呀呀呸的,老子說,老子小時候被老鼠咬過!”

看著鄭雲咬牙切齒的樣子,眾人靜默三秒,頓時便爆發出狂笑聲,就連嚴霽甫都憋得滿眼淚水,肩膀也不停抖動:“鄭將軍,你不是說要去找大皇子嗎?”

嚴霽甫忙上前帶路,鄭雲看著笑得直不起腰的云頌伊,恨得錯牙。

云頌伊笑得快喘不上氣,抬手指向鄭雲。卻見他扛著嚴霽甫已經跑很遠了。

楚姒看著頑皮的云頌伊,無奈笑著搖搖頭,眼睛一瞥,卻看到了站在轉角盯著她的逍遙王趙訓炎。

趙訓炎面帶笑意,他還從未見過笑得這般開心的她。

楚姒笑容冷卻,看向云頌伊:“伊兒,時辰不早了,我先回府了。”

云頌伊還在笑,點了點頭:“姒兒姐姐,一會兒我再去堵那條大皇子的走狗,你先回吧。”

楚姒看著要笑岔氣的云頌伊,囑咐她的丫環看好她,這才帶著同樣笑得不行的綠芽綠檀出府去了,出府之前卻悄悄將鄭雲之前塞給自己的字條打開了,看到上面林清愚的字跡,心中微暖。

待走到府門口,看著停在角落的馬車。猶豫了一下,綠檀也醒過神來:“小姐,馬車里有人。”

馬車里的人似乎也察覺到了楚姒的懷疑,干脆掀了車簾來:“不認得我了嗎?”那婦人輕笑。

楚姒手心微緊,卻還是提步走了上去:“你怎么會在這里。”

珍娘看著鎮定的楚姒,笑開:“上來吧,我送你回府。”

綠檀拉住楚姒:“小姐”

楚姒望著珍娘笑意不達眼底的眼睛,回頭,便看到趙訓炎已經站在了門口,嘴邊的笑意涼薄,還帶著一股勢在必得。

楚姒微微咬牙,提步便上了馬車。

趙訓炎見此,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本王果然沒看錯。”

“王爺讓珍娘見她,她回頭萬一泄露出去了?”焦先生有些擔心。

“她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么做。”趙訓炎冷笑一聲,轉頭回了嚴府。

此時的楚府中,御醫才替弘哥兒和老夫人都把過脈。又開了幾幅方子,這才起身說了句‘已無大礙’。

楚秉松見二人已無大礙,這才松了口氣,對秦雪自然是萬般感激。

“這次多虧了你了。”楚秉松剛看完弘哥兒出來,便對秦雪道。

秦雪笑著搖頭:“這些都是我該做的,以前是沒法兒讓定國公府出手,現在可以了,自然要幫襯著才是。世子還送來了不少的靈芝人參,又讓人取了一萬兩銀票來,老爺看能不能再去京兆尹府打點一二,也不至于讓泰兒在牢中吃太多苦。”秦雪眼眶又紅了,兀自抹淚。

楚秉松瞧著,跟著嘆了口氣:“既然國公府肯出手幫忙,想來會好辦一些,一會兒我再去看看有沒有什么別的辦法。”

秦雪點點頭,似又想起什么,道:“弘哥兒中毒之事實在蹊蹺,不若現在就查吧,剛好御醫也在,那人定然還藏了毒在屋子里,到時候讓御醫驗一驗便可知。”

楚秉松看著秦雪一臉真誠的樣子,皺了皺眉:“此時日后再查。”如今楚府一團亂,他并不想現在再節外生枝。

“可是御醫卻只有這時候在啊。”秦雪忙道。

楚秉松懷疑的看著她:“你這般焦急做什么?”

秦雪忙定了定神:“之前煙雪說,是我下毒害了弘哥兒,縱然現在弘哥兒沒事兒了,我也不想跟他生了嫌隙,畢竟我是主母,總要讓這件事水落石出,省得日后弘哥兒覺得自己只是庶子不受寵,連中毒都沒人管。”

楚秉松仔細想罷,看了眼正在等著的御醫,還是點了點頭。

(戰場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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