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方遙見她臉色黑沉,帶著慍怒。
只是這樣子,反而使得她的五官更加立體,明艷逼人。那種極致的美麗,攝人心魂一般的奪取了人的眼球,而后,滲透進人的內心,腐蝕著人的意志。
還真是,紅顏禍水呢!
不過,他豈是那么就被迷惑之人。
淡淡一笑,他問道,“你好像在生我的氣啊,這樣子,會讓我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很多余的。”
果然,一點小恩小惠,就這么迫不及待的要挾恩圖報嗎?
葉染翻了個白眼,不屑的道,“我又沒求著你什么,不用這么快就提醒我報恩。”
“報恩,你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杜方遙冷笑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葉染不解的道。
“只是不想你這么快就死掉而已,不然這游戲,就不好玩了不是嗎?”
“還真是一番好心啊。”葉染怒氣更盛。
“是不是好心,你心里明白,我心里也明白,不用如此直接的說出來不是嗎?”杜方遙淡漠的道。
“我曾經以為自己很明白,但是現在,我并不明白,就如我一點都不明白你一樣。”葉染冷冷的道。
她向來是不會輕易去相信任何人的,但是,對杜方遙僅有的一兩次相信,卻是讓自己遍體鱗傷,這個時候,她早就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也不會自以為是的以為,自己真的很了解杜方遙。
“你不明白我,我又何曾明白你呢?”微微一嘆,杜方遙的話語,聽起來有幾分疲累。
明明是夫妻,這世界上最親密無間的身份,可是,彼此之間,卻時時刻刻的警惕和算計著,近在眼前,卻不可得,這世上,還有比這更痛苦的事情嗎?
葉染神色一凜,“這算是感慨嗎?可真的一點都不像你呢?”
“每個人都有很多面,只是你不愿意去了解罷了。”這話的意思是,她可以了解,但是卻不愿意去了解。
葉染嘴邊笑意微涼,“你這樣子的人,又豈是那么好了解的。”
“沒試過,又怎么知道了。”杜方遙反問。
葉染搖了搖頭,其實她是有試過的,但是試過的結果,卻是讓她自己遍體鱗傷,所以,她很難再去試第二次。
第一次在一個地方跌倒,是不小心;第二次跌倒,是警惕心不夠強;第三次跌倒,則是愚蠢了。
“為什么不說話?”杜方遙追問道。
“沒什么好說的。”
“你在生氣?”
“呵……我生氣你介意嗎?”葉染反問。
“我只是覺得奇怪,你有什么好生氣的呢?該生氣的那個人,是我不是嗎?”杜方遙道。
葉染其實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生氣,事實上,對這次重新走進逍遙王府,她的目標是非常明確的,原本她也以為,她可以一直保持本心不變,但是今日和杜方遙的一番話,卻是讓她的內心微微觸動了,這是一種,她說不清楚的情緒。
她抬頭看杜方遙一眼,神色淡漠,弄不清楚為什么每次和杜方遙說話,最后的結果都是會將話題給說僵。
“既然大家都沒什么好說的,那王爺就請回吧。”她道。
“是你叫我來的,現在又叫我走,你當我是什么人了?”杜方遙慍怒道。
“是我的不對,我道歉。”不想惹麻煩,只得服軟。
“道歉有用嗎?”
“那王爺想干嗎?”
“我只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杜方遙的話語中,夾雜著一絲質疑。
“王爺可以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不用事事都問這么清楚的吧?”
“我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唯有問你。”杜方遙懊惱的道。
如若,他能夠清楚的看透自己的內心,想必,也不需要這么和葉染糾纏不清了。
“連王爺都做不到的事情,恕我無能為力。”
“呵……果然還要隱瞞著我的是嗎?你當真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
葉染眉頭微微一挑,“王爺想說什么?”
“你今日故意趾高氣昂的和薰兒作對,不就是想將我激出來的嗎?你成功了?”
“哦……”眼睛微微一瞇。
杜方遙接著道,“但是有一點我不明白的是,你從來就不是一個輕易示弱的人,今日卻三番五次的示弱,不得不讓我懷疑,你是不是故意的呢?”
“我有什么好示弱的。”葉染理直氣壯,但是語聲,微微顫抖。
杜方遙豈會聽不出來,冷笑一聲,“我不管你在我面前示弱是什么目的,但是絕對不會是讓我心生憐憫,最大的可能,不過是迷惑我吧。”
“王爺真的是聰明人呢。”呵呵一笑,葉染反而順勢承認了。
她這樣子,倒是讓杜方遙有些意外,接下來要說的話,本來是很順理成章就可以說出口的,可是被葉染這么一打岔,反而是說不上來了。
心頭的怒氣更盛,“啪”的一聲,剛剛握在手里的杯子,應聲碎裂。
“葉染,你不要忘記了,你的所作所為,我都看在眼里,我可以容忍你一時,卻不可能容忍你一世,你最好是不要做出超出我底線的事情來。”說著,一拂袖,杯子的碎片拂落,帶著一身冷意離開。
葉染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狼狽,如此的累。
早就該想到,什么事情都瞞不住他的,可是她卻還心存僥幸,真是可笑之極啊。
杜方遙說出這話,想必是知道韓寂回來過的事情,也是知道了寧默遠的存在,那么,更是知道,她重新回到逍遙王府,向他示弱,索要的就不僅僅是庇護,還有借用他的實力了。
可是,杜方遙的話,卻是徹底打斷了她的這種幻想了。
還真是極為難纏的人啊,葉染的頭,微微疼了起來。
是夜,心里一直想著如何與杜方遙相處的問題,葉染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良久,無一絲的睡意。
杜方遙知道了她此來的目的,卻沒有正面點破,反而選用了旁敲側擊的方式,和他的個性,還真是不符呢。
她弄不清楚杜方遙是怎么想的,但是卻隱隱意識到,這一次,可能,自己又錯了。
可是,即便是錯了,錯就錯了吧。
以她現在的實力,是根本沒辦法和大宗巴對抗的,更何況還有大閹寺了,她必須借助外部的力量,而杜方遙,毋庸置疑,是能夠借用的。
就算是杜方遙真的發現了什么,只要杜方遙不說出來,她也就裝傻到底,死撐到底吧。
微微一嘆,頓感好笑,她葉染,什么時候變成這樣子的人,需要俯首向人示弱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了?
正當她自怨自艾,無比糾結的時候,忽然,門發出一聲輕微的吱嘎聲,被從外面推開了。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慢慢朝床頭走來,隨風送來的熟悉的松子香,讓葉染不用回頭,就知道來人是誰。
只是,令她不安的是,都這么晚了,他怎么會過來?想要干嗎?
身體有些發緊,很想回過頭來看看是怎么回事,但還是強忍住了,假裝自己已經睡熟。
可是她沒想到的是,那人卻是越走越近,一直走到了床頭。
而后,床板發出一聲極輕微的顫抖,被褥往外傾了一點,一個溫熱的人影,緊緊的貼著她,擠了過來。
不過是微微發怔而已,杜方遙就已經上床了。
葉染的腦子有些發木,他該不會是又想著那事情的吧?還真是無藥可救啊。
可是,讓葉染意外的是,杜方遙只是從后面將她抱住,躺在她的身邊,卻沒了別的動作,過了一會,平穩的呼吸聲傳來,居然是睡著了。
葉染哭笑不得,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難道他就是過來睡覺的,難道他沒別的地方可以睡嗎?若是說缺少人暖床的話,那更是一抓一大把的啊。
腦子里亂亂的,杜方遙的詭異舉動,顯然讓她措手不及。
而她,本來也是極為不習慣保持著這個姿勢睡覺的,沒過一會,就覺得自己的手臂被壓的發麻了,可是想轉身,卻是萬萬不能的,因為只要她稍稍一動,就會驚醒杜方遙。
心里無語極了,真想把他給揪起來扔出去啊,可是,她知道她是不敢的,一來動手的話,根本就不是杜方遙的對手,二來,心里頭一絲異樣的情緒在蔓延,讓她的心里,說不清楚是一種什么滋味。
就在葉染感覺無比困擾的時候,杜方遙清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在想什么呢?莫不是想將我扔出去?”
該死的,這個男人是怎么回事呢,難道還會讀心術不成,居然可以猜中她的心事?
葉染愈發不敢動,杜方遙卻是邪魅一笑,在她的耳邊吹了一口暖氣,懶洋洋的道,“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睡著。”
“你……”葉染要氣瘋了,敢情他一開始就知道她是在裝睡,故意如此的啊。
“你怎么了呢?”杜方遙無辜的道。
“沒什么。”四目相對,如此近距離的貼著,即便房間里的燈火已熄滅,可是借著窗外灑落進來的月光,還是可以看清楚杜方遙的臉的。
他滿臉的邪魅之氣,非常驚人,也非常的迷惑人。
特別是身上濃烈的男性氣息,有意無意的散發出來,更是引誘人犯罪的絕佳武器啊。
使勁吞了口口水,葉染很白癡的問道,“你怎么知道我沒睡著?”
杜方遙呵呵一笑,“在我剛推門進來的時候,就聽到你氣息不穩,雖然你一直都沒有動,但是光聽氣息,就知道你是在裝睡了。”
葉染臉一紅,暗罵自己笨蛋,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不小心了。
不過她知道,即便她沒有露出這個破綻,以杜方遙的精明,還是可以從別的地方發現蛛絲馬跡的,也就沒多話。
靜默了一會,葉染都以為杜方遙要睡著了,就聽杜方遙又道,“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呢。”
“胡說八道,我身上哪里有什么味道。”
“明明就有,你讓我仔細聞聞啊。”說著,杜方遙果然用力嗅了嗅,而后道,“是一股馥郁的花香,卻分不出來是什么花,很奇怪呢。”
他此時的樣子,十足一個登徒浪子,哪里有絲毫白天的霸氣。
葉染翻了個白眼,“你又不是屬狗的。”
“雖然不是屬狗的,可是我的鼻子還是很好用的。”
“自作多情。”
“我猜對了不是嗎?”杜方遙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葉染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身上有香氣這回事,其實她自己是不知道的,因為她一直都習慣保持一種淡雅,這是身為殺手最基本的素質,絕對不能留下絲毫的痕跡。
卻沒想到,杜方遙能從她身上聞到香味,而且還說的若有其事的,不像是在說謊。
她忍不住抬起手臂聞了聞,想證實杜方遙到底聞到了什么,可是,什么味道都沒有。
杜方遙見狀,輕聲一笑,“這味道你是聞不出來的,是專屬于我的味道。”
“胡說八道。”葉染又呵斥了一句。
“你就當我是胡說八道吧,不過這味道,還真是好聞至極,真沒想到,原來你是……”說到這話,話語頓住,故意跟葉染打啞謎。
葉染豎起耳朵,想聽他將話說下去,等了一會也沒見說,反倒是她沉不住氣了,出聲問道,“是什么?”
杜方遙故作驚詫的道,“難道你不知道自己是如玉美人嗎?”
“如玉美人?”葉染喃喃自語一聲,心底禁不住起了一絲的波瀾。
她自然知道如玉美人是怎么回事,歷史上少有的幾個如玉美人,一個個都是名垂青史的,但是,如玉美人,自古以來的定義,就是紅顏禍水,禍國殃民,這一點,倒是沒什么值得驕傲的。
不過她卻是不明白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杜方遙怎么知道她是如玉美人的。
杜方遙笑道,“不必驚訝,畢竟我和你有過多次肌膚相親不是嗎?如果連我都看不出來,又有誰可以看出來。”十足的戲謔語氣。
老實說,當杜方遙知道葉染是如玉美人的時候,心里也是很吃驚的,畢竟像是葉染這種個性的女人,巾幗不讓須眉,嗜血殘忍,哪里有絲毫如玉美人的風范,更不用說禍國殃民之類的。
不過若說她是紅顏禍水,那倒是不錯的,不然的話,怎么那么多的男人,一看到她,就移不開腳步呢?
心里也不知道是吃味還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不是很舒服。
葉染卻是惱怒的很,這是一個男人在占有女人之后的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嗎?
她不悅的道,“王爺知道的還真是多呢,只是,就算我是如玉美人,王爺也沒什么好得意的不是嗎?”
“我什么時候得意了?”杜方遙淺笑道,看他那樣子,擺明了就是很得意啊。
葉染冷哼一聲,懶的和他這么多廢話,而是道,“大半夜的,你過來干嘛?”
“自然是睡覺啊?”
“王爺不會說自己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吧。”
“你猜的沒錯,的確是沒有睡覺的地方。”杜方遙死皮賴臉的道。
這樣子的他,白日的時候,是絕對見不到的,帶著絲絲頑劣和無賴的語氣,真的是,讓人心里發恨,卻又恨不起來。
“我這里可不是王爺該來的地方,王爺該去哪就去哪吧。”
“那你說我該去哪呢?”杜方遙望著她笑道。
“王爺難道忘記了,北宮郡主可是說了,晚上等著你過去呢,又何必陪著我這么一個無趣的女人浪費時間呢?”葉染說著說著,語氣有幾分尖酸刻薄。
“你……”杜方遙心里的火氣猛的往外一竄,不過一看到葉染那一臉不爽的樣子,心里無因由的,似乎有點了然。
他淡淡的道,“沒想到你還記得呢?”
“北宮郡主當時說那么大聲,又怎么忘記的了呢。”
“可是我卻忘記了呢?莫非,你是在介意,吃醋不成?”
葉染臉色一變,可是杜方遙哪里會給她說話的機會,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真的是好大的一股酸味啊。”
果然,人不要臉的時候,那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葉染這下是真的恨不能一腳將杜方遙給踹飛,不知道是不是被說中了心事的緣故,她明顯感覺自己的臉有點燙,也不知道紅了沒有。
“王爺,如若你今晚前來,只是為了嘲笑我的話,那么恭喜你,你的目的達到了,現在也可以走了嗎?”飽含怒意和涼意的語氣,預示著她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了。
杜方遙趕緊道,“我當然不是來嘲笑你的,忘記我說的了嗎,我是來睡覺的。”
說著,他扯了扯被子,果然是老老實實的睡下,安分的很。
“王爺要睡覺的話,有的是地方可以去,為什么要在我這里睡?”
“這個問題應該問你自己,而不是該問我。”杜方遙打了個哈欠,看似懶懶的提不起精神。
問她自己,難道是魅力太大,可是,難道魅力太大,也是她的錯嗎?還真是可笑又可恨呢。
不過,杜方遙如若真的是來睡覺的,而不是有別的想法的話,總比你死我活的爭來爭去強很多。
雖然心里一千個一萬個不樂意,葉染卻還是沒多說什么了,背過身去,留下一個背影給杜方遙。
她的身體本就不太好,這時倒是真的累了,沒過一會,眼皮子就沉重的有點睜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