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清,怎么還沒睡?”傅三一邊接過那香非遞過來的手巾覆在臉上,一邊舌頭有些打轉地說著。
臨清看了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他肯定喝多了。想來也是,他初到這個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以他那種大男子主義,定是很坦誠地與人攀交情。一般來說,這些男人們攀交情的最常方式也就是:喝酒。她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對著雙翠道:“看還有沒有那個酸梅汁,端些來。”
雙翠頓時明白了過來,連忙去端那冰鎮的酸梅汁。今兒做多了,還想著怕放壞,就用冰鎮著。如今一看,怕是三少爺要遭殃了。雙翠記得這三少爺是一點兒酸的也不能吃的。
臨清接了過來,將碗遞到了傅三的面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了下來,倒了一杯茶說道:“仲暄,喝點茶,會舒服一點。”
傅仲暄呵呵地笑了一聲,然后一下子靠在了臨清的肩膀上,用一副哥倆好的動作,勾著她的脖子說道:“我說,你這些菜好吃是好吃,可是我家內人所做的那個雞湯,那才真叫是,一個美味。”
香非和雙翠都在旁邊抿著嘴偷偷地笑著,還時不時地偷瞄一下臨清的臉色。
臨清幾乎都已經習慣了她們這樣笑自己了。傅三沒醉過幾次,可是傅三每次嬉皮笑臉地湊過來摟摟抱抱的時候,那些丫鬟臉上的表情可比這個精彩多了。饒是如此,臨清還是微微有些窘,推了一下他,將茶遞到了他的面前,說道:“來來來,干了這一杯”
“爽快”傅三抬起頭來,那舌頭完全打不直了,眼睛里的光都是渙散的。他豪氣地接過了那一杯茶,往自己的嘴里一灌,然后嘟噥道:“這酒怎么變了味兒了。”說話間,他的頭就越來越低,最后從臨清的胳膊上滑了下去。幸而雖是夏天,這涼席下面也是鋪了厚厚的一層褥子,并不硬。
臨清無奈地上前去幫他除了鞋子,又在香非和雙翠的幫助下幫他把外衣這些脫了。反正也是炎夏,他不會著涼。臨清渾身又起了一層細汗,洗了把臉,香非她們就退出去了。
她剛躺下,傅三就習慣性地湊了過來,將她摟在了懷里,嘴里還嘟噥了幾句:“臨清,冬瓜綠豆排骨湯呢?我可還沒喝著。”
臨清聞著他身上傳來的酒味,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卻覺得安心了不少。她蹭了蹭身子,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就沉沉睡去了。
睡到半夜,她只覺得自己的身上越來越沉,呼吸也有些急促了,口干舌躁的。她一下子就醒了過來。回頭一看,只見傅三整條胳膊都壓在了她胸口的位置,難怪她呼吸也有些緊。她的手剛推了一下他,突然,那陣低低的哭泣聲又傳進了她的耳朵里。
是夜,很靜,耳邊只有傅三有些低的呼嚕聲,和著那哭聲一唱一和的。
那輕紗幔帳在夜風里徐徐地飄動著。往常見慣的情景,如今在臨清的眼里瞧來,卻有一絲的詭異。
那哭泣聲似乎無止無休,不知道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幽幽的。臨清一動也不敢動,眼睛盯著那床帳子,似乎覺得下一刻就會有什么出現,不出現似乎就不安一樣。她本是右側朝里睡的,由于推傅三,現在是左側。她的手都麻了,還是一動也不敢動,只覺得腳指頭都繃直了。
就這么靜靜的,那哭聲傳入她的耳朵里,雖然很低,很輕,但是卻讓臨清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她的心真的有一種懸空的感覺,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她忍不住將盯著那床帳子的視線收了回來,偷偷咽了口唾沫,輕輕地推了傅三一下,聲音都顫抖了:“仲暄”
許是這一推有些用力,傅三的呼嚕聲一下子停止了。他喃喃了兩聲:“清快睡。明天還趕路呢。”
那哭聲也就突然停止了,接著她只聽到了一聲嗚咽,就再沒有那哭聲了。
心底的恐懼在一圈圈地放大。她不禁緊緊閉上了眼睛,自己縮進了傅三的懷里。傅三又翻身回來,面對面將她整個人抱了個滿懷。臨清雖然熱,雖然有些氣悶,還是一動也不敢動,就這么靜靜地伏在他的胸口,總覺得下一刻那哭聲就會再次地出現,又怕它再次地出現。
就這樣,她生生憋出了一身汗,卻不敢再鬧什么,閉著眼睛。后來,再沒聽到那哭聲,再后來,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迷糊著睡著了。
好熱臨清下意識地往旁邊翻了個身,卻覺得有什么在自己的身上動來動去的。她不知道為何,腦子里頓時就想起了那哭聲,猛地一睜眼睛,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一下子就翻回了身。
傅三卻睜著眼睛看著她,他的手還在她的衣襟里面。
“昨兒倒是醉的不太知道事了。你等了我很久?”傅三有些歉意地吻了吻她的額頭。以前不管自己回家再晚,臨清總會點著燈等他,而昨天晚上,他的確是喝多了。他偷偷地看臨清的表情。
臨清看到窗欞上的亮光,心里一咯噔:“幾時了?遲了”
傅三的手卻按住了她,眸子鎖定著她,輕聲地道:“還早呢,這卯正剛過。夏日天亮地早。又不用立規矩,那么急著起來干什么?”
臨清這才憶起自己現在隨傅三在江州,不必要立規矩。她只覺得自己才醒過來,腦筋什么的也不清楚。
傅三沒有見過這樣的臨清,有些擔心她生氣了,討好似地道:“臨清,生氣了?我再不與他們喝酒了。我……”
話未說完,臨清柔軟的身子已經靠了過來,她的小腦袋縮在他的懷里,雙手摟著他的腰肢,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到底,怎么了?”傅三完全沒料到她的動作,只是她這樣尋求保護的行為,他真的是第一次見到。他輕拍著她的背,心里更覺得愧疚,輕聲道:“我以后絕不那么晚回家。臨清,這次要打要罰隨你。”
臨清抬起頭來,臉上已經滿是淚痕:“仲暄,我怕。”
鼻頭紅紅的臨清此刻看起來,更像是一只沒有保護的小貓。傅三見了心里更不是滋味,連忙伸手發誓道:“臨清,隨你怎么罰我。我再不丟下你一個人。”
“不是。仲暄,我昨天一直聽到哭聲”臨清帶著哭腔說道。
傅三一頭霧水:“什么哭聲?”
臨清努力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道:“昨天你走了以后,我就在屋子里面和她們說話,然后就睡著了。后來覺得身子很沉,有人在哭,我睜開眼睛,卻誰也沒有。昨天晚上一個人在房間里坐著等你的時候也是,似乎那哭聲是從旁邊的房間傳來的。我們去看了,什么也沒有。就你喝醉了回來,半夜,我又聽到了。我推了一下你,你翻身響動有點大,那哭聲就停了。”臨清越說,那種恐懼的感覺就又蒙上了心頭,眼淚止不住地就流了下來。
傅三開始還有些懵,后面就緩緩回過了神來,臨清的意思是,這屋子里,大概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他一直是個不太相信鬼神之人。如果真的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話,自己在前線殺了那么多的人,應該早就下地獄了吧。可是,見了臨清的這個樣子,他心底里的那根叫做溫柔的弦卻被撥動了一下。臨清選擇將她的害怕和擔憂說出來,證明她信任他。他想了想,說道:“那,你的意思是,只有你一個人的時候,你才聽到?有沒有別人聽到。”
“我不知道。但是我每當喊了人進來的時候,那哭聲好象就沒了。”說到這里,她心底更加地發毛,仰起臉來,那吹彈可破的肌膚上全是淚珠,“我是不是做了什么錯事?”
“別瞎想,你有做錯什么事?別自己嚇自己。”傅三想了一會兒,說道,“我今兒哪里也不去,就在這屋子里。別哭了。”
臨清點著頭,那眼淚早已將他的衣襟給浸濕了好大的一塊。她有些不好意思,要起身幫他拿衣裳來換。他卻拉過了她的手,然后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很快,這個帶有寬慰成分的吻,就將這屋子里的氣溫一再地推高,演變成了另一場酣暢淋漓。
好不容易兩人起了身,都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傅三昨兒晚上醉酒,腦袋還有些疼,方才又鬧了一陣,臉色不太好。臨清給他端了碗白粥,然后又特意讓人做了些精致的小菜。傅三吃著,才覺得嘴里有了些味道。
臨清卻想著那哭聲的事,有些沒胃口。傅三卻在桌子底下握了握她的手,對著她笑了笑。
一整天,他們兩人一直在一起,包括在屋子里一起寫字,一起去看孩子們,一起用飯。
晚飯之前,他們兩人去看了孩子們。剛踏進房門,香非就急匆匆地迎了出來,臉色凝重地說:“三少奶奶,您放金銀首飾的那個小箱子,不見了”
臨清和傅三聽了,連忙去了那個放東西的房間。果然,清點了一陣,就少了那個小箱子,而其他的東西,也有翻動的痕跡。
臨清望著傅三,心里狐疑不止:難道那不是什么鬼怪,倒是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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