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眨眨眼睛,自己都忘記了,這林夫人真是個心細的。只是在這種人面前,裝的坦蕩些倒是好的。于是扭捏著說道:“奴婢該死,奴婢就這點小心思都被夫人看出來了。”她想這恐怕還不夠,說完又撲通一聲跪下,驚慌失措的樣子,低著頭說不出話來。
林夫人笑道:“這也罷了,誰沒點心思。雖然是不該騙人,總歸也是一心向上的。更難得的是你一個賤民,能唱出那些詞來,倒是讓人驚訝了。”
容華心想自己賤民的身份是坐實了的,就算查到那官差那,他也不敢真供出來,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所以雖然林夫人的話明顯的質疑自己,卻只是低了頭不說話。
林夫人看她不解釋,心下也疑惑,難道真有她這樣的人,就這么了得。又想天下之大,卻是無奇不有的。一時倒也難說。于是開口問道:“你雖是個賤民,只是我看著喜歡。你愿不愿意跟了我?”
容華一愣,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沐府的丫環大選,是可以任人挑了去的么。
林夫人看她的模樣,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說道:“你入了沐府,不過死后能得個好名聲。至于說什么子女的身份,你們當一輩子下人,哪里有什么機會結婚生子了。不過是那么個幌子罷了。你跟了我,賤民身份不過也就是個名字,我待你如其他丫頭一般。也沒什么不好。”
容華默不作聲。心里權衡林夫人到底是個什么身份,若真能直接跟到她的身旁,聽起來也是個路子。到比到時候進了沐府,不知道分配到什么犄角旮旯里強的不少。
林夫人也真有耐性,就那么坐了等著,也不催促。
容華先還有些猶豫,突然又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她說的是否可行,做這種沒有把握的事情,到時候若是討不了好,再被沐家記恨了,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況且她心里總惦記著沐家的地位,正好像上官集團一樣,是天下第一的。于是就有了一種親切感,她容華要做的是人上人,不是安分守己的茍且偷生。
于是答道:“謝夫人厚愛。只是奴婢既然參加了大選,就是表明想做沐府的丫環。現在若跟了夫人,豈不是成了說話不算數的人了。這樣的奴婢,恐怕夫人也不喜歡的。”
她話音才落,就聽旁邊呂夫人笑聲響起:“真正是林夫人了得了,這賭可是你贏了。又虧了我一支好釵子了,可是年前才得的賞賜。”
后面轉過來幾個夫人,有笑的有搖頭的,卻聽林夫人說道:“我本來就是看好她的,雖然是個賤民,心智到讓人傾佩,你看看說這話也是,若跟了我,豈不是成了朝三暮四的小人了。可見是個順心的丫頭,到不如我跟沐夫人討了來才是。”
容華就覺得頭上的冷汗嘩嘩的往下流似的,這幫夫人也太無聊,做這種事情來試探自己。幸好剛才轉了心思,否則現在怎么樣恐怕就不好說了。
又聽一個夫人說道:“幸而沒跟著呂夫人打賭,我們可輸不起的。”一群人又笑了一番,林夫人才讓容華起來,又說:“你這樣想到好。自己懂事些,這就去吧。”
容華道謝退下,心想自己原來不過是個取笑的道具,用完了就丟掉,還不如夏雨荷說的玩笑的猴子,好歹還給點吃的。卻不知道她們是否會把票給自己。
她心不在焉的走著,就撞到了別人,忙抬頭看,卻是一個穿了綠裙的丫環,慌張的行禮道歉,那丫環卻不饒人,罵的很是難聽。容華正不耐煩又沒有法子,卻聽王紅梅的聲音響起:“玉容姐姐,您昨兒個讓我洗的衣裳拿來了,看看還好?”
叫玉容的丫頭這才轉過頭去,接了衣裳,說道:“你動作倒是利索。人也不蠢。”又聽旁邊一個問道:“讓你搬的東西呢,秋紅姐姐可是讓我晚飯之前就弄好的。”王紅梅答道:“搬過去了,五個箱子都在那邊呢,姐姐看著還要干什么,再指給我。”
那兩個丫環倒沒再說什么,贊了王紅梅兩句,就走了。
容華這才抬起頭來,看見王紅梅一雙眼睛通紅,臉色慘白,竟是睡眠不足的樣子,不由問她:“你怎么做這個了。看你累的這副模樣。”王紅梅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好姐姐,你不知道李秀姑怎么死的?我們全院子的活,現下都是我做的。就萬小禾人好些,還幫著我,卻也被其他人說。那天遇到這幾個府里的姐姐看見我能干,就給我指了些事情做。我想著她們手里有票,說不定就給我了,可不拼命做的。”她說完又嘆了口氣,低了頭不說話。
容華一時無語,竟是楞住了。一旁又聽到丫頭們叫王紅梅,王紅梅慌忙應了,便匆匆過去了。
這天晚上,容華便有些著急。她仔細算了算,雖然丫環們的票數是夫人的一半,但丫環們人數卻多出不止一倍。所以若想最后能進了前面,其實還是要得這些票才是。自己那天唱的那個曲子,僅僅是讓幾個人記得自己罷了,真說喜歡,恐怕也只有林夫人這樣死心眼的還看著好些,丫環們未必覺得有多出眾。況且真出眾了,必得妒忌,也討不了好。所以自己得想法子討她們喜歡才行。
忽然聽到外面花憶琴叫了一聲,緊接著什么東西跌倒的聲音,容華忙坐起來,看里面花秀蓮也不在,原來她們三個本是在外面準備明天的比賽的。容華穿了鞋就要出去,卻又站住了。看了一眼門外,似乎眾人都跑了過去,這才又趕忙跑出來。
卻是花憶琴摔在地上,右手還拿著菜刀,左手上卻是鮮血淋漓。一群人都默不作聲,花憶琴眼淚一滴一滴的掉下,低了頭也不說話。終于隔壁屋一個叫作黃鶯的哼了一聲,說道:“沒有本事做這個干什么,還做菜呢,趁著自己長一副狐媚子樣,把自己端上去得了。”就有幾個附和的笑了,容華看了眼花憶琴的傷口,知道只是摔倒的時候沒控制住自己傷了,應該沒有大礙。
這個時候已經黑了,容媽媽早就回去了。容華知道就是外面甚至場子上,也是沒一個人的。可見沐府是真正的讓這些人在這里胡亂折騰自生自滅了。她嘆了口氣,上去扶了花憶琴,后面楊梅冷笑道:“果然她們兩是情深的。”
容華不搭理她,問花憶琴:“怎么樣,還行么。”花憶琴只是流淚,哪里回答。容華只得扶她起來,把袖子挽上去看了,只是手背上劃了一道,并不是很深,便扶她回屋,找出以前換下的舊衣裳,撕了布條給她包了。抬頭卻見一屋子的人,原來大家都跟了過來。
就聽黃鶯說道:“上次比賽容媽媽就偏偏指了你又去唱。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這次又是你,可見老天都看不過去了,這才弄成這樣。”
又另一個叫作歐陽晨的說道:“可惜容媽媽現在不在,也不知道換了誰去。”
花憶琴抬頭看了眾人一眼,搖頭哭道:“我手傷了,現在是去不成的了,你們哪個能去就哪個去,在這里說什么風涼話。”
那幾個臉上都有了喜色,便也不在屋子口堵著,都跑了開去。
容華心里嘆息一聲,起來回到自己的床位上,花憶琴卻忙拉了她,低聲說道:“好姐姐,我瞞誰不瞞你的。我若不如此說,恐怕就過不了今天晚上了。你萬萬不能害我。”
容華點了點頭,花憶琴卻還看著她,半響又說道:“我說了實話也不妨,這是我自己摔的,也是我故意劃的。姐姐你大概什么都看的清楚,你可不能,不能……”
容華忙說:“我若怕你能上去,就不給你說那兩首曲子了。就算第一個不好,第二個總是好的。況且你知道我入不了上頭的眼,還被罰跪了一天一夜,爭是爭不過去的。又怎么會盯著你的位子。”
花憶琴聽她說的有道理,這才放下心來。自己在一旁躺了。
容華閉了眼睛,心里卻很不是滋味。自己到真沒有設計花憶琴的想法,就算真要去一個,也是先挑花秀蓮,這樣到時候花憶琴還能當個墊背的。只是荷師傅早就把她的念頭都堵死了。現在只盼著明天沒幾個出眾的,自己能想法子在最后一關好好表現一番。
琢磨了半天又突然想起富貴,要是能再見他一面,也是好的。總歸有些事情,還是覺得能指望的上他的。只是他那般來去,誰知道怎么能見到,只有干等著的份了。心里便祈禱晚上能見到富貴,和各路神仙都打了招呼,這才睡去。
這天夜里,容華身上一陣疼痛,連忙坐了起來,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就見黑暗里什么東西又朝自己飛了過來,她慌忙躲開,那東西彈到被子上滾下來,卻是顆石頭。緊接著又一個過來,容華朝外看去,依稀一個人影。心里一喜,原來神仙還是挺眷顧自己的啊,想什么就來什么。
躡手躡腳的出了屋子,卻不是富貴,而是夏雨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