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荷在容華耳旁笑了兩聲,容華毛骨悚然,卻聽她說道:“我怎么不能在這里,我倒問問你,你憑什么救她?你不是沒有心么。”說到后面,竟然是咬牙切齒,讓容華覺得自己耳朵被她啃了似的。
不遠的地方,悲劇已經發生,小花哭啞了嗓子,只剩下盲目的嗚咽聲。一切都讓人不忍心去看。
容華閉上眼睛,嘆了口氣,后背一疼,刀尖扎了進來,夏雨荷怒道:“你嘆什么氣?你當初不救我,現在憑什么救她?”
容華知道她打不開這個心結,可是又如何怪得了自己,強忍了心疼解釋道:“我那時候哪有能力救你,你說我怎么救?”
可是夏雨荷并不聽,只是恨恨的說道:“救不了我,你能救不了我?你不是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么,你現在能救的了她,當初怎么就救不了我?我那可是一條命,她現在又死不了。你怎么這么偏心,你們怎么都偏心……”
容華后背一陣一陣的刺痛,卻是夏雨荷用刀子拔出又扎,每次都不深,但是很疼。容華聽著遠處小花的嗚咽聲和三少爺的輕薄的調戲,嘆了口氣,一切都遲了,卻不知道該和夏雨荷說什么。
夏雨荷見容華不說話,心里更氣,竟然擰著刀柄把刀尖扎進容華后背轉了一圈,容華忍不住低呼了一聲,咬牙說道:“你怨我,我也沒辦法。只是我問你,我憑什么要救你?你自己都不想活了。”
后面夏雨荷楞了一下,拿刀的手頓住。容華趁她停頓的片刻反手推了她一把,自己朝前跨出一步,立刻轉身。見夏雨荷手里一把帶血的匕首,正呆呆的看著自己。容華緩了口氣,又說:“世界上對自己最好的人,莫過于你自己。你自己都放棄了,憑什么要求我對你好。”
她看夏雨荷不說話,想著她可能要反應一會兒,便想轉身去看小花。誰知道還沒動,夏雨荷卻笑了,笑得很是張狂,聲音很大。連遠處的三少爺都聽到了,他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收拾衣裳,提著褲子一溜煙的跑了。留下小花癡癡傻傻的躺在地上,好像在認真的聽夜空里回蕩在林間的夏雨荷的笑聲。
容華心里嘆了口氣,夏雨荷是真的瘋了,自己那點手段,未必能把她從那種極端的出生和遭遇里叫喚醒過來。于是一步一步的后退,想退到小花跟前再說。才退了幾步,就聽夏雨荷停下大笑,盯著自己說道:“你說的好聽。我倒看看你怎么對自己好。”
說完也不管容華,轉身快速離開了林子。
容華再嘆氣,莫名其妙的多了這么個敵人,以后的路,恐怕更不好走了。這才趕快湊到小花身邊,見她兩眼發直,空瞪著,一動不動。輕聲叫了聲小花,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容華忍不住眼淚就掉出來了,她咬了牙,趕快擦掉淚水,把已經撕扯的不像樣的衣服勉強給小花套上,努力背起小花,朝黑屋子走去。
崔管事和小草都在門口等著,小草黑著臉看著容華,問道:“怎么這么遲才回來?你又干什么了。”容華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背小花走了很遠,一時沒力氣,身子一軟,后面的小花掉了下來,她卻不知道疼似的,像具尸體一樣,一聲不吭的躺在地上。
崔管事楞了一下,上前扶起小花,看見她零碎的衣服,一下子呆住了。后面小草楞了楞,轉頭陰森森的問容華:“怎么了?”
容華強吸了口氣,說:“三少爺,三……”
她沒說下去,那兩個人也沒再問,都看著小花呆住了。半晌,小草一把抓了容華的胳膊,厲聲問道:“你沒事?你沒事嗎?”容華胳膊一陣疼痛,閉眼強忍了差點順勢掉下的淚水,點點頭,卻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小草舒了口氣,卻又恨恨的說道:“你自己沒事,小花怎么就有事?”他言語里,都是對容華的埋怨。
容華再忍不住,一句話不說,轉身朝自己屋子走去。
崔管事嘆口氣,叫住容華。
“能有一個沒事,就不容易了。罷了。這也是命。”
容華的眼淚終于掉下。突然聽小草啊了一聲,撲過來抓了她的肩膀,問道:“你背上怎么了,怎么都是血?”
容華這才覺得自己背上火辣辣一陣痛,但是一閃而過,就被心上的陰霾給遮住了,全身都麻木不堪,渾身無力,心里堵的厲害,卻迷迷糊糊,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感覺。如果真的能覺得疼,那大概也是很舒服的事情吧。可是自己沒有。
她沒理小草,只是想回去,回去摔在地上,盡快的睡過去。跨前一步,卻再動不了,小草抓的很緊。容華一甩肩膀,回頭沖小草大喊:“你放開我,不要碰我!”
小草楞了,容華自己也楞了。
小草突然一個手刀劈過去,容華在跌倒的剎那還忍不住想,怎么都會這樣……
感覺到后背有什么東西輕輕的撫過,涼涼的,真舒服。容華迷迷糊糊的恩了一聲,卻立刻警醒,正要翻身,聽小草輕聲說:“別動。”
容華反應過來他在給自己上藥,便不動作,轉頭看向左右,卻不是自己的屋子。開口問道:“這是哪里?”
小草不說話,容華又見旁邊是小草平時換的另一套衣裳,墻上掛了把木劍,角落里幾顆很大的石頭,便知道是他的屋子。心里第一個想法卻是,小草會武功!開口就說:“你會武功?教我吧。”
卻聽小草哼了一聲,從一旁拿過薄被給容華蓋上。容華這才想起,他給自己上藥,自己,自己的衣服……忙低頭看了一眼,還好,不過是從后面撩起罷了。自己有些好笑的抬頭看小草,卻見小草黑里透紅的一張臉,還是板著,只是配上那雙正不知道往哪里看的眼睛,很滑稽。
容華忍不住笑了。然后她停下來,厄,這個時候,真不該笑。
小草臉色果然難看了起來,兇巴巴的說:“你笑什么。你把小花害成那樣,還笑。”
容華想起小花,心里也有些難受。便沉默不語。
半晌,小草突然說:“我爹說讓石頭幾個來照顧小花,沒人照顧你,所以,所以就先來我這里……”
容華看他眼睛根本不敢看自己,又說的不合理,院子里十九個人,年輕女子就有七個,還不算李嫂這些年紀大些的,怎么會沒人照顧自己。又想自己一進院子,就被這幫人內定成小草的老婆,也實在好笑。便不說話,反正這點事情,對二十八歲而且長在二十一世紀的自己來說,實在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小草看容華不說話,自己更是訕訕的。又開口說:“那個,那個傷藥是上次我傷了以后,沐總管賞的,很好。”
容華見他尷尬,就順口搭了一句:“你怎么會傷了?沐總管還給你解藥。”
“之前犯錯給打了五十大板。還好沒死,沐總管見我還能干活,才給的。”
容華聽了,好不容易調整出來的沒心沒肺的狀態又一點一點破了碎了,壓抑下去的痛疼絲絲縷縷的從身體四周,從每個毛孔,一點點,一點點,星星碎碎的又蔓延回來,直到全身。覺得腦袋開始漲起來,很多東西很明顯,可是她不愿意想,不愿意看。
嘆口氣,問小草:“鏡花軒總會出現三少爺,為什么還讓小花去。”
小草冷笑:“總比丟了命好。一個賤民,這算的了什么。覺得活不下去,大不了死了,這還不容易。”
容華半晌不說話。
許久,小草輕輕問她:“你難受嗎?”
容華笑:“只有一點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