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容華抬頭看著小草,認真的,一字一頓的說:“會有報應的。”她心里回蕩著自己的話,會有報應的。容華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
小草看著她平和卻堅毅的面龐,一時呆住,卻還是嘆氣說:“院子里的姑娘,其實,大都經歷過。又有什么報應。”
容華的表情,定格成剛才的模樣。容華的心,又多了一點點疼。她強睜開眼,笑道:“我想睡一會兒。”小草點頭,卻不動作。見容華一直看著自己,扭捏著說:“就這里睡吧,我,我得看著你。”
容華無奈,閉眼不再理他。
當上官洪的又一個競爭對手鋃鐺入獄時,上官洪對著滿眼恐慌的容華笑道:“他現在確實是被冤枉的,只是你也要知道,我本善良。”
我本善良。容華不由吸了口氣,沒有人愿意坐以待斃。
這天晚上,容華沒出去干活。背上的傷本來不深,除了些微的疼痛,并不礙事。所有人都走了以后,她才爬起來,想去看看小花。
小花閉了眼睛好似睡著了,只是一天的時間,好像老了很多,再看不出來是十五歲的樣子。容華的動靜驚醒了她,她睜開眼,眼睛不再空洞,卻深不見底的感覺。兩個人呆呆的對視了一會兒,小花突然掙扎著坐起來,叫了聲容華姐,接著問道:“你沒事吧?”
容華再也忍不住,眼淚洶涌而下。
是什么,給了這些人這樣的堅強,生是幸福,死是歸宿,活著就是滿足,命運都是天定。當深切的疼痛變成心底的麻木,被迫把以前的愿望撥成癡心妄想,又是一笑而過,轉天,仍然一如既往。到底是堅強,還是無奈。
原來最讓人受不了的,不是傷痛后的眼淚,而是傷痛后的笑容。
小花嘆口氣,抬手擦拭容華的淚水。容華哭著說:“我從來不哭的。”
小花卻笑了,半晌才說:“其實也沒什么。你何必難過。再說,”她停了停,拉了容華的手,輕輕的說:“我也長大了,早晚的事情。爹說,反正每個女人都要經歷的,不礙事。”
容華呆住,這是什么道理。難道崔管事為了安慰小花,竟然給這個長在黑屋子里的姑娘編出這樣一番理論來么。
小花轉頭嘆了口氣,又說:“你別詫異,咱們本身就是和別人不一樣的。也沒什么接受不了的。”
容華無話可說。這不是她經歷的,也不是她能懂的,她沒有發言權。
小花很快就又笑了,和容華說道:“聽說你也傷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姐姐現在的樣子,我也放心了些。”
容華點頭,不說話。在她面前,自己原來才是個孩子。
小花看容華悶悶不樂的模樣,強打起興致說:“不如姐姐教我打絡子吧,可惜昨天揀的石頭也不知道丟在哪里去了。”
容華不想再說下去,忙應了,拿出方姨娘給的繩線教小花打絡子,屋子里太黑,兩個人就出去坐在月下開始做起來。
一夜沒睡,小花勉強學會了最簡單的,容華卻拼命般的,就著外面的月光把所有的繩線都用了。她費盡心思的把鯉魚躍門和六角雪花的圖案結合起來,用紅黑兩色打出了一條很是華貴好看的來。小花見了愛不釋手,容華又照著打了一條一模一樣的。
小花突然說:“容華姐,你給我哥打一個吧。”
容華抬頭看她,她再不是昨天的那個小姑娘模樣,嘻嘻哈哈,卻一臉莊重,認真的說:“我哥從來,沒對誰這么好過。”
容華不語,低頭挑了幾個好看的艷麗的給小花塞過去,把小花手里那條紅黑兩色的拿回來收起。這才開口:“太好的不能給你,怕什么時候讓人看了反而惹事。”
小花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等石頭回來,就把容華趕回了小草的屋子,說是她這兩天照顧著小花。
直到天快亮了,小草才回來。原來他要把小花和容華不能做的都給做了,他原本分的任務就多,這回更多了。容華過意不去,開口說:“今天晚上我和你一起去吧。也不嚴重。很快就結疤的。”
小草恩了一聲,并不說話。躺在容華身邊就睡,把后背對給容華。容華楞了楞,想著自己在這里也不合適,就想爬起來去小花屋子,或是石頭屋子。她慢慢動了動,剛要坐起,卻見小草一個轉身,把胳膊搭了上來,眼睛卻一直閉著。
容華心里嘆了口氣,狠下心去拿小草的胳膊,可是根本抬不起來。
這時聽到院子里方姨娘的喊聲,容華趕快推開小草,跳起來走了出去。后面小草睜開眼睛,看著空蕩蕩的地板,半晌沒有動。
容華出了屋子,就看見方姨娘站在院子門口東張西望,她強按捺住心底的恨意,走過去問了好。
方姨娘笑道:“只是來看看你做的怎么樣,說是得三四天,可我怕你做的不好,現在來看看,也省的到時候麻煩。”
容華笑著說道:“真是和姨娘心有靈犀了,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有了干勁兒,連著給姨娘趕出來了,這就回去拿給姨娘看看。”
方姨娘聽了一臉喜色,待容華回屋取出來,看了更是高興,又獨獨拿了那個紅黑映襯的出來,問道:“這是什么花樣,頭一次見,倒是好看,而且大氣的很。”
容華也有些得意的說:“還是托姨娘的福,突然有了個想法,就把兩種樣子混在一起,正是好看,又有鯉魚躍門,而且配了這雪花樣子,倒好似躍了龍門接著就上天了似的,寓意也好。想著姨娘可以賞給自己喜歡的小廝,還過的去的。現在姨娘喜歡,奴婢心里也高興。”
方姨娘聽了,不住的點頭,笑道:“難得你還能想出這種意思,就是在府里,這個也是獨一份的了。可惜你只弄了一條,我看著好,不妨多做幾個。”
容華陪笑說道:“姨娘饒了奴婢吧,不知道怎么打出來的,本來也想多做幾個,卻實在想不出怎么編的了,奴婢想著這可能是天意,竟就讓奴婢做了一條,再不給第二個的。”
方姨娘詫異了一番,便也罷了。臨走還回頭又和容華說道:“改天再來找你。”卻并不提答應給容華的獎賞。容華冷笑著看她離去,這才轉回,進了小花的屋子,小花才睡,根本沒有石頭的影子。
晚上強央求崔管事讓自己出去,本來賤民平時都總受傷,也沒哪個是金貴的。崔管事問了兩句,便也點了頭。只是讓她好好跟著小草。容華又要自己單獨去做,卻被拒絕了。
只好乖乖跟在小草后頭,左右四處亂看。路過大廚房的時候,卻意外的看到院子里面亮著。容華停下朝里張望,卻見微弱的燈光下,王紅梅坐在院子里搗藥似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草回來一把扯了容華,怒道:“你還想惹什么事?”
容華忙笑著說:“小草哥,不過是看見自己以前認識的人了,也是一起進來的賤民,她人好的很。你讓我過去打個招呼行不?”她聲音卻是越說越大,故意讓人聽到似的。
小草不語,拉了容華就走,根本不搭理她。
容華雙腳使勁兒磨擦著地,身子后撤不動,都幾乎被小草拖著走了。小草拉了幾步,忍不住回頭又要罵她,卻聽后面王紅梅叫道:“是李榮華嗎?”
容華一把拍開小草的手,笑嘻嘻的跑回去說道:“是我是我,我遠遠看見好像是你,你干什么呢?這么晚還不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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