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心計

第八十三章 蘇蘇蘇,蘇

第八十三章蘇蘇蘇,蘇

第八十三章蘇蘇蘇,蘇

這時候不知哪個小廝前來通報。說是錦福苑里頭來了批今春的新色面料,等著寒翠微一一分派。

寒翠微陡然來了精神:“這可好,瞧著我沒病了都來摧殘我。”臉上笑成了花兒,“蘇湄,你去,領人將料子都挪到飛鳶閣里頭來。乘著娘娘跟姑娘都在這兒,先將上乘的都留下來,仔細做幾套好衣裳過節。”

這一話匣子打開,便也惹來了臨王妃的興趣。忙問:“前些年那城中號稱柳州金剪刀的裁縫可還在?”

寒翠微直起了身子:“回娘娘,金剪刀年事已高,本就已風燭殘年之歲,前一陣聽說已經去了。倒可惜了這一門好手藝無人傳承。不過這回子又出來個專門替官宦商賈家的人做衣裳的裁縫,據說是手藝也不錯……”

“哦?還便即刻請了來,也不耽誤時間。”

寒翠微點頭,立馬喊人出去請裁縫了。

蘇綰靜靜坐在一側,看著不一會兒屋里來了布料又來了裁縫,鬧鬧騰騰地說起衣裳的話題來,心里竟一寸一寸地發涼。

大概是除了自己與蘇棋之外,這蘇園里是無人再會去回憶白月了吧?不少字想想,果真人是種無情的動物啊。

這日出了園子,蘇綰將修葺留香書屋的款子結清。又回書屋那邊走了一遭,想也再無什么用處,便將大門重鎖,打算回去之后就交給蘇洛陵掌管。卻在路上經過了白皎皎的家門,一下子有些悵然若失。

別人家是彩畫紅幅兩邊兒貼,鬧騰地喜氣洋洋。可白皎皎家那扇破舊的黃褐色木門,卻是死氣沉沉,陰冷枯調。

蘇綰沉嘆世事無常,心里還是無法忘卻那份自責。又陡然想起了那日午后的夢靨,白皎皎說,一定要幫她完成心愿。可是她的心愿是什么呢?

又到了臘月二八,蘇棋伴著蘇綰,私底下驅馬去了堰頭山。

城外的青峰巍峨高聳,直插云霄,廣袤蒼茫的天際籠罩下,堰頭山顯得尤其雄壯。幾天前的大雪未化,雪色純白,若曠世美仙的長裙逶迤泄地,慢慢順著山體的曲線展露玲瓏。

這幾分美當中,卻又有堰頭山峭崖山壁的嶙峋,險象環生的陡坡。兩者合而為一,自是瑰麗驚嘆。

蘇綰下馬愣了下,只感覺到這山的雄渾與龐大,人在山腳下似乎只是一只螞蟻一般渺小。

雪梅娘連日來并不見好轉,依舊情緒不高,不過前蹄的傷經由馬廝照料已好了全然,故才舍得騎出來。蘇棋不會騎馬。出得城時著村郭里的鄉親借了輛驢車過來,趕得氣喘吁吁。

蘇綰淺笑著迎她:“不急,你當心些。”

蘇棋從驢車上縱跳下來,又在車板兒上拎下些香油紙錁,及一個漆色鏤花食盒,使勁兒了力氣說道:“姑娘,看天色似乎又要下雪,要不就讓奴婢上去,您在這兒歇會兒?”

蘇綰伸手替她攬過食盒:“別說胡話了,我若不上去,那是來干什么來的?”

蘇棋扁扁嘴,也再沒說什么,埋頭在前頭帶起了路。

上回見到堰頭山,是遙遙相望,在凌晨里去接應黃葉的途中,而此次,卻是滿載哀傷,攀山去祭拜白皎皎。

彼時是激動且振奮的,現時卻是沉重悲慟的。兩者相較,頓起了一種事事滄桑,風波無限的感嘆。

記得上回曾問過蘇洛陵。翻過堰頭山是何處。他說是個以貿易出名的城鎮郴州,也說過雪梅娘便是出自郴州的百馬屯。堰頭山又是柳州的寶山,靠以盛產仙指花名聲在外。其山勢險峻,地貌不可輕覷,地處于柳州要害,南進可直達柳州城下。作為柳州與郴州交壤之地,山腳亦是肥土啊。若將郴州與柳州比作是兩個國家,那么堰頭山便是兵家必爭之地,也是一處易守難攻的要塞。

蘇綰的腦中不知不覺出現了六博棋的布兵陣略點圖,胸中兵甲騰騰,短兵相接馬嘯人沸的景象。

“姑娘?”直至蘇棋的叫喚才使得她如夢初醒,仿佛自己剛才的確親身經歷了一場浩瀚廝殺。何以會有這種古代戰場身臨其境的錯覺呢?蘇綰深覺此時不該有這種荒謬的想象。

她松緩下緊繃的表情,轉首淡笑,看見蘇棋身邊正有一處新凸起的土墳,石碑上刻著的確是白月無疑,便心知到了。

“姑娘,白月的墳頭到了呢。”蘇棋說著,已放下手中紙錁等物,過來接蘇綰手中的食盒。

蘇綰遞了給她,環顧墳頭四周古樹雄起,耐寒的植被灌木蔭掩,是個相當不錯的靜幽之地處。

她點頭,幫襯著一起將帶來的幾碟白月愛吃的小菜供上,又燒了些紙錁及佛經,焚上小白燭,兩人就在墳頭靜靜呆過了一陣。

后又看天色驟變,便開始收拾了東西,打算回去了。

蘇棋嘆道:“好不容易來了個能說些體己話的丫頭,怎知才這些時日就……哎……”

蘇棋的嘆氣直抵蘇綰心房。那種捶痛以及思悔真的痛苦難言。她咬住唇,覺得雙眼酸脹,似有淚水拼命想奪眶而出。

蘇棋不覺,就自顧著傷心,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姑娘,白月實在可憐,嗚嗚嗚嗚……可憐去了,還未能入自家祖塋。也不知她爹娘葬在了何處,等來年嗚嗚,等來年姑娘,咱去問問她的左鄰右舍,將白月遷去她爹娘身邊吧?不少字”

一語驚醒,如遭雷轟。蘇綰陡震,原來白月死后托夢,不甘心不放心的,是這個!頭夜,她也曾說過要她央王爺王妃替雙親報仇,懲戒惡人,自己竟卻這么快就忘了。真是有負白月一片冰心。

可是自己何德何能,如何幫她達成遺愿?

不覺已到山下,小雪紛紛,如碎落的天使之翼,肅靜又凝滿傷痕。

蘇綰牽起拴在樹旁一副困頓萎靡的雪梅娘。嘆氣著跨上馬背:“蘇棋,我想去城中轉轉,你先回去吧。”

蘇棋剛坐上驢車,屁股還未挪地穩妥,便是驚道:“姑娘要去哪兒?現在下雪了呢。而且今兒已是二十八,王妃娘娘那頭喚了晚宴,去晚了可怕不好吧?不少字”

蘇綰眉頭輕輕一挑:“放心,我去轉轉就回來的。”

“……”蘇棋苦下臉,“好吧,那姑娘你自個兒當心,奴婢會在大門口等著姑娘的。”

蘇綰舒眉:“你自己也是。”說著已揮鞭打馬。奔馳著向城中行去。

虧了蘇棋無心之說提醒,她即刻就去了昔日白皎皎的幾戶鄰居家中。各人都聽說蘇綰是打聽白皎皎雙親的墳墓所在,極怕得罪那個跋扈乖張的閆爺,猶豫著支支吾吾不肯說。即便說了也是些含糊不清的詞兒,不肯明說。

好不容易尋到個以往與她家熟稔的鄰居,也勸說了幾句好話,但見蘇綰一心想知道,終于給她指了個路。

蘇綰仔細記在了心里,從這戶人家出來之時,鵝毛般的大雪早就覆蓋住了屋頂房梁,雪梅娘饒是被栓在了屋檐下面,尾鬃上還是沾惹了飛雪。幾片夾在白毛當中,變作晶瑩的水滴,就越發襯得它白潤的毛色,極具上品之相。

這風雪如此大,蘇綰斷是不能飛馬去了,那戶人家說是要留她下來吃罷飯了再走,可這怎么行呢?今兒王妃娘娘可是備了晚宴的。當即推脫了下來,打算牽著雪梅娘回蘇園去。

這個時候,現代通信及交通便顯露出它的便捷與高智慧來了。還有一系列諸如空調羽絨服之類的對抗嚴冬的手段設備裝備,都使得現代人缺少了對無條件可依賴的環境下,一種身體自動調節能力的培養。蘇綰這時候也覺得這天冷地實在有些過分了!

正覺得雪路難行,蘇綰在轉角之際竟看見了頂傘挎籃,在雪地里舉步維艱的蘇湄。她立刻止步,小心掩藏在拐角的地方,心想她怎么會這會兒出來?這是要去哪兒呢?但隨即便看明白了,她這是要去衙牢里探視蘇墨去。

本打算不去理會的,亦不想正面相撞,于是就等著她走過去之后,自己再尋她原路回去蘇園。可當自己這番思量時,蘇湄后頭搖搖晃晃跟來了廖管家,一身雪泥四濺,錦衣被風吹得幾乎像只巨大的鷂子一般。

蘇綰奇了,廖管家跟著來是做什么的?難道亦是受誰所托,一道與蘇湄去探視蘇墨的嗎?

但廖管家卻只匆匆送來件披風,與蘇湄笑著說了幾句話,便眉開眼笑地回去了。

蘇綰心下更是詫異不止。來蘇園數月。從沒見過廖管家對誰笑過,即便是對著蘇泊生或者蘇洛陵說話,亦是不陰不陽,怪里怪氣的,笑也如狐貍般的假笑作態。然而剛才對蘇湄,卻是那么真實地慈笑,宛如一個極其正常的老頭子。

蘇綰忘不去頭一天進蘇園時,蘇洛陵讓她離廖管家遠點的話,何況自己心中實在也不喜歡這個人,所以一直能避則避,不能避則逢場作戲,也未有脾氣發作之時。只是到后來,廖管家似乎也不來故意刁難她了,大概是礙于身份關系吧,畢竟自己在蘇園內并不以婢子下人為名的。

不過自從臨王夫婦大駕光臨蘇園,廖管家與臨王倒是走的頗近,幾次在園子內碰見過。

真正叫人奇怪的是,廖管家為的就只是給蘇湄送件披風過來!這老頭子何時大發慈悲之心了?

看著兩人背馳而去,蘇綰心中陡然對蘇墨蘇棋蘇湄之三人蘇姓起了疑惑。

按照蘇洛陵的說法,她姓蘇,是因為蘇洛陵想讓自己一輩子成為蘇園的人。那么她們三人呢?難不成,巧了一處去,都姓蘇嗎?亦或者,她們也都是被蘇洛陵改了蘇姓的?

第八十三章蘇蘇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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