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

第一百四十一章 異曲同工之妙

“此事當時我并未細想過,也是年紀小,心思不重。后來母妃出了事,我自己也過得水深火熱,因為一心想要替母妃報仇,我也就沒心思去想這些了。只是后來外祖父外祖母也相繼去了,除了張羅后事時去過,之后便再也沒有進過那個大門。”葉西辭回想起來有些唏噓,繼續道:“外祖父外祖母除了母妃之外再無兒女,只是收養過一個女兒,但我也只是聽聞過,卻從未見過。二老去了之后也未曾見到她來吊唁。只不過在喪事張羅之后,我曾在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墳前見過一些瓜果貢品,我想當是那個被收養的女子前來拜祭過。但她為何不肯現身卻不得而知了。”

“是你親手為他們張羅了后事?”方笑語問道。

“說起來這事兒也奇了,因為母妃不允許我前去二老府中玩耍,久而久之我也便不提這事兒了,后來母妃去世,我忙著面對李側妃的迫害,并未想起此事。二老去世的消息我還是從二老府上的下人那里得知的。我去時,二老已經為自己準備了棺木。我本以為是下人們為他們備下的,可從那老管家那里得知,在二老去世前十幾日,外祖父便命人去訂了兩口棺木,就擺在院子里。下人們都覺得晦氣,不愛打院兒里過,寧可繞道多走些路,除非是二老吩咐,他們不得不經過時,才會皺著眉穿過去,事后還要用柚子葉蘸水凈身。如此晦氣的東西就這么大搖大擺的擺在院子里,原本還上門下下棋的老友們漸漸也不愿去了。十多天后,二老似是覺得大限已到,雙雙躺入棺木,待死后讓下人們將棺木釘死,再去安王府通知我為他們發喪。”

葉西辭揉著頭繼續道:“起初我也覺得此事有異,便要求下人開棺驗看。下人們倒是并未遲疑,便直接打開了棺木,里頭也確實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尸身,并且我也找人瞧過。死狀并無可疑之處,我便沒有再追究下去,釘了棺木,為二老辦了喪事。早早下葬,入土為安。”

“為何要提起外祖父外祖母?”葉西辭深感不解。

方笑語猶豫著不知要從何處說起,話到嘴邊,卻又收了回來。

葉西辭心中有種不妙的預感,他總覺得方笑語想要說的話。對他來說會有著十分重要的轉折。

“我懷疑,你的母妃可能不是你外祖父母的親生女兒。當然,我只是懷疑罷了,如今并沒有什么實質的證據可以證明。”方笑語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什么?你說我母妃不是外祖父外祖母的親生女兒?這如何可能?她們若非親生,那我母妃又是何人所生?”葉西辭感覺方笑語的話太過不可思議。不是親生就代表家族不詳,那她的母妃莫非是個被遺棄的棄兒不成?

不,不對!難道當時母妃拒絕去外祖父家就是因為此事?他一提起外祖父外祖母,母妃的眼眶便紅了,也是為此事而難過?

難道,母妃真的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周相。”方笑語將猜測一一相告。

“什么?周丞相?”葉西辭愕然。說起周丞相。那可是他的特大號敵人。

他是太子的人,支持太子登基,為太子謀劃,與葉書成作對。而周相偏偏是周貴妃的父親,是葉書成的外祖父,葉書成在朝廷里的人脈,大多時候就是靠著周相留下的勢力撐腰。

葉書成對帝位有野心,太子這個儲君就是頭號大敵。他與葉書成為敵,就等于是在拆周相的場子。

可若按方笑語的說法,周相豈不是成了他的外祖父?他們斗了這么些年。難道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

葉西辭不覺得方笑語會拿這樣的事跟他開玩笑,可是若真的讓他接受自己的母妃不是簡家人而是周家人,這似乎又讓人不大愿意相信。

方笑語看出了葉西辭的掙扎與猶豫,最終還是說道:“你可還記得你臨去早州國之前。我們曾經推測,周相當初遺失了嫡女,之后周貴妃憑空出現,與周相滴血認親,重回周家族譜,而后得以進宮。成為娘娘其實像是計劃好的一出戲?”

葉西辭點頭。

“當初咱們懷疑周貴妃是那個早州國的逃妃之女,來到大承,冒認周相的女兒定然是有所圖謀。為了查清之死的真相,你只身前往早州國調查,卻查出了當初早州國皇宮里那位最為得寵的貴妃娘娘其實是個大周的男子。”

說著,方笑語頓了頓,而后繼續道:“在你去早州國的這段時間里,我也不曾閑著。墨痕曾經查到了一些可疑的事情,所以我便去了趟西北,也是你外祖父外祖母的家鄉,在那里,我也有些意想不到的收獲。”

“什么收獲?”葉西辭眼睛下意識的一縮。

方笑語嘆道:“墨痕曾查出,你母妃手臂上有過一道很深的傷疤,像是被什么東西深深的剜去一塊肉一般,那傷疤的未知恰好與周貴妃……不,因該說,恰好與周相曾經丟失的嫡女身上的胎記在同一個位置。”

“所以你才問我母妃手臂上傷疤的事情?”葉西辭恍然大悟。可這些也有可能是巧合,并不能證明什么。

“還有,絲竹查到,周相府當初遺失了女兒之事頗為蹊蹺,那周相府的嫡小姐是在府中丟失的,事后被奶娘拜托暫時照看小姐的丫鬟要死在了池子里。而墨痕偏偏也查到,周相丟失嫡女的那段時間,你外祖父與外祖母恰巧就在京城。且你外祖母身懷六甲,幾乎就要生產,卻偏要冒著傷著孩子和自身的危險,挺著個大肚子,一路風塵仆仆的從西北趕往京城。”

方笑語看了看葉西辭的臉色,見他似乎也起了疑心,于是繼續道:“周相的孩子剛剛丟失,事關重大,龍顏大怒,全程調查,你外祖母自進京后便從不在人前路面。生下了孩子后不久,便抱著孩子與你外祖父重回了西北。自此,周相的孩子再無下落。且你外祖母來歷有些不明不白,只傳是你外祖父意外英雄救美,最后奪取美人芳心。于是便成了親,可是我在西北所查,你外祖母幾乎從不出門,即便買些什么也是要商家親自送往簡府,且她永遠蒙著一副面紗或是拉上一簾紗簾見人。提起相貌,竟無人對其有半絲印象。”

“外祖母的臉上有傷,像是被刀子劃出來的傷疤,我只是小時候見過一次,是我不小心將她的紗巾給扯了下來。當時外祖母很生氣,罵了我幾句,所以對于外祖母,我還真有些怕她,倒是與外祖父親近一些。”葉西辭說道。

“那邊更是奇怪了。”方笑語冷笑,道:“傳聞你外祖父救了你外祖母后幾乎是一見鐘情。當即就為她傾倒。世子爺,我倒要問問你,若然是你,你會對一個毀了臉的女人一見鐘情否?”

葉西辭想了想,搖頭道:“若是相處久了倒是不一定,但若然一見傾心,恐怕沒幾人會對一個毀了相貌的人心生愛慕。就算并不看重容貌之人,哪怕找個看著丑些的,怕也不會找個毀了容的,除非日久生情。了解了此人的習性、脾氣,否則……”

葉西辭說的已經算是含蓄了。確實,沒人會對一個毀了容的人一見鐘情。

人都是喜歡美麗的事物的。就像葉西辭說的,除非相處的久了。對于她的內在你有所了解,或者知道了她身上有著某種能戳中你心中柔軟的點,否則若是第一次相見,一個美麗端莊清秀典雅的女子和一個滿臉刀傷猙獰可怖的女子,你會喜歡哪一個?

“周貴妃去了周相府認祖歸宗之后,你外祖父外祖母便舉家遷到了京城。你難道就不覺得。這一切都太過巧合了嗎?”方笑語反正覺著肯定有貓膩。

恰巧周相的嫡女丟失時簡政殤夫妻身在京城,甚至不顧妻子懷胎十月,一路風塵顛簸,不過是先皇宴請,有必要非要帶著一個大著肚子的孕婦上路嗎?

而周貴妃認祖歸宗了,他們又定居京城,而后先皇感念他上交兵權又無兒子,就將他們的女兒簡安嫁給了安王爺。

好一出混入皇家的戲碼啊。

“聽你如此一說,我腦子有些亂。”葉西辭心里亂糟糟的,這種人生的大起大落讓人心緒不寧。

方笑語又從懷中掏出葉西辭給她的那枚玉佩,放到了葉西辭的手上,道:“你夾在那摞銀票之內的這塊玉佩的底細我也意外的查到了。你曾說過這是隨身佩戴的玉佩?”

葉西辭點頭道:“我見母妃一直帶著,只是,這玉佩母妃卻從不戴在顯眼處,反倒是系在里衣之中。母妃出事時,還是時兒忘記時而想起,有一次,趁她記起我時,她將這塊玉佩接了下來,塞到了我的手里,似乎是想說些什么,可是未說完,她便又忘記了一切。我起初覺著這或許是母妃的傳家之物,留著給我留下個念想,可是,若真是如此,這玉質未免也太過粗糙。只不過這是母妃留給我的遺物,我便一直收著,不舍丟棄。”

“這玉佩或許與你母妃之死有著莫大關聯。”方笑語堅定說道:“此次我去西北,收獲頗豐。最近冤枉太子侵吞軍餉的那個瘋子,他在臨沖出軍營的前一晚,在他的老鄉處留下了一張畫的歪七扭八的地圖。那地圖你這塊玉佩上的地圖別無二樣。我便起了疑心。后來,西北與大周開打了叢林之戰,已決定今年大周是否進犯西北。在那叢林深處,屬于大周的那片土地上,我找到了和這張地圖一模一樣的路線。就連這地圖上的這個黑點還有那瘋子留下的地圖里的一枚血點子的位置也都是一模一樣。”

“你去了?”聽方笑語這樣說,葉西辭就知道方笑語一定是深入了其中查到了些什么。

方笑語點頭承認了,繼續道:“我在這個黑點處見到了一座木屋,木屋里住著一個武功高強的老者。這老者是大周派往此處的安扎的棋子,就是為了等待西北軍中的某些人將軍中的布防與大承發生的要事都借著叢林戰爭而傳遞給他。”

“又是大周?”葉西辭一聽到大周兩個字,立刻疑心大起。

“我假裝是安插在西北的探子,前去探聽了些消息。從那老者口中得知,大周的云王與蒙王的嫡系血脈竟然潛伏在大承,意欲圖謀些什么。此次京城的瘟疫便是那老者的杰作。”方笑語將她與老者的談話一一講給葉西辭聽。

葉西辭沉默半晌,捏著下巴似乎在想些什么道:“云王于蒙王乃是大周爭奪帝位最為有利的兩位王爺。他們的嫡系血脈將來最少也是個至高無上的王爺,何須親身犯險潛伏在大承?”

“自然是有所圖謀。”方笑語道。

“圖謀什么先暫且不論。你是否發現,王室血脈寧可隱姓埋名潛伏在別國,這樣的事情有些似曾相識?”葉西辭挑眉,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一圈。

“那位早州國男扮女裝的貴人娘娘。”方笑語笑著回答。

“對,就是他。以公卿顯赫之身潛入早州國皇宮,雖不是皇室中人,可兩者之間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這大周究竟在圖謀什么?”葉西辭眼睛一亮。

“我曾懷疑,這周貴妃便是那逃妃之女。后來遇見那樹屋老者,得知西北的探子乃是云王血脈,而我又懷疑我的猜測似乎有些問題,周貴妃或許并非是那逃妃之女,而是大周人派來的棋子。但是,從你從早州國回來,帶來了那位得寵的貴妃娘娘是男子之身,又是大周人這樣的消息,我便有了另一種推測。一個可以將這張網連接起來的推測。”方笑語嘴角上揚,似乎已經將某一條線給捋順了一般。

“我大約也想明白了你想說些什么。”葉西辭接話道。

兩人相視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