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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軍瘟疫之后,容宸寧對凌妝方有些刮目相看,漸漸地,不知怎么就入了眼,九闕鳳樓上的端莊高華,朝堂上與他一起共處國事的冷靜機敏,中秋明月下踏歌的攝人心魄……
好似,她天生就該是個皇后,除了她,任何人占據那個位置都像鳩占鵲巢。(鳳凰)
已經一個多月不曾見她,可是那個影子反倒越發清晰,一顰一笑,宜喜宜嗔。
容宸寧微覺煩亂,其實這段日子,他矛盾叢生,有時甚至鄙薄這份意外而來的情懷。
慕容禮的一番話委實刺激到了他,她能愛上容汐玦,憑什么就無法被自己降服?
在他的意識中,女人像菟絲子,是依附男人而生的,只要除掉容汐玦,收她入宮闈并不是什么難事,從前她不是也曾再三易主?
如今他認識到了自己的內心,但是也沒想過要給她另外的名分。
前任的皇后,又住在宮中,太方便了。
天生的尊貴優越,當然令他自視甚高,認為她應該喜出望外迎接這意外的垂青,孰料滿心歡喜為她慶賀芳辰,看似柔弱的女人竟然要毒死自己。
她是真的要毒死自己!
下的毒萬分決絕。
若非……
“陛下,今兒德主子和涼主子都打發人來請過了,您是駕臨猗蘭宮還是延福宮?”
譚端重又進來,一邊打發宮娥換茶湯,一邊走到景律帝身邊低聲請示。
是了,一怒之下從了臣子們所請,立了德妃和涼妃,順帶也給了唐國公及姑母德陽公主面子。可這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那兩個女人就沒有一天不來煩擾他的。
容宸寧的語調里帶著明顯的不耐煩:“難道她們請,朕就要去?”
譚端是服侍帝母襄婉儀的老人了,從小主子生下來起就無時無刻不關注著的,如今襄婉儀追封作了文襄翊圣皇后,小主子也順利做了皇帝,憑小主子的聰穎,他覺得這皇位定能坐得長長久久的,見狀倒也沒有流露出驚慌的意思,反而微笑道:“自然不是,老奴是見皇上理了一天的事兒,晚間也該歇歇神,喚口氣兒,若是不耐煩她們,夏修媛麗色無雙,周充媛柔順知事,陛下去鳴翠宮還是雙成宮發散發散,都是好的。”
“你收了她們多少供奉?”景律帝鳳眸微瞇,負手在窗邊。
夏寶笳和周敏兒本身是沒有資格獨住一個宮殿的,不過如今妃子少,東六宮只填了德妃和涼妃,修媛和充媛也就分到了另兩宮的后院,其余貴人美人更衣御女便充斥了東六宮的配殿和圍房。
西六宮,只住了一個柔嘉皇后,連原本居住在永壽宮的馮恭妃和松陽公主都已移居上林苑。
不知情的宮人以為皇帝守禮,怕宮妃與前皇后雜居一處說不清楚,但譚端卻是略略知曉景律帝心意的。
見主子動問,譚端面不改色道:“德妃娘娘那兒,給了老奴五十兩銀子,蟒緞一匹,涼妃娘娘那兒,是一百兩銀子,至于夏修媛,她賞了兩個金錠子,老奴上了戥子,足足有二十兩。”
“是少你吃了還是少你穿了,要收她們的東西?”容宸寧微微偏過頭,顯然沒想到這奴才收了這么多,帶了兩分疾言厲色,“好得很,一個小小的修媛,把本朝皇太后的年金第一例兒都送給了你,你何德何能?干脆你去陪她得了。”
譚端笑得自在:“老奴哪有那個臉面!還不是沾皇上的光存些養老錢,待日后老了服侍不動皇上,老奴也去官房街買個宅子,養幾個小子送終。”
說到送終,容宸寧沒了聲音。
主仆情分再好,也只能許他個風光大葬,孝子賢孫的事兒,還真得他自己張羅。
譚端瞧了瞧主子的神色,勸道:“皇上就是心里不稀罕她們,好歹早些生幾個皇子,您也知道,那會子先帝稀罕哪個了?不也有您和樂清公主、云和公主?”
容宸寧的面色微微沉了下來。
譚端知道他不愛聽這些,默默嘆口氣,不吱聲了。
可妃嬪們已冊封好幾日,也沒見皇帝招幸哪一個,誰能拔得頭籌,誰就加倍有臉面,她們能不較勁么?
鳳和帝失蹤,柔嘉皇后完全不能抗拒局勢的變化,其實老大的一個原因就是鳳和帝無子,若有個兒子,人家名正言順抱著兒子垂簾聽政,就算主子實力雄厚,篡位與眾望所歸登基,那是兩碼子事兒……
容宸寧抬眼看了看窗外,這會兒雪剛下,地氣沒那么涼,落在地上就化作了水,瓦楞子和枝葉上倒積了些。
他一再猶豫,見外頭的天色益發暗下來,像是下了什么決心,抬腳就往外走。
譚端一愣,連忙跟上。
容宸寧負著手往前走,也沒阻止譚端跟著。
元禧殿前有老大的月臺,步輦就在月臺東邊的廡廊下候著,可他抬腳就往西邊去了。
譚端連忙揮揮手,步輦邊上打傘的四個太監快步跟了上來。
出西廊,過穿堂,再往后走就是專用于帝后大婚以及新年皇后接受外命婦朝拜的合德殿,雪花漫天飄灑在靜謐的宮殿間,紅墻金瓦看上去柔和了不少,令人的心也軟下來。
容宸寧忽然就不再惱她的兩次出手。
悍不畏死,或者說明毅果決,這樣的女子,反倒難得。
想到這兒,他越走越快,不一會兒就已繞過了坤和宮,往通向西六宮的垂花門走去。
舉著黃蓋傘的內侍是從律王府跟著過來的,手底下很有幾分功夫,不然照皇帝這個走法,尋常太監根本就不可能打著那么大的傘蓋跟得上。
譚端想勸一勸,有那閑功夫,何必去關雎宮找氣受呢?去了東邊,那些女人們能把主子捧到天上去,而且依他看,鳴翠宮的夏修媛生得就比柔嘉皇后更好些。
但是感覺到景律帝身上的那股子精氣神,譚端不敢再勸。
這么多年一直是主子身邊最親近的人,譚端到底是十分懂得察言觀色的。
一口氣沖到關雎宮外,景律帝停住了步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