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鳳華

475 水嬉

百姓如何過年凌妝自然清楚,正要說上一說,猛然間眉飛色舞,抓著他的手道:“皇上這主意不錯。”

容宸寧見她高興,更加恣意,命人飛馬賜春聯,銀錢等給各王府公府,這頭帶了凌妝親自打傘離開行宮。

凌妝瞧他面上神情,似早有安排的樣子,也不問,由著他攬著腰,高底鞋踩在雪地上,咯咯吱吱地響,她覺得好玩,唇邊忍不住泛起興味的笑。

瞧著她安逸的神情,容宸寧忽覺這樣也挺好,從前那個睿智冷靜的女子他愛,眼前這個嬌憨乖順的女子,他一樣愛。

粼粼車隊,拋下了儀仗的束縛,緩緩行走在官道上。

衛士們皆是一身烏衣錦襖,后車上的御廚忙著開小灶給前車上送吃食。

一路上兩人依偎飲酒,凌妝從兒時趣事說到絲澤府,興致漸漸高了起來,可想到申武振夫妻和申琳似乎都被問了斬,目光溜向身邊的人,有些奇異。

容宸寧恐她想起什么,清咳一聲,道:“你經歷奇特,我從五歲開蒙,一直拘在宮中讀書,從不敢高聲說笑,動必由禮,你卻是比我有意思多了。”

“拘在宮中,嗜血狼王的諢號是從哪里來的?”凌妝輕輕鬧他,“你就瞎說吧。”

容宸寧一滯,藥物血引使然,成了她最親密的人,許多容汐玦的事便被強冠到他頭上,難道兩人的容貌也有那么相似么?

他不能問,心湖好像被丟進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半天才平復下來。

凌妝自斟自飲,果酒甜甜容易入口,不多時便酒酣耳熱,容宸寧陪著她飲了幾杯,開始想要阻止,接著倒想由著她,只恨路途不夠漫長,冬天日短,馬車在日暮時分,已經駛入了長條石板鋪就的路面上。

有規律的轆轆聲伴著輕微的顛簸,身后總是有個溫暖有力的肩膀,她隨時都能倚靠到。

酒意上涌,凌妝歪過身子用雙手圈住容宸寧的脖子道:“十八郎,你為何對我這么好!”

“我要是知道為何,就不對你這么好了。”

眼前櫻花般的唇若誘人犯罪的罌粟,容宸寧只覺“轟”地一聲,似有什么在腦中炸開,瞬間忘記了周遭的一切,低頭捧住凌妝的臉,細細密密吻了下去。

他那里天崩地裂,全情投入,車卻在這時停下了,譚端在車外請駕:“皇上,已到衛國公府。”

凌妝猛地一驚,抬起了頭,容宸寧猶自氣喘吁吁不能自己,

卻說一大早帝后在宮中消磨的時候,大太監劉義已經先行輕車簡從到了衛國公府上,對凌東城夫婦“曉以大義”。

其實連氏和張氏等在樂清公主及笄宴后,便已經窺見了景律帝的心思,凌東城剛剛回府,不好說得而已。

劉義口才不錯,又在宮里混了多年,盡管一開始凌東城各種抵觸,認為女兒若委身景律帝,是不知廉恥,但強權之下,他又不是那等為盡忠便要去死的性子,畢竟要顧惜兒女家人,最后長嘆一聲,只得默認了某種局面。

但凌東城自與容汐玦海上患難之后,心底對這個女婿是真心相待,景律帝名聲再怎么好,再如何善待衛國公府,到此都造成了他心緒上的抵觸。

皇帝的車駕到的時候,劉義已經伴著兩府的人迎在門口。

對過的鎮國將軍府瞧見架勢不對,飛跑入內稟報主人。

衛國公府前羽林衛羅列,自然是容不得他人進來的。

凌妝見了父母等人俱十分高興,連氏上來扶她的手,她反將連氏攙了,親親熱熱喊了聲娘,激得連氏淚花都涌了出來。

一行人將景律帝與凌妝擁至正廳上,一進了屋,不待宮娥接手,便見景律帝自然而然地接了凌妝除下的斗篷。

令連氏等更加錯愕的是,景律帝站在她面前低頭,示意她替自己解開披風的系帶,凌妝竟也毫無違拗,面帶嬌羞地替他解開了。

凌東城臊得老臉通紅,連氏和張氏等人倒松了口氣,凌月面色慘白,凌霄及凌云得一頭霧水。

容宸寧一一看在眼里,不露聲色地執了凌妝的手,直接在上頭的座位上坐定,這才道:“朕是陪皇后回娘家過年的,自家人不要拘著,都坐下說話。”

若非劉義先頭來墊了底,恐怕這會子衛國公府和臨安伯府的人就要大亂了,如今看來,眼前的景象雖叫人震驚,他們也是無可如何,甚至里頭還有人帶著欣喜。

謝恩分次序坐下,景律帝與他們閑話起了家常。

凌東成覺得無話可說,垂頭悶聲不語。

老臨安伯是個讀書人,氣節那也是有一點的,府中請過旨之后上了酒菜,他就一杯杯喝酒。

倒是連呈顯十分健談,凌云對景律帝印象也不錯,劉義見氣氛不是太好,眼珠一轉,笑嘻嘻上來稟道:“皇上,奴婢從宮里撥拉了院本、水嬉與過錦戲班子過來,不如說唱上幾段,以為助興。”

景律帝側目瞧了眼凌妝。

凌妝見家人話少些,還以為是拘謹之故,當然贊成。

這里剛點了頭,劉義即已從袖中掏出了曲目,呈上來恭請御覽。

容宸寧作勢看了一眼,便遞予了凌妝。

凌妝想了想,好像娘家人尚沒看過水嬉,便點了個其中的劇目。

少頃有內侍推了高二尺有余的木傀儡上來,下頭有輪子,按著卯栒,用竹板承夾,好似一個長方形的木池,里頭注滿了水,其實內曾鑄著錫,支以木凳,又用輕紗圍著外頭的竹板,取魚蝦蘋藻躍浮水面,看起來就像個小型的瑤池戲臺。

諸人很快被吸引了目光,不想其中更響起了鳴金絲竹之聲,水面上浮起一對胄甲鮮明的武士,刀槍劍戟微型卻生動,有個柔婉的清越的女音唱道:“朱墨勾添眼底塵,今年春盡不知春。鞓紅魏紫能相訪,西子崇寧更可人。”

隨即水面浮上了精美的亭臺樓閣。

臨安伯和邱老太活了大半輩子,哪見過這個,不禁失聲叫好。

只聽得方才唱歌的人幽幽一嘆曰:“別井離鄉到吳工,思鄉情濃不思食。”

隨即有湘妃榻上的盛裝妃子從水下浮現。

到此便是凌云等也看得目不轉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