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甄柔只覺腦中轟然一響。
今早曹勁的異樣似乎有些明白了……你們這些女人當真是為了男人什么都可以……她生前只知道男人……
這似乎是指陽平公主……!?
答案浮現腦中的一剎那,甄柔只覺胸口怦怦狂跳,連忙打住了念頭,不敢繼續想下去。
只是思緒仍不受控制的轉動,從曹勁這只言片語中,最大可能的獲取信息。
曹勁似乎對其生母陽平公主有頗大的心結。
而曹勁話中的意思,是說陽平公主生前沒有把孩子放在心上,死后更是一心惦記故土長安?所以陽平公主的墓要坐東北向西南,長安按方位算,正是在信都城的西南方向。
還有曹昕,他是因為陽平公主之故,才生下來天生帶殘……可曹昕卻另外自責,陽平公主是因生他難產而亡……!?
曹勁聲音入耳的短短一瞬間,甄柔腦海中的念頭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但不論揣測出的哪一個念頭,似乎都是辛秘。
這些話豈是能隨意聽到的?
如果是已嫁進曹家五年并生兒育女的鄭玲瓏也還好,可她不過一個初來乍到的新婦,又和曹勁還是有名無實的夫妻,甚至連名都尚未徹底做實,只怕多聽這些無益!
下一個念頭,甄柔猛然意識到自己走慢一步聽到什么,當下一把抓住身旁阿玉的手,正要一聲讓“走”,不妨對上曹勁不經意瞥來的目光。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曹勁目中冷芒一閃,掠過一道殺機。
甄柔渾身一冷,呆怔當場。
只在這時,一陣狂風乍起。
墓前幾株紅梅簌簌作響,吹得樹上積雪漫天飛舞。
曹昕正欲說話,卷著雪的冷空氣灌進口鼻,他頓時一陣猛烈咳嗽,又是昨日那般撕心裂肺,咳得人心驚。
曹勁再顧不得一時未留意被甄柔聽見的話,他寬袖一展,伸到曹昕跟前為他擋風雪,另一手輕拍曹昕后背為他順氣,語氣卻越發冷硬,道:“你身體虛弱,這里不宜久留!”
一句話落下,不容人置喙,就揚聲令道:“熊傲,抬四公子回去!”說時,彎腰抱起曹昕,讓他坐回肩輿。
熊傲聞聲得令,讓兩侍衛一前一后抬起肩輿。
如此,到陽平公主墓前不過片刻,便要回去。
曹昕少年意氣,見曹勁乾坤獨斷,有心反抗,無奈身體單薄孱弱,根本是手無縛雞之力,雙腿更是不良于行,只能任曹勁決定所有。
當自己被輕而易舉的抬起,曹昕忍不住死死扣住雙腿,指尖泛白,可是心中郁氣不急散去,發現自己指尖已傳來疼痛,雙腿卻一點知覺也無,心中頓時一片心灰意冷,清澈的雙眼蒙上一層灰蒙蒙的死氣,他一動不動攤在肩輿上,任曹勁的人將自己抬回去。
看著曹昕終于聽自己安排,順從地坐肩輿回去,曹勁目中厲色稍斂,這才注意到一旁低眉順眼立在一旁的甄柔。
感受到一抹冷冽的目光盤旋在身上,似乎打量與深思著,甄柔驀然想起先前那一眼不帶絲毫感情的對視,心中一緊,便抬起頭,柔順地看向曹勁道:“夫君,四公子已經走了,我們還是快點吧,我腳程有些慢。”輕聲細語的話語中卻帶著一絲細微的小心翼翼。
曹勁自是聽出來了,又聽甄柔提及曹昕已經走遠了,他淡了眼中的思索之色,道:“回程無需趕路,你可緩步下山。”說完轉身,揚長而去。
看見曹勁去趕曹昕,幾步之后就消失在平臺在上,甄柔松了一口氣,有一分虛軟的靠在阿玉身上。
“今日天色較暗,屬下恐稍后會下雪,少夫人還是盡快下山為好。”熊傲護衛在一行最后,提醒道。
甄柔回神,抬頭看了一下天,確實天色不好,午時未到,已經鉛云低垂,想來晴了這三四日,終于又要下雪了,遂向一旁手握大刀的熊傲微微頷首,就著阿玉的攙扶下山。
正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又沒了曹勁護在一旁,下山的路走得十分吃力,好在回程不需趕路,她和阿玉兩個女子一路攙著,仔細些緩步徐行倒也一路走下了山。
到莊園后門時,曹勁一行人早已不在了,問看門的護衛,果聽曹勁已經回來多時了,至于其他侍衛便不知道了。
如此,甄柔只有謝過熊傲的護衛,帶著阿玉先回了院子。
因出門時未落雪,又要上山下山,甄柔為了方便活動便沒有披斗篷,這在爬山時出了一身汗,到山頂卻被寒風吹了一陣,一熱一冷不說,下山又因變天了,吹了一路冷風下來,臉頰瓊鼻都凍得通紅,一進溫暖如春的屋舍里,就不住一個噴嚏。
“娘子,喝碗姜湯暖暖身子吧!”
姜媼見甄柔沒走一會兒就變天了,擔心甄柔入秋時那場病多少傷了身子骨,可能受不住乍然變天的寒氣,就熬了姜湯一直候著,這時一見人回來,忙將姜湯遞了上去。
甄柔兩手捧著瓷碗,只感姜湯的熱氣不斷透過瓷碗傳入手心,凍得發紅的手這才覺得是自己的,不由舒服地吁了一口氣,又連喝幾口姜湯,待身子暖了起來,才問道:“夫君他們呢?”
彼時,姜媼正跽坐屋子中央的一盆碳火前,拿火鉗添碳。
聞言,心里就是一嘆,口中倒是如常答道:“三公子正在四公子的院子,他未吩咐什么。只是您回來前,有灶房的仆婦過來問娘子中午要吃什么時,說三公子多半不會回來,她們已在單獨備兩位公子的午飯了。”
甄柔卻聽得心下一松,才在陽平公主墓前聽那些辛秘,尤其還被曹勁發現了,現在還是少出現在曹勁跟前為好。
若晚飯也不用一起,等到明天早上一走,再見曹勁應該已是大半年之后了。
如此一來,曹勁應該會忘記今日之事吧……?
甄柔不確定的想著。
到了中午的時候,外面飄起了雪。
隨著風雪而至的,還有曹昕的消息,他受寒發燒了。
如是,只能披上斗篷去看,卻未及進門,就在熊傲進屋通稟了一聲后,她便被打發了回去。
是日一直到深夜,始終不見曹勁回來,也未聽見曹昕的消息。
甄柔委實有些受寒疲乏,是以終歸不敵困意睡了。
夜,漸深了。
風雪,也漸大了。
北風呼嘯,樹梢作響,掩蓋了一切細微的動靜。
只見門扉“吱呀”一開,一個高大魁梧的黑影走了進去。